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母親，將自己的女兒交給別人，心裏有多麽的不舍，不為人母的人始終無法理解。

    戚奈奈覺得自己已經忍得很堅強了，至少她沒有落淚，說話的語氣還沒有奔潰。她始終讓自己冷靜再冷靜，在把戚慕交給墨以深之前，要把應該替戚慕以後謀劃的事情，都說清楚交代好。

    “她的病你能治理，我做不到。我這個人管理自己的生活都管不好，天天在房間裏畫設計圖，也不算什麽大富大貴的家庭，相比墨總而言，慕慕跟著你以後的日子會舒服很多。”

    她又說：“隻要墨總答應我日後無論您娶妻還是生子，都不會排擠慕慕，我就心甘情願把她交給你。”

    “把慕慕交給我，讓她離開自己的母親？這與她以前的生活，沒有區別。慕慕要的，是一個完滿的家庭，父母俱在。”

    戚奈奈閉了閉眼睛，扯了一下嘴角，揚起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容。“慕慕現在三歲多，這三年多的時間裏她一直處於輕微自閉，也許都不知道我是她的媽媽。墨總娶妻後，家庭也是完滿的，可以讓慕慕有個媽媽。”

    “我可以做慕慕的媽媽，但做不了墨總的妻子。雖然是Joe的孫女，薛家的子孫，但比起墨總來說還是不相配。”

    聽著戚奈奈的話，男人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上。墨以深怎麽也想不到，她排斥他已經排斥到可以將自己的女兒給他，就算心裏不放心不情願，也不願意將就著做他的妻子。

    “墨總帶走慕慕之後，帶她去上戶口吧。慕慕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還沒上戶口。她的名字也是我隨意取的，您可以給她改名，我都沒有意見。”

    “我唯一提的要求，就是對她好一點。她本來身體就比普通小孩兒缺少了一些東西，希望墨總多疼她。”

    戚奈奈將腦袋垂了垂，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又重重地吐了出來。

    她轉過身準備要走，手腕就被身後的男人握住了。“薛家是倫敦巨商家族，薛老爺子不僅在珠寶圈子裏備受尊敬，在商圈亦然。你是他最出色的珠寶界關門徒弟，是他親孫女，如何配不上？”

    “就算你不是薛家的人，就憑你是慕慕的母親，你也是我的妻子，沒有配不上這一說法……”

    戚奈奈許是覺得他的話有些好笑，便輕輕笑了一聲。聲音不大，兩個人卻都聽得清楚。

    她背著對著他，盡管看不清她的神情，墨以深也能猜到幾分。看著女人搖了一下頭，將他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拿開，便聽見她說：“那墨總就認為是我不想嫁吧。”

    她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是有慕慕，我不會跟墨總有什麽交集。墨總您很好，南城數一數二的年輕總裁，無數名媛崇拜愛慕。可是我，喜歡不來。”

    “沒有理由，可能就是不太喜歡。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年不應該聽北岩的話，也不應該看著B超裏三個月的慕慕而心軟，應該把她打掉的。”

    “這樣，她也不會先天性輕微自閉，我和墨總也不會有絲毫牽連。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少接觸比較好。”

    她這番話說得墨以深眉頭凝成了川，心裏更是發澀難忍。

    相同的，戚奈奈心裏也不好受。戚慕是她的女兒，說出這種“當年不生下她”的話，她也心疼。

    “慕慕出院後您就帶她走吧，醫生說了明後兩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今天把東西收拾一下，有關慕慕的物件和注意事項我都會列出來，墨總一並拿走吧。”

    戚奈奈說完，拉開落地玻璃窗進了屋子裏。

    溫暖的陽光落在男人高大的身子上，明明是暖和的四月下午，風吹在人身上卻那麽冷。

    如果曾經他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說話做事不那麽絕對，能以她的角度去思考某些事，或許他們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戚奈奈就算不要女兒，都不願意回他身邊。

    他在她心裏，走了這麽久的時間，終究是走成了陌生人。而這一切與所有人都無關，更加與戚奈奈沒有關係。導致這一番局麵的，都是他自己。

    **

    戚奈奈進到房間時，戚慕正坐在床上，一雙手扒著病床兩旁的欄杆，一隻手拿著墨以深之前給她的那個布娃娃。

    見戚奈奈進門，小女孩張著嘴笑著，唇形似乎是在念叨“媽媽”二字。

    墨以深這些天一直在教她喊媽媽，這一點，無疑是抓住了戚奈奈的心。將這一幕裝進視線範圍內，戚奈奈心揪在了一起，疼得厲害。

    她往病床的方向走去。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帶上了沉重的重量，令她邁出的步子艱難了幾分。

    女人走到床畔，立在床前，稍稍彎腰伸手撫了撫小女孩兒嬌嫩的臉頰。沒了病態後，戚慕的小臉蛋兒白裏透紅。

    此刻笑起來，更像是人間的四月天，漂亮又可愛。

    她摸著她的臉，輕輕地笑著：“慕慕以後跟爸爸一起住，慕慕最喜歡的就是爸爸了。爸爸會照顧你，以後慕慕的病就好了，就能跟所有的小朋友一樣，又會笑又會說話。”

    戚慕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從她的話語中學著說出了兩個字，奶聲奶氣：“——爸爸。”

    恰逢此時墨以深進了房間。

    隔得不遠，那道嬌糯的聲音落進了他耳廓，令墨以深剛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停了一下。

    很多年前，他就想和戚奈奈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他曾幻想過那個孩子的到來，她喊他爸爸，喊戚奈奈媽媽的樣子。

    一家三口溫馨平淡的生活，他曾經都想過。

    墨以深從陽台進來，順手拉上了玻璃門。他往病床的方向走，還沒走到病床旁，戚慕便伸著胳膊朝他要抱抱。

    男人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小女孩兒在他懷裏轉了個彎，轉過身看著戚奈奈，“媽媽……”

    戚奈奈凝著小女孩兒的臉，在她的這聲“媽媽”的話音裏，緩緩地點了點頭。眉眼下的笑意，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驚喜還是欣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