鮮豔仿佛曼陀羅的血色，一滴滴濺落在地板上。

    霍初堯黑眸驀然縮了縮，冷寒一片。

    菲菲體力透支，倒在霍初堯懷裏，眼角全是淚痕，小手緊緊抱著霍初堯的脖子，“二叔……我好痛……”

    ……

    深夜，醫院裏。

    霍初堯坐在長椅上，挺拔的身軀俯著，目光放空直直的盯著冷岑岑的地磚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急診室裏的醫生從裏麵出來。

    霍初堯迅速起身，大步走了上去。

    “她怎麽樣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想說什麽，又似乎礙於霍初堯的身份，不敢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霍先生，您女朋友懷孕了，這件事……您知道嗎？”

    霍初堯抿了下薄唇，微微頷首。

    接下來的話，即使醫生不說，霍初堯也清楚。

    “您女朋友沒什麽大礙。”

    “孩子呢？”

    “孩子也還好，就是見了點紅，但是……可不能再有下次了，孕婦最近還有點貧血，看她臉色也不大好，回去要好好養養，千萬不能再做什麽劇烈運動了，否則……很傷身的。”

    醫生說完，尷尬的笑笑，又不放心的補了一句，“尤其這是頭三個月，大人和孩子都還虛的很，等胎盤成熟穩定了，那件事倒也可以適當做做，現在還是有點不合適。”

    霍初堯點了下頭，徑直進了病房裏。

    菲菲靠在枕頭上，半躺著，小臉血色盡褪，蒼白的令人心疼。

    抓著被子的白嫩小手，上麵纖細血管可見，皮膚又薄又細。

    一見霍初堯進來，菲菲下意識的就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黑白分明的水眸裏，寫滿了對他的防備和畏懼。

    霍初堯愣了下，隔著不遠的距離，站在門口，就那麽定定看著她。

    她到底……還是怕他了。

    這些年來，他一直壓抑著對她的感情，唯恐嚇跑她，嚇壞她，他以為隻要等她再長大一點，就會明白他的心意，可如今看來，有些事，永遠都會橫亙在他們之間，像條鴻溝，永遠也跨越不過去。

    菲菲看向他的目光，像個膽小的孩子，怯生生的。

    霍初堯抬起長腿，朝她病床邊邁了過去，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退，當霍初堯坐在她病床邊時，嘲弄的勾了勾薄唇，“嚇到你了？所以現在這麽怕我？”

    霍初堯黑眸低垂著，瞧著她因為緊張緊緊攥著被子的小手。

    他正動作著要伸手去揉揉她的發絲，菲菲反應很大的往後退了一步，不僅是霍初堯怔忪住了，連她自己也愣住了。

    男人鋒利的眸底，滑過一絲落寞。

    菲菲咽了口唾沫，咬唇道：“二叔，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解釋，就像是一拳打在了他心房上，正因為不是故意的，所以才更令人難過。

    人在潛意識裏做的動作，才是心裏麵最真實的想法。

    霍初堯那隻修長的大手，終是落在她小腦袋，輕輕撫了撫，俯身，輕輕擁住了她，卻明顯感覺到，懷中人兒因為害怕而僵硬緊繃的纖細身軀。

    “童童，抱歉。”

    他的聲音與平時清冷的聲線沒什麽區別，可她卻還是聽出了他內心深深的愧疚。

    可即便如此，菲菲還是鼓起勇氣道：“二、二叔。”

    霍初堯放開她，目光凝視著她。

    隻見她緩緩開腔道：“二叔，我們……還是分開冷靜一段時間吧。”

    剛好，借此機會，讓爺爺好好康複治療。

    在這個時間段，她不想再去氣爺爺了。

    她即使懵懂，卻還是能感覺的到，最近她和霍初堯之間越來越厚的隔閡，也感覺得到，即使她再怎麽自欺欺人，二叔和她之間也還有太多太多的問題需要去解決。她想要緊跟二叔的步伐，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說完這句話後，一直不敢抬頭看霍初堯，害怕他用吃人一樣的目光盯著她，從這段感情的開始到現在，菲菲好像是怕他多一點吧。

    連她自己都弄不清的複雜情緒，摻雜著仰望、愛慕、崇拜……還有敬畏。

    霍初堯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怕的男人。

    頭頂上方的那道低沉男聲，過了好半晌，終於平靜的開口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就這樣吧。”

    霍初堯起身，驀然背過身子去，他撫了下袖扣，眸色深邃，“好好照顧自己。”

    隻丟下這麽一句，便大步離開了病房。

    菲菲看著那道孤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她不知該開心二叔尊重她的決定，還是該難過和二叔已經開始的離別。

    霍初堯出了病房，一直把玩撫摸著袖口的袖扣。

    這是他三十歲生日時，童童送他唯一的禮物。

    自打那天收到這對袖扣，他就一直戴著，沒再戴過其他袖扣，實際上，這對袖扣在他的世界裏，實在算不上名貴，可他卻一戴戴了四年。

    直到現在，他那麽小心翼翼的維護著，可袖扣依舊有些磨損了。

    他還清楚的記得，四年前，童童才十四歲，在他的生日宴上，當所有賓客散場後，她將準備要送給他的禮物，怯生生的背在身後，似乎覺得太過寒磣了，紅著小臉不好意思拿出手的樣子。

    其實，霍初堯什麽都不缺，唯獨缺的是一個人的真心。

    官場上那些爾虞爾詐和逢場作戲，他見過太多太多，當一個人練就金剛不壞身時，在一顆簡單明亮的心麵前，依舊那樣輕易的塌陷。

    霍初堯坐在菲菲病房外的長椅上，受了整整一夜，他坐在那兒，安靜的回想著過去和她相處的每一個小小細節。

    到了第二天早晨，霍初堯叫了燕嫂過來照顧她，等燕嫂過來時，菲菲躺在病床上還在熟睡。

    霍初堯進去看了她一眼，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將她的被子掖了掖，出了病房。

    “有什麽問題打電話告訴我。”

    燕嫂一愣，“先生，你不等小小姐醒過來再走嗎？”

    霍初堯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那塊玻璃注視著裏麵的小人，“等她不那麽怕我的時候，再見吧，走了。”

    ……

    菲菲醒過來時，鼻子裏嗅到的全是營養粥的米粒香氣。

    燕嫂從保溫盒裏盛了粥出來，關心的道：“小小姐，快趁熱喝點。”

    菲菲靠在病床上，捧著碗喝粥，燕嫂忍不住說：“先生今早剛走，要不要叫先生回來陪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