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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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要求黎莘從來隻在霸總文學中見過,雖然她猜測沈遲白身份不凡,但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果然還是有些意外。

    “這樣的小事還要借人情回報,倒是沈公子見外了,”黎莘知道沈遲白總是說一不二,但又不想就這麽如沈遲白的願,“但恐怕當下不行。”

    黎莘不等沈遲白回答,直接道“如今要進京趕考的孩子尚未打點妥當,私塾那處也還未來得及探查,還有陸軻的入職……”

    黎莘說著說著笑意爬上眼底,沈遲白見著心中明了,知道這是黎莘的緩兵之計,便問“那不如黎姑娘給個時間?”

    黎莘頓時停下了嘴中碎念,輾然一笑“三日後。”

    三日期限對於轉眼陷入忙碌的黎莘和沈遲白來說,可以說是轉眼就見了底。

    黎莘整日在學堂中奔波,沈遲白也是暗中將私塾摸透了。

    沈遲白站在黎莘家門口,他早便對這電子門鈴見慣不慣,更是習慣了這門口的電子顯示屏。

    黎響的麵孔出現在電子屏上,並不清晰的聲音從電子屏邊上的通訊口傳來“沈遲……公子?我姐他去學堂了。”

    一段時間學習下來,沈遲白早就認識了不少文字,更別說是阿拉伯數字和時間了。

    電子屏上顯示的“”讓沈遲白不禁疑惑“黎姑娘今日竟這樣早?”

    說到這裏,黎響不禁歎了一口氣“別提了,那陸軻先生昨夜有事耽擱了,今日一早才來入職,誰知道這一早就在學堂中吵起來了。”

    沈遲白垂眸,又抬頭衝黎響謝道“多謝黎小公子!他日定有重謝!”

    黎響聽到“謝”字,不禁背後一陣微涼。

    他腦中恍然閃過黎莘反複交代的“沈遲白的謝千萬不要接”,連忙道“不……不用了沈公子!您好好幫著我姐就行了!”

    沈遲白笑應下,轉身準備離開。眼見著外麵飄雪,又想到了黎莘那單薄的身體。

    “回去將黎姑娘穿過的那件狐裘拿來,一並帶去。”沈遲白走入拐角之後對韓柏沉聲吩咐,“再暖一個湯婆子。”

    韓柏動作向來很麻利,三兩下將沈遲白的吩咐完成之後,就一並跟沈遲白到了學堂門口。

    飄雪的日子天亮得晚,還沒完全映上日色的街市上人煙稀疏,唯獨學堂內傳來兩個老人的爭論聲。

    沈遲白聞聲走過去,見陸軻正在與學堂中的曆史老師謝煜爭得麵紅耳赤的。

    圍觀幾個老師的中間,站著才趕到的黎莘。

    指尖黎莘身上還穿著三天前的那件夾襖,看著是清洗過了,但卻洗不掉那肉眼可見的單薄。

    沈遲白望過去,見黎莘除了指尖,就連頰側到耳廓都是紅的,便猜到了黎莘一定是穿著件薄衫就匆忙趕來了。

    “將狐裘給黎姑娘送去。”沈遲白輕聲對韓柏吩咐。

    韓柏疑惑“公子您不親自去嗎?”

    沈遲白雖然有心探查黎莘,但並不是真的想幹涉黎莘的事業。

    更不用說還是這黎莘奔波了數次,操勞了這麽久才打拚下來的教育事業“不去了。”

    話說完,沈遲白尋了一處不顯眼的角落,靠在了立柱上圍觀黎莘會如何解決這出鬧劇。

    人群中的黎莘瞥見狐裘,遠看了一眼沈遲白,禮貌地衝他點點頭後,將狐裘推回給了韓柏,輕道一聲“稍等”,介入了陸軻和謝煜之間。

    謝煜平日裏斯文慣了,少見地氣成這樣。一番爭論下來,他早已是哼哧哼哧地滿麵通紅。

    倒是陸軻,似乎是習慣了與別人爭論,幾番拉扯下來,他倒是遊刃有餘“黎姑娘你看看,這便是你所謂的尊重?理念不同!何談尊重!”

    “黎姑娘,老身可有說錯?若是身為人師,不將自己完善,又何以為師!”陸軻言辭激烈,“什麽叫做人無完人?自知有所不足,就不該出來誤人子弟。”

    “誤人子弟?你見我誤人子弟了嗎?你敢說你完美無缺嗎?你又怎麽確信你可以做一個好的先生?”謝煜歇了一會又被激怒,“身為先生,就該在教學途中,完善自身問題,與學生一同進步。”

    陸軻嗤笑一聲“雖說老身不能確保毫無紕漏,但老身每日幾番反省之身,才不會同某些人一般狂妄自大!”

    “你!”謝煜直喘,更是被一句“狂妄自大”氣得青筋凸爆。

    黎莘本有考慮過陸軻入職後可能會存在衝突,卻沒想到這衝突竟會如此大。她合眸輕歎一聲,大概懂了兩人矛盾來自何處。

    大概就是陸軻認為做老師要完善自身,但謝煜覺得人無完人,無法做到陸軻這麽理想化。

    “二位可介意聽我一句話?”黎莘衝兩人頷首,溫聲道。

    謝煜“請說。”

    陸軻“願聞其詳。”

    “我認為二位的初衷,其實是一樣的,”黎莘見兩人遲疑又有些想反駁,接著從容道,“二位所言,不都是為了學嗎?”

