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本性難移

    麗春院門口圍滿了前來打探風聲的傭兵，上千人堵在街道上，那擠的叫一個水泄不通。

    就連莫林城最大的“包租公”——獨腿都來了，而且雲亦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來者不善。

    門外十分嘈雜，王嬸獨自一人拚命將眾人攔在門外，配著笑臉勸道：“諸位大爺別往裏擠，小店今晚讓貴客給包了，大爺們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擠在後麵的傭兵罵道：“奶奶的，誰要進去了，我們就在門口看看。”

    “是，是。”王嬸仍是賠笑，安撫眾傭兵。

    一直沒有動作的獨腿突然開口道：“我要進去。”

    “洪爺……別為難老嫗，白老大吩咐過今晚他包場了，不讓旁人進去。”王嬸麵露難色，一邊是叱吒風雲的傭兵頭子白慕雄，另一邊是莫林城所有妓院的最大金主，她一個妓院的媽媽顯然兩邊都不敢得罪。

    獨腿眉頭一皺，冷聲道：“他白慕雄名頭雖大，但還沒有大到能攔我的地步。”語氣陰沉，聽著是沒把白幕雄太當回事。

    說罷，獨腿抬起拐棍，再不顧其他，往麗春院裏走。王嬸隻能在後麵無濟於事的叫道：“洪爺，洪爺……”她雖然一直叫喚，但無論如何都不敢真的動手攔他，隻能由著他一步一拐往裏走。

    其他傭兵見狀頓時炸鍋：“誒？他怎麽進去了。”

    “憑什麽，不是說了不能進嗎……”

    這些傭兵止於門前可不是以為王嬸，完全是因為白幕雄的威懾，此刻這個一條腿的殘疾都不懼怕白幕雄，倒顯得他們太過慫包。

    一個離的最近的傭兵挑事道：“憑什麽他能進我們不能進？我今天把話撂這兒，要是他能進，我王三也要進。”

    其他傭兵紛紛讚同：“就是，憑什麽他能進我們不能進。”

    王嬸見狀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語氣幾近乞求道：“各位爺，別為難老嫗了。白老大吩咐過的，不讓人進——”

    就差一步就進了麗春院門的獨腿聽到身後王三的話停了下來，左手摁住金拐，整個人以拐棍為依仗，如風一般轉了一百八十度，目光在眾傭兵臉上掃了一圈，最終鎖定在說話的王三身上。

    其他傭兵還以為他怕犯眾怒，放棄進門了。

    “我進不去，就都別進去。”傭兵們這樣想著，心裏正平衡些，卻見獨腿一拐一步，徑直迅速的走到那個王三麵前。

    獨腿雖然少了一條腿，但比王三要高一個頭，緊貼著立於他身前三寸低頭盯著他，氣勢瞬間壓製，王三漸漸惶恐道：“你要幹——”

    王三話都沒說完，獨腿抬起手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打的王三向右倒去，被身後的傭兵扶住才沒摔倒。

    被人扶住的王三又驚又恐，被打的左臉登時腫了起來。獨腿更是斜眼蔑視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和我相提並論。”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本來讓王三感到驚恐，但是這一句話讓他無地自容。此刻少說也有四五百傭兵看見了他挨打，而且是被一個瘸子打，他要是不還擊以後還怎麽在沙城混。兩隻鼠目看向獨腿的斷肢，當下由懼轉怒，靈力隨心而動，震退周圍傭兵，腳猛一踏地麵，直取獨腿中路。

    這樣的打法，正是欺負獨腿是個殘疾不好後退化解。

    獨腿看出他的意圖，看著欺他殘缺的王三怒極反笑。

    王三來勢洶洶，獨腿同樣爆發源氣。他以拐當腿，整個人如樁一般寸步不移，右手輕描淡寫的一推一帶便將王三的攻勢完全化解，隨後一記驚濤掌拍下，一掌將王三拍的口吐鮮血。

    一招製服王三後，獨腿隨即金雞獨立，以金拐杖橫掃眾人，威脅道：“還有誰，要和我一起進去的嗎？”

    幾百名傭兵頓時鴉雀無聲。

    獨腿冷冷的道：“沉淪久了，都沒人知道我洪勁的名號了！”

    說罷，洪勁甩下眾人，再次以拐為中心轉了一百八十度，朝麗春院裏走去。不同的是，這回沒有人再敢叫嚷著要跟他一起進去了。

    外麵雖然熱鬧，裏麵的人絲毫不為所動。

    貴賓席。

    白慕雄動怒後，稱自己和淩風父親淩誌的兄弟之情早已蕩然無存，淩風一時呆立，老獐等人見白慕雄動怒更是噤若寒蟬，場麵一度僵持。

    雲亦聽到外麵的動靜不小，猜到淩風成功造勢，小半個莫林城的傭兵都在等待二人商討的結果。雲亦不禁好奇：“白慕雄情緒如此抵觸，淩風有什麽把握能夠說服他？”

