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境在書房裏睡了一晚，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他的手機便響了。

    迷迷糊糊地抓過來，接通，原本還睡意十足的他，因為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即刻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倏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有些震驚地問道，“江南希怎麽死的？”

    電話那頭的人有些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她半夜翻牆，想要逃跑，結果從牆上摔下來，腦袋撞在了石頭上，沒有搶救過來，就……”

    “是真的沒有搶救過來，還是你們根本沒有搶救？”震驚過後，傅時境的心裏，是莫名地憤怒。

    “這……”電話那頭遲疑一下，又緊接著道，“傅先生，是真的沒有搶救過來。”

    傅時境皺眉，雖然心裏很不舒服，卻並沒有再多說什麽。

    其實想想，江南希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死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江南希畢竟曾經是他的女人，而且，還幫他生過一個兒子。

    如今，他們母子，都以同樣的方式，因為從高處摔下來，要害部位砸在石頭上而失去了性命，這一切，是不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是對他們的懲罰，是報應。

    收起手機，他起身，回臥室換衣服。

    再怎麽說，江南希也跟過他那麽長時間，如今死了，讓他不聞不問不理，什麽也不做，他還是做不到。

    ……

    “時境，這麽一大早，你要去哪？”

    見傅時境換好了衣服從衣帽間出來，匆匆就要離開，穆芊趕緊從去攔住他，追問道。

    傅時境斜她一眼，涼涼地道，“你的事情我不過問，我的事情，你最好也別過問。”

    話音落下，他沒有再理會穆芊，越過她，便大步離開了。

    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那麽賣力都沒能讓傅時境有反應，穆芊就肯定，傅時境一定是在外麵有別的女人了。

    所以，她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著睡袍，緊跟上了傅時境。

    她到要看看，搶了傅時境的那個狐狸精，到底是什麽人。

    ……

    從後視鏡裏，傅時境看到一路跟在車後的穆芊。

    不過，他卻並不在意。

    既然穆芊想跟著他，就讓她跟著吧，反正，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麽需要再維係的。

    ……

    一路緊跟其後，但是，令穆芊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傅時境竟然不是去見狐狸精，而是將車開到了郊外的精神病院外。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她下了車，跟著傅時境一起，進了精神病院。

    傅時境注意到緊跟在身後的穆芊，隻是淡淡嗤笑一聲，卻什麽也沒有說，由工作人員帶著他，往停放江南希屍體的地方走去。

    工作人員見穆芊一路跟著傅時境，而傅時境也沒有說什麽，所以，也沒有攔她，任由她一路跟著。

    停放江南希屍體的，就是原來江南希住的病房。

    當工作人員帶著傅時境來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他腳下的步子，忽然便停了下來，有些遲疑了。

    記得上次見江南希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枯瘦憔悴的不成人樣，與往昔那個打扮豔麗的女人，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再時隔幾個月，隻怕，江南希早已完全不成人形了吧。

    “時境，你到這裏來幹嘛？”在陰森又昏暗潮濕的過道裏，穆芊忽然就有些害怕了，後悔自己跟著傅時境來了。

    所以，她靠近傅時境，伸手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角，有些訕訕地問道。

    傅時境回頭眯了她一眼，緊抿著薄唇沒有說話，然後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員道，“開門吧。”

    工作人員點頭，掏出鑰匙來，把門打開。

    因為是精神病院，怕有病人亂闖，所以即使江南希死了，也必須鎖著，防止有人無意闖進她的房間。

    病房的門打開的那一瞬，一眼看到躺在狹小的鐵床上一動不動，麵色甚至是有些發青，頭發亂的跟鳥窩一樣的人，傅時境立刻便收回了視線，沒有再多看一眼。

    反而是穆芊，伸著脖子，十萬分好奇地往裏麵看。

    當看清楚裏麵鐵床上已經死了而且完全不成人樣的女人時，她嚇的趕緊就往傅時境的身後縮，大叫道，“時境，她是誰呀？”

    傅時境擰著眉頭，看一眼在自己身後被嚇的瑟瑟發抖的穆芊，什麽也沒有說，抬腿，又大步離開。

    穆芊拽著他的衣服，趕緊跟上，一邊小跑著一邊大叫著道，“時境，等等我！”

    兩個人出了精神病院，來到停車場，清晨明媚又溫暖的陽光散在身上，穆芊才覺得好受了些，又抓住傅時境，追問道，“時境，剛才那個死了的女人是誰呀？好恐怖！”

    傅時境靠在車門旁，點了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看著穆芊那樣一副從未有過的害怕的模樣，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突然開口道，“想知道她是誰？”

