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落腳

    出了店鋪，日既西傾。雲亦思索片刻，朝來時路走去。

    趙欣在半年前初遇雲亦時，就曾跟酒顛說過。她想帶雲亦來尋她的師父——劍聖。劍聖的無極劍道名動天下，相信得他栽培之後，雲亦尋找靈珠可以事半功倍。

    劍聖就避世於莫林沙漠。趙欣這才費盡心血，讓雲亦趕來此處。

    行百裏者半九十，雲亦雖然離目標很近，但莫林沙漠十分凶險，每年葬身其中的傭兵數以萬計，如賣地圖的老者所說，像雲亦這般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連一趟沙都走不完。

    買地圖隻是未雨綢繆，並非著急前往沙漠，這最後“十裏”，雲亦需慎之又慎。

    趙欣早早就建議他：到了沙城，先住段時間，最好加入一個傭兵團，跟隨著老傭兵走幾趟沙，積累一定的沙漠生存經驗之後再去找劍聖。

    雲亦依言而行，此刻想在這沙城中，尋一家客棧落腳。

    可他在城中足足轉了一個時辰，天都黑了也未找到落腳的客棧。

    “這莫林城怎麽跟蘇城一樣，連家客棧也沒有。”雲亦不禁在心中嘀咕，這沙城的傭兵各個凶頭巴腦，難以搭話，不似在蘇城時，他還能找個路人問問緣由。

    眼見著沙城的燈光漸漸點亮，數不清發光蟲和大紅燈籠將城中街道照的燈火通明，雲亦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在這不夜城中亂轉。

    街道上熱鬧起來，傭兵們赤膊上街，三倆結伴有說有笑，準備花掉從沙漠裏賺來的血汗錢。

    這些傭兵或是吃了人命官司，無處容身的亡命徒，或是生於沙漠，長在沙漠的苦命人，或是無親無友，無依無靠，一個機緣來到了莫林城。總之是一入沙漠深似海，回頭無方！他們過慣了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再也過不來平淡日子了。賺來的錢左右無處可用，除了灌黃湯消遣，就隻能逛逛窯子了，所以莫林城除了傭兵，最多的就是娼妓。

    酉時三刻，城內各家妓院的門頭上掛了幾個燈籠，燈籠下站著一個中年女人在店門口拉生意，對著來往的傭兵不住道：“大爺，進來玩啊……”

    雲亦瞧見這一幕，呆愣住了，耳邊傳來老傭兵的“經驗之談”。

    “老獐，我跟你說，昨晚的那個妞可真他娘的帶勁，別怪兄弟不照顧你，今晚讓你也試試。”一個大漢，虎背熊腰，赤裸著上身露出百餘道傷疤，摟著一個小個子邊走邊道。

    被他摟住的小個子，看上去獐頭鼠目，同樣赤裸上身。他的身上沒有太多的傷，但是臉上卻有三道爪印，正在五官當中，不知是何野怪留下。

    小個子的臉本就小，這爪印又極深，像是將他的眼鼻口擠到了一起，甚為可怖。小個子道：“能有多帶勁？我看是你不中用吧。”

    大漢聞言哈哈大笑：“像剛開包的一樣。”小個子嘴一撇，嗤鼻道：“呿。”

    中年女人看見二人，忙走近熱情招呼道：“獐爺，吳爺。怎麽沒看見白爺呢？”

    大漢答道：“白老大今日有事。”小個子卻是臉色一沉道：“多嘴什麽！怎麽，白老大不來，麗春院就不招待我們了嗎？”

    中年女子立馬賠笑道：“獐爺說的哪裏話，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怠慢你半分啊。我不會說話，盡惹二位爺生氣，還是快請進，讓店裏的姑娘招待你們。”

    二人在中年女人的賠笑聲中，走進了麗春院。

    雲亦將一切看在眼裏，待二人進去後，抬頭一看，店名在燈籠的照映下甚是清晰：麗春院。

    中年女人送進貴客後，重新站到門口拉客，見雲亦注目已久，同樣招呼道：“小哥，在外麵看能看出什麽，不如進來玩。”

    雲亦一愣，他雖然沒去過窯子，但也能猜出這麗春院是幹什麽的，當即搖了搖頭道：“不必了。”隻是順便問她客棧的事：“大嬸。我正在找住處，大嬸知道這附近哪裏有客棧嗎？”