    淩天傭兵團在沙城的名聲不佳，普通傭兵對之大都抱有抵觸的心裏，對於這一點淩風心知肚明，所以才不得已來找白慕雄，想借他的名頭帶動傭兵。但倘若此刻白慕雄真的當眾拒絕了淩風，那麽勢必適得其反，淩天傭兵團更別想從沙城招募到人去獵殺鬼虎。

    倘若結果真的如此，淩風此舉無異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趙欣道：“他不是蠢人，絕不會做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以他所表露出的城府，一定是有說服白慕雄的把握才會這麽做。”

    雲亦對此深以為是，目光再次看向淩風，看上去他似乎正因為惹怒了白慕雄而手足無措。

    白慕雄負手而立，背對著淩風。淩風朝他作了一輯，語氣誠懇的道：“淩風做事魯莽，惹惱了叔叔，心中惶恐。”

    白慕雄頭也不回，沒有答話。

    淩風俯身等待片刻，沒有等到回答，起身繼續道：“叔叔和我父親原本親如兄弟，淩風不知發生了何事導致你二人形同陌路，這是長輩的事，淩風不敢打聽，更不敢評價。叔叔稱，和父親兄弟情義已盡，可父親卻對我說過，若是有一天他走沙有個萬一，‘淩天’無人支撐，可來找白叔叔。”

    白慕雄聞言原本僵直的身體略微鬆動，看得出他情緒波動很大。

    這感情牌打的讓雲亦在心中驚歎：“厲害！”

    淩風趁熱打鐵，道：“我生母早亡，缺少教導，八歲時就跟著父親在沙漠裏摸爬滾打，‘淩天傭兵團’是我心中唯一寄托，如今‘淩天’遭逢大難，父親與我束手無策，萬般無奈方才前來找叔叔幫忙，還請叔叔費心拉侄兒一把。”說到最後，淩風再次俯首請求，已是淚流滿麵。

    淩風言罷，整個麗春院都安靜下來，包括剛才進來的獨腿，唯恐發出聲響影響了白幕雄做決定。

    小玲單純而且心善，見淩風流淚心中不忍，看著雲亦小聲的道：“他好可憐啊。”小玲聲音雖小，但此刻麗春院內十分安靜，在場的人都聽清了。

    雲亦微笑著伸手輕輕一刮她的鼻子，小聲的道：“他一點也不可憐。”同樣，雲亦的話所有人也都聽見了。

    雲亦故意而為之，是想提醒白慕雄，眼前的淩風不過是在賣慘而已。

    淩風自始至終將姿態放的十分的低，這番話聽上去也十分的軟，可你仔細一品就知道，淩風自始至終都在求白慕雄幫忙，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

    白慕雄沒有回答，淩風一直彎腰俯首等待，時不時有淚珠滴落到地上。

    過了好久，終於白慕雄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對淩風道：“起來吧。”

    淩風依言起身，仍是涕淚滿麵。

    白慕雄緩緩道：“你要我怎麽幫你。”

    “誒……”雲亦聽白慕雄答應幫淩風，心中好生失望。三十年前，他就因情義被淩誌利用，導致痛失愛人，漂泊至今。如今淩誌之子使出同樣的招數，他還是不能快刀斬亂麻，又往火坑裏跳。

    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看老獐他們，臉上表情同樣難看。

    最可憐的還是白幕雄，他明知淩風是在利用自己，卻也無法拒絕。

    縱然他知道這父子是何德行，可退一萬步說，淩風畢竟還是九兒的兒子。九兒是他畢生所愛，更是他半生遺憾，如今逝者已逝，她的兒子這般央求於白幕雄，要他如何能拒？

    他若能拒絕，他就不是白幕雄了。

    淩風聞言一把擦掉眼淚，連聲道謝：“多謝叔叔，我會留在城裏兩天招募傭兵，叔叔隻要對外稱答應和‘淩天’合作，兩天後我帶著招募來的傭兵和叔叔一起出發，到沙漠裏與父親會和，共獵鬼虎。”

    白慕雄點了點頭，道：“我答應了，你去吧。”

    淩風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多留不但無益，還恐生變，再次道謝：“多謝叔叔，侄兒先行告辭。”

    洪勁悄無聲息的進了麗春院，沒人注意到他，他就隔著兩張桌子在一旁冷眼旁觀。

    直至離開時，淩風才注意到這個手持金拐的人，四目對視淩風明顯察覺到了此人目光中的敵意，心想自己並不認識此人，對這份沒來由的敵意更是無從查起。但他沒有多留一刻，一來他擔心好不容易促成的事情生變，二來對這種小角色並不在乎，當下腳步不停，離開了麗春院。

    淩風走後，洪勁方才開口，道：“好一個重情重義的白慕雄。”

    這句話說的陰陽怪氣，其中譏諷人人都能聽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