    穆芊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傅時境又深深地吸了口煙，吐出肺腑裏青白色的煙霧後，才緩緩開口道，“她是我以前的女人，我兒子傅珣的媽媽。”

    穆芊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你說什麽？她……她是……她怎麽會是傅珣的媽媽？傅珣不是舒言生的嗎？”

    傅時境一邊吸煙，一邊搖了搖頭，“她叫江南希，是舒言從小到大的好姐妹，在我和舒言結婚之前，她設計，陷害過舒言，導致我誤會了舒言，一直以來，都以為舒言是個不幹淨的女人。”

    穆芊萬萬沒想到，傅時境會突然跟她說這些。

    但很顯然，穆芊對這些，很感興趣，所以，她問道，“那孩子是怎麽回事？傅珣不是你跟舒言的兒子嗎？”

    傅時境彈了彈指尖的煙灰，搖頭，“不是！是我和江南希的兒子，隻不過，被我調包了。”

    “調包？！”穆芊無比震驚。

    “對，調包。”傅時境點頭，“當年舒言是人工受孕，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被我推下台階，生下了一個女兒，我用江南希生的兒子，調換了舒言生的女兒。”

    穆芊無比震驚地看著他，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

    “後來事情敗露，傅珣在一次意外中摔成重傷死掉了，舒言堅決跟我離婚，我被老爺子發配去了北京，江南希也被送到了這裏來。”見穆芊震驚到無話可說，傅時境深吸了口煙，自嘲一笑後，又繼續道，“現在你明白了，舒言跟我離婚，不是因為我不要她，也不是因為撞見了我和你發生關係，而是我做了太多傷害她的事情，等我自己被江南希玩弄，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一切無法挽回了。”

    低頭笑了笑，傅時境的唇角，溢出無限的苦澀跟自嘲來。

    “所以，穆芊，你真的恨錯人了，你不應該恨舒言，現在，就算十個我擺在她的麵前，她也會不屑一顧！”

    將手裏的香煙，丟在地上，踩滅，傅時境又抬起頭來，看向穆芊，最後道，“穆芊，你也愛錯人了，我遠比你想像的要渣十倍還不止！你真的不應該愛上我。”

    話音落下，傅時境再沒有多看穆芊半眼，拉開車門，坐進去，徑直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穆芊怔在原地，愣愣地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時的車影，久久地回不過神來。

    ……

    因為傅珩堯“擅自做主”，從穆山崢那裏接受了整個萬利達商場，所以，穆景軒離開後，舒言就開始跟他冷戰，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理他，不管他怎麽哄她逗她開心，她就是連半個字都沒有跟他說，甚至是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

    晚上睡覺的時候，雖然兩個人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可是，舒言卻一直拿背對著他，並且很嚴肅地威脅他道，“你要是敢偷偷碰我一下，我馬上就回去，你一個在醫院呆著吧！”

    好吧！

    傅珩堯不得不暫時屈服。

    他等呀等，等呀等，直到等舒言睡著以後，他才跟做賊似地，將舒言輕輕地摟進了懷裏。

    摟著舒言，他便覺得，他摟著了全世界。

    翌日一早，舒言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整個身子都跟傅珩堯貼在一起，側臉跟以前一樣，枕在他的頸窩裏，他的一條手臂，也摟著他。

    不確定是自己睡著了後，下意識地靠進了他的懷裏，還是半夜趁她睡著的時候，傅珩堯將她摟進了懷裏。

    所以，舒言抬看，確定傅珩堯還沒有醒，便打算悄悄地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隻不過，她才動了一下，傅珩堯摟著她的手臂，便更加地收緊了。

    “喂，你鬆開我！”

    舒言抬頭嗔著仍舊閉著眼睛裝睡的男人，嘟囔一聲道。

    傅珩堯勾唇笑了笑，不但沒有鬆開，反而唇壓下來，直接吻在了她的眉心上。

    舒言是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次，傅珩堯沒有站在她的這邊，而是要去接受穆山崢的東西，難道他們還差錢嗎？

    所以，她有些煩躁地推傅珩堯。

    “啊！”

    聽到頭頂傳來的一聲痛呼，舒言像觸電般，趕緊收了手，急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傅珩堯這才睜開眼，長指挑起她的下頷，異常灼亮又寵溺的目光睨著她，“還生氣？”

    舒言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想跟穆家扯上關係，為什麽還要收穆山崢的東西。”

    傅珩堯笑，半真半假地道，“你是穆山崢的女兒，她想用錢來彌補你，我們收了沒有什麽不對的。”