    中年女人聽雲亦叫她大嬸，氣到眼角一抖，正要發作，聽到雲亦後半句，又壓製了下來。賠笑道：“小哥，我們這裏就提供住宿。小哥還去找什麽客棧，不如就在這裏住下吧。”說罷，就要伸手來拽。

    雲亦側身躲開，臉色一沉道：“真的不必，大嬸若不願告訴我就算了。”他在召出伐魔劍之前，本是鄉下地痞，進出這種地方自無所謂，不過需要顧及伐魔劍內的趙欣，這種地方低俗粗陋，不免冒犯。

    “誒，別走啊。”大嬸見雲亦要走，連忙攔住，道：“真是個榆木腦袋。”

    “莫林城沒有客棧，來往莫林城的除了收貨的商人，就是像你這樣的準備當傭兵的年輕人，這些人都會在城裏找個地方長住。”大嬸將雲亦當成了想當傭兵的年輕人，道：“你要找客棧真沒有，但是有不少房子出租，你真要租房子，我手上就有。一個月五十個銀幣，要租我現在就帶你去。”

    價格雖有些高，但一個時辰前，雲亦買張地圖還花了五個金幣，對這沙城的物價早有心理準備，當即點頭答應。

    大嬸見生意談成，手中花絹下意識的一招，咯咯笑道：“跟我來。”

    雲亦跟著她走了不過幾步，就轉身上了樓。

    她要租的房子竟然就在麗春院隔壁。

    雲亦止步，趙欣見他猶豫，勸道：反正住不長久，不必在意。雲亦心道：這房子就在麗春院旁，每日不知要聽多少汙言穢語，若住在這裏，豈不讓姐受委屈。趙欣猶豫了會道：無妨。

    大嬸見雲亦止步，又催了句：“來啊。”雲亦眼看天黑，恐難尋到其它住處，此處十分風險，露居在外顯然不是好事，隻好跟著上了樓。

    爬完狹長的樓梯，大嬸取出藏在懷裏的鑰匙，打開門鎖，推開房門。

    共有兩間房，一間房裏有張木床，另一間放著一張桌子和幾個椅子。大概帶雲亦看了看，問道：“怎麽樣，要租的話，先付一個月的錢。”

    雲亦根本不在意房間設施怎麽樣，點頭取出了五十個銀幣遞給了她。

    “好。”中年女人收了錢，頓時眉開眼笑，對雲亦道：“我本家姓王，你可以叫我王嬸。”

    雲亦叫了聲：“王嬸。”

    “誒。”王嬸答應一聲，道：“你有什麽事要問我的，我就在隔壁，來找我就行。”

    雲亦點頭，王嬸又交待了幾句，左右是深夜寂寞就到隔壁，包他滿意雲雲，雲亦稱好便開門催她離開。

    送走王嬸，隻剩他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隔壁傳來的女子笑聲不由讓他胡思亂想。晃了晃腦袋，強作精神，勉強進入冥思狀態。然而一個時辰過後，莫林城的夜生活正式開始，麗春院的聲音越發吵鬧。藝妓的琴聲，歌聲，男人狂妄的笑聲，摻雜著瓶瓶罐罐摔碎的聲音，一起傳來，終於讓雲亦無法冥思。

    雲亦無奈的睜開眼睛：“姐，實在太吵了。”

    “嗯。”趙欣理解，道：“後半夜應該會好些，你可以出去轉轉。”

    雲亦想起與張凡臨別時，給他的武技一直沒有機會練，道：“小凡給我的九幽烈焰斬一直沒機會練，正好趁此機會研究研究。”

    “小心點。”趙欣囑咐道。

    其實莫林城號稱不夜城，像麗春院這樣的風月場所城裏實在太多，每條街道上都有好幾家，所以雲亦的隔壁就算沒有麗春院，也會有怡紅院。每晚都像這樣：傭兵在妓院尋歡作樂，能有多放肆，就有多放肆。

    這些傭兵對自己的命運再清楚不過，他們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死在沙漠裏，那既然這樣何不放肆的活著。所以他們毫不珍惜自己拚命賺來的錢，全部揮霍一空。

    至於那些ji女呢？

    她們更是一群苦命的人。

    可亂世，最不缺苦命的人，隻好由他去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