    黎莘淺笑,不緊不慢地分析“陸先生覺得傳道受業應當先完善自身,這是學。而謝先生覺得為人師應當在教學中發現問題,再進步,這也是學。”

    “二位皆是為了能夠更好教導學生,皆是出於善意,我認為,今日二位的看法,皆是教者論道的精華,而非糟粕。”黎莘淺笑著將手放在二人的手臂上,“既然同是精華,便不必舍去。”

    黎莘說著,又抬起頭,像是對在座所有老師說“況且如今二位也是久為人師,再要回爐重造難免因噎廢食,甚是可惜。倒不如互相督促,一同將未來的體製完善起來?”

    堂內的不少老師都是和謝煜年齡相仿的老教師,外加上常年累積的交情,在這樣的情況下並沒人敢輕易戰隊。

    唯獨尚且年輕的吳振,冷不丁地開口道“黎姑娘所言極是。”

    有了人領頭後,這風向引導起來就很容易了。

    沈遲白見縫插針地走過來,鼓掌道“不愧是黎姑娘,這三兩下就能讓二位先生握手言和,在下佩服。”

    學堂內氣氛本就緩和起來,沈遲白更是將話說到這裏。

    這時候若是還有任何人接著爭吵,那便實在是有些沒有分寸了。

    以至於陸軻也好,謝煜也好,即便心中還有不滿,也還是偃旗息鼓。

    眼看著學堂到了開課的時間,一眾老師也逐漸散開各司其職。

    陸軻也隻掃了一眼謝煜,跟著後勤老師前去領教材。

    人都散去之後,沈遲白走近黎莘,他從韓柏手中接下狐裘,為黎莘披上之後又將湯婆子遞給她。

    黎莘有些不習慣沈遲白這樣貼心,隻覺得沈遲白一定有圖謀不軌。

    無奈她站了這麽久實在遭不住這大雪天的刺骨,隻好先應承下這份照顧,而後再問“沈公子這樣細致關懷,倒是讓我覺得要再欠你一個人情了。”

    “這說的是什麽話,”沈遲白假意責怪,又沉下笑意,“見黎姑娘強忍寒冷也要擺正位置,在下這是出乎於欣賞與讚歎。”

    沈遲白習慣了居高臨下,第一時間讓韓柏將狐裘送了去。但在黎莘退卻那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想得太過於片麵了。

    那一刻他才明白,黎莘要當的並不是什麽行業龍頭。她自始至終,都隻想和學堂中所有師生站在同一個位置上。

    想到這裏,沈遲白對於黎莘的顧忌和猜疑又少了幾分。

    畢竟若黎莘真的是偽裝,那她演技就真的是太好了。

    回想到剛才一出鬧劇,沈遲白環視學堂一周,又輕聲問黎莘道“不知黎姑娘之後準備怎麽處理這事?”

    黎莘微微狹眸,轉頭問“何事?”

    “方才你偷換了概念,其實並沒將事情的本根解決,那些老師不見得一直會糊塗下去,”沈遲白越想越好奇黎莘之後會怎麽做,便饒有意味地加深笑意,“這裏隻會有更多陸軻這樣的當地先生,到時候這便是一個大隱患。”

    雖說黎莘暫時安撫了陸軻和謝煜,但是隻要認真分辨,就能知道黎莘所說的,並沒能完全解決兩者的矛盾。

    兩者都是為了學生,也都是圍繞“學”才展開的爭辯。

    但說到底,先學和後學,還是有根本的不同。

    沈遲白少許思忖後又問道“或者說,黎姑娘已經有了偏向的一方,這不過是緩兵之計,隻等之後再逐步將陸軻同化?”

    “沈公子已經看得很透徹了,又何必再問?”黎莘端著湯婆子不緊不慢道,“他的想法確實沒錯,可惜人無完人。這使得這個問題本就自相矛盾,成了死結。”

    人的一生總要不停學習完善自己,若真的要如同陸軻所說,那這個世上恐怕還沒來得及等到合適的先生來傳道受業,就已經毀於一旦了。

    但在黎莘看來,這並不是陸軻的問題。等到陸軻在學堂中見識過足夠多的新學識之後,這件事自然能迎刃而解。

    “方才他們二人彼此不認同,不管對方說什麽都會下意識否認,”黎莘想到那兩位年過半百還爭論不休的老者,歎聲道,“這時即便雙方都沒有錯,也會因為在氣頭上吵得不可開交。而我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冷靜,再開誠布公地讓他們共同謀尋共存之道。”

    這件事沒有多討論的必要,黎莘也就沒有接著說下去。

    她想著沈遲白今日前來的目的多半是為了那天的約定,便企圖直接切入正題,講這事情了了。

    可話才到了嘴邊,沈遲白卻倏然問道“那不知在下與黎姑娘,可有共同謀尋共存之道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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