    舒言狠狠瞪他一眼，掀開被子就打算下床。

    隻不過，她還沒有起身。

    “我要起床，你放開我！”舒言看也不看他，隻氣鼓鼓地道。

    傅珩堯沉沉地看著她，長指再一次挑起她的下頷，讓她看著自己，好看的眉宇，輕擰一下，問道，“是不是我不告訴你真正的原因，你就打算跟我一直冷戰下去？”

    舒言看著他，很是認真地問道，“是你自己說的，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是不能說的嗎？”

    傅珩堯亦是很認真的看著她，沉吟一瞬之後，點了點頭，“這次車禍的發生，不是穀雨一個人的行為，她的背後有人在引導她。”

    舒言點頭，“邵東哲跟我提過，難道你知道這個背後引導穀雨的人是誰？”

    傅珩堯低頭，啄她的鼻尖，“我也沒有十足的證據，隻是憑一些蛛絲馬跡和直覺來判斷的。”

    “是誰？”舒言追問。

    “宣茵。”

    舒言錯愕，“為什麽你會覺得是她？按關係，她可是我媽的親表姐！而且，宣家家風那麽好，宣茵不至於那麽歹毒吧？”

    就算之前宣茵討厭她，甚至是痛恨她，也不至於，想要致她和傅珩堯於死地吧！

    看著舒言，傅珩堯忽地便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精致的鼻梁，無奈道，“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以為的那樣，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那麽多的人去犯罪了。”

    舒言嘟嘴，“那你怎麽就能斷定，背後的人是宣茵。”

    傅珩堯狹長的眉峰微微一攏，如實道，“其實，我很早就在查她了。”

    舒言看著他，再一次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你為什麽會查她，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因為嶽母大人當年悄無聲息地離家出走，跟她脫不了幹係，自從知道你的身世之後，我就開始讓駱順成在查她了。”

    舒言瞪大著雙眼，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心裏，無比的震撼和感動，一波緊接著一波襲來，眼眶裏，驀然間便氤氳起一層淡淡的霧氣來。

    “老公，……”

    她低聲呢喃一聲，反手摟緊了傅珩堯，將側臉，深深地埋進他的頸窩裏，感動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傅珩堯亦是抱緊了她，低頭親吻她的發頂，柔聲道，“我之所以沒有在查清楚你的身世後，把一切都告訴你，是不想讓你陷入幾個家族錯亂的恩怨情感裏！你怪我嗎？”

    舒言搖頭，感動的淚水，嘩啦啦地便湧了出來。

    “不，我不怪你！有你，有我們的孩子，有傅家的親人，我就夠了，我不需要父親，也不需要外公。”

    如果可以，她願意，這一輩子，都不知道穆山崢是她的父親，穀鳴是她的外公。

    傅珩堯薄唇貼在她的發頂，任由她滾燙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流進他的肩頸裏。

    “宣茵心機太重，做事也太老練，很多東西，我隻是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沒有足夠的證據，再加上她的身份擺在那裏，我不能隨便動她！但是，留著她，永遠是一個隱患，我們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安寧。”

    傅珩堯這樣一說，舒言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所以，她抬起頭來，閃著一雙淚光瑩瑩的澄亮眸子看著他，不確定地問道，“所以，你以1塊錢的價格，從穆山崢那裏把萬利達商場100%的股權要過來，就是想逼得宣茵更加痛恨我，逼她早點對我出手，然後你好將她抓個現形嗎？”

    傅珩堯看著她，倏地便笑了，低頭去啄她豔豔的紅唇，毫不吝惜地讚賞道，“我老婆果然是越來越聰明了。”

    舒言卻狠狠瞪他，“那你為什麽昨天晚上不告訴我？”

    “我怕你知道後，整天提心吊膽，反而過的不安穩。”

    舒言搖頭，“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傅先生，傅太太，你們醒了嗎？可以進來嗎？”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叩門聲和護士溫柔甜美的聲音。

    舒言立刻便慌亂地從他的懷裏爬了起來，對著門口大聲道，“還沒有醒！不能進來。”

    話音落下，她慌慌張張地便滑下床去。

    傅珩堯，“……”

    傅珩堯抓過她的手，仍舊忍不住笑意地道，“我們是夫妻，在一起幹什麽都是合情合法的，你慌什麽張呀？”

    舒言瞪他，“別鬧了，醫生護士在外麵等著。”

    傅珩堯直接將她拉了過來，去啄她的紅唇，“他們愛等，就讓他們等著吧。”

    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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