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爺爺已經讓人把整件事情都查清楚了，你想聽聽嗎？”老爺子坐在老太太和舒言的對麵，抿了口茶潤了潤幹澀的嗓子，看著舒言問道。

    雖然整件事情，非常的殘忍，但是舒言做為孩子的母親，她有資格知道。

    “爺爺，……”舒言扯了扯唇角，最終，紅著眼眶低下頭去。

    老太太心疼地拍了拍舒言的手背，這樣的事情，如果是攤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依她年輕時候的脾氣，非得殺人不可。

    “小寒呀，這事情，確實是時境做的太過，如果你決意要跟他離婚，奶奶不攔你。”老太太歎息一聲道。

    一個是親孫子，一個是十幾年來當成親孫女疼愛的人，老太太當然希望他們兩個都過的好。

    但是強扭的瓜不甜，這一點，老太太清楚。

    哪怕舒言和傅時境離了婚，有損傅家的顏麵和聲譽，但是，也不能為了那一點聲譽和麵子，就苦了舒言一輩子。

    “奶奶。”舒言抬起頭，看向老太太，眼眶裏，淚光盈動，“謝謝你。”

    “傻孩子。”

    “小寒，當年你懷孕，其實是人工受孕的，對嗎？”老爺子問道。

    整個S市市，隻要是老爺子想知道的事情，還沒有查不出來的。

    舒言點頭，到了這種時候，她實在是沒有再隱瞞任何的必要。

    “你懷孕八個月的時候，摔下台階，其實，也不是一場意外，對嗎？”

    舒言看向老爺子，片刻之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畜生！”老爺子臉色鐵沉，將手上的茶盞，重重地摔在了茶幾上，幾個傭人嚇得渾身一哆嗦。

    茶盞打翻，裏麵的茶水全部灑了出來，傭人趕緊向前來收拾。

    老太太深深地歎了口氣，沒說話。

    佑大的大廳裏，一時間，便隻聽得到老爺子氣憤的粗喘聲，還有傭人收拾茶幾發出的輕微聲響。

    沉靜良久之後，老爺子起伏的胸口，才漸漸平和了些。

    一切的真相，再明了不過。

    從江南希一懷孕，傅時境就已經想好了換子的計劃，才會讓舒言去做人工受孕，才會在孩子才八個月的時候，就把舒言推下了台階。

    這樣鮮血淋漓的真相，試問又有哪一個人，可以接受？

    “小寒，當時孩子被換掉之後，你的孩子交給了江南希，江南希不願意撫養你的孩子，就跟時境撒了謊，說孩子先天心髒病，死了，時境鬼迷了心竅，也就信了！其實，孩子沒有死，而是被江南希交給了人販子。”平靜下來之後，老爺子看著舒言，緩緩地繼續道，“人販子把孩子賣到了一個小鎮上，那夫妻原本沒有生養，一開始的時候，對孩子還不錯，不過一年多後，他們又生了一個，所以孩子的境遇就有些糟糕了。”

    調查的人告訴老爺子，孩子自從一歲半後，便幾乎天天受養父母的虐待，不是打罵，就是不給東西吃，附近的鄰居都看不下去，舉報了好幾次。

    但是，怕舒言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所以，老爺子隻用了“糟糕”這兩個字來形容孩子的悲慘。

    聽著老爺子的話，腦海裏浮現出手術台上，那個瘦弱，小小的臉上遍布青紫痕跡的冰冷孩子，舒言的眼淚，終是控製不住，砸了下來。

    一旁的老太太在一開始聽到的時候，已經哭過一次了，現在，又控製不住地濕了眼眶。

    那可是她傅家的曾孫女，怎麽能受那樣的虐待呢。

    “小珣出事，要換心髒，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供體，江南希便想到了那孩子，偷偷地讓人給了那養父母二十萬，偽造了一份病危通知書，說孩子母細胞癌晚期，很快就會沒命了，同意把孩子的各器官捐獻，……”

    說到這，老爺子深深地歎了口氣，亦是濕了眼眶。

    “偽造了一切之後，江南希又趁時境酒醉的時候，讓時境在手術書上簽了字。第二天一早，在沒有通知我們任何人的情況下，她讓醫生安排了手術。”

    後麵的話，不用說，大家也知道發生什麽了。

    “四爺。”

