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十，慕大人在家中辦賞花宴，邀請了朝中各位大臣。

    往日尹景策是不喜這種活動的，可今時不同往日，雖然他還沒有和慕小姐定親，可卻知曉這是皇上為他挑選的王妃，多半是不會換人了。

    這一趟，還是要去的。

    因著請帖上也邀請了姚瓊，她便也一同前去。

    晏如本想在府中陪著路嬤嬤，可偏偏尹景策也要把她帶上，她不敢違令，隻好插在幾個隨行的小婢女中。

    慕家雖不比王府，但宅邸也很巨大。

    “看來王爺是真的下定決心迎娶慕家小姐了，不然也沒見王爺給誰這麽大的麵子，參加什麽賞花宴。”

    “是啊！聽說慕小姐人長得漂亮，琴棋書畫樣樣都會，父親又是樞密院的，對王爺定是有利的！估摸著過不了多久，便會派人上門提親吧。”

    “那你說那個阿蠻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等迎娶了王妃，她一個下賤的通房定是要被打發的。”

    “是啊！你說一個女子，沒了清白嫁人都難，這銀子也是有數的，若是用光了，日後可怎麽辦啊？”

    “放心，她那種人總有法子活下去，出了王府，還有青樓收她呢！”

    走在前麵的兩個小婢女，壓低聲音說著，不是還回頭瞥一眼晏如，看似小聲其實半點背著晏如的意思都沒有。

    晏如隻是低下頭，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但是心底跟著她們的話一陣難過。

    大概是這幾日，她自己甜蜜過了頭，都忘記自己在王府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走在最前麵的姚瓊，也聽到兩個小婢女的說話聲，半晌她冷聲打斷那二人，“閉嘴！這裏是慕府，別在這裏給我丟人現眼！”

    聽到訓斥，二人急忙把嘴閉緊。

    晏如看見姚瓊微微側頭看向自己，眼裏是一片冰冷，沒有怨恨，沒有嫉妒。

    隻有一片冷漠。

    因著這種宴席大多是男女不同席，姚瓊被慕府的下人引到後院。

    慕慈還邀請了幾位平日裏要好的世家小姐，慕大人在後院一處賞花的好地點，辟出一方空地，讓她們單獨成席。

    姚瓊剛剛入座，便看到一個身穿鵝黃色八仙祥瑞裙的女子，淺笑著走到她麵前。

    “是姚小姐吧？之前在皇宮中我們有過一麵之緣，隻是那時沒時間說句話，今日總算能把你請到府上，好好說說話了。”

    女子說話時柔聲細語，讓聽者如沐春風。

    “慕小姐？”姚瓊看著她，眼底也不見什麽笑意，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慕慈輕輕點頭，也沒有因為姚瓊的冷淡生氣。

    姚瓊身後的小婢女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因著姚瓊及笄那日的鬧劇，很多都知道了，景王府這位掌上明珠，對自己的小叔叔有著男女之情。

    眼下和這位，未來可能成為王爺妻子的女子對上，身後的下人都隱隱有些怕姚瓊一時衝動，再和慕小姐發生爭吵。

    不過卻沒有如他們所想。

    姚瓊隻是淡淡地對慕慈上下打量一番，便收回視線，輕聲說道：“慕小姐的確和傳聞中說的一樣端莊大方。”

    聽到誇獎，慕慈輕笑。

    晏如站在婢女們的最後一個，心想姚瓊當真是變了許多。

    正想著，便聽見慕慈忽然開口叫道：“阿蠻？”

    晏如下意識地抬頭。

    看清最後一排的人，慕小姐的笑容又加深幾分，“果真是阿