    老爺子的話音才落下，傅珩堯便走了進來。

    聽到傭人的聲音，舒言驀然地抬頭望去，透過層層淚光，模糊之中，她看到了門口那道，挺拔如玉的身影。

    傅珩堯站在門口的地方，一隻手抄在褲子口袋裏，看著那樣悲傷又無助的舒言，他好看的眉峰，微微攏了起來，一雙深邃的黑眸，格外暗沉。

    大步來到沙發前，傅珩堯什麽也沒有說，隻在老爺子身邊坐下。

    “四叔。”

    當傅珩堯在不遠的對麵坐下的那一瞬，舒言隻覺得，心底那個破了的洞，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原本無法抑製的悲傷與難過，不再是她此刻唯一的情緒。

    傅珩堯掀眸，輕飄飄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然後，淡淡“嗯”了一聲，隨手拿過茶幾上放著的報紙，長腿交疊起，貌似認真地看了起來，仿佛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都絲毫不在意。

    老爺子和老太太看一眼傅珩堯，知道他向來不關心家裏的這些鎖事，也是家裏最不喜歡操心別人的閑事的人，也就沒理他，隻當他不存在。

    “小寒，現在孩子沒了，爺爺知道你很難過。”老爺子歎息一聲，又道，“沒能保住你的孩子，爺爺也有很大的錯，你有什麽想法，告訴爺爺，爺爺能做到的，都答應你。”

    舒言抬眸看向老爺子，拚命忍住眼裏的淚，努力扯了扯唇角搖頭。

    其實，孩子沒了，除了傅時境和江南希，最大的劊子手，是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那麽愚蠢那麽天真，不是她那麽放縱傅時境和江南希，又怎麽釀成今天的一切？

    “爺爺，奶奶，我想跟時境離婚之後，搬出去住。”

    和傅時境離了婚，舒言再也想不到還有什麽方式，可以讓她和傅時境在同一個屋簷下相互安好地相處下去。

    “這……”老太太一聽，立刻遲疑了。

    “我不會離婚的。”

    老太太的話還沒有出口，一道異常堅定的聲音便從樓梯口的方向傳來。

    收拾幹淨的傅時境邁著匆忙的步子，大步來到舒言的麵前，在她的身邊單膝跪了下來，然後伸出雙手握住她的雙肩，有些激動地道，“言言，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讓我好好彌補你，好不好？我們以後還可以有孩子，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對麵的傅珩堯掀眸，格外沉靜的目光看向舒言。

    老爺子和老太太亦是看向舒言，等待著她的回答。

    如果舒言堅持要離婚，他們不阻攔，但是如果舒言願意給傅時境一個機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舒言再平靜不過的目光看著眼前帥氣的麵龐，他就跟十九歲時一樣，沒有什麽變化，唯一變了的，是她的心。

    她抬手，想用力將傅時境握著自己肩膀的一隻手掰開。

    可是，卻隻是徒勞。

    “看著你，我想到的，隻有死去的女兒。”舒言努力揚了揚唇，笑了。

    心酸、無奈、痛苦、絕望……她的笑容裏，包含了太多。

    “你和別的女人好好照顧小珣吧，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傅珣是無辜的，既然她女兒的心髒已經在小珣的身體裏，那麽，舒言更加希望，傅珣能好好的活下去。

    “言言，……”

    “放開我！”舒言的聲音，冷漠而絕決。

    舒言的話音落下，傅珩堯嘴角微不可見地一勾，收回了視線，又裝模作樣的看報紙。

    “傅時境，你還不給我鬆手！”老爺子看到糾纏的傅時境，氣憤的冷聲嗬斥，“你自己做了這樣的好事，還希望誰能原諒你！”

    老太太歎息一聲，什麽也沒有說。

    “明天，你和小寒就去民政局，把該辦的都辦了，然後給我滾去京城的分公司，三年之內，不許回來。”老爺子斬釘截鐵地下了命令。

    老太太皺了皺眉，她的三女兒傅沁瑤嫁在京城，讓傅時境去京城呆三年，有傅沁瑤看著，這樣也好。

    “爺爺，奶奶，我要去京城的分公司可以，但這個婚，我是絕對不會離的。”傅時境看著老爺子，也斬釘截鐵地道。

    舒言低下頭去，淡淡一笑，“法律規定，分居兩年，經調解無效，便準許離婚。”

    舒言掙脫傅時境的雙手，站了起來，不去看他，又道，“如果你現在不想離，那就等兩年後吧。”

    說完，舒言看一眼老爺子和老太太，“爺爺，奶奶，我先上樓去了。”

    老爺子薄唇緊抿著點了點頭，嘴角的兩條法令紋，格外地深刻。

    舒言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傅珩堯，然後轉身，往樓上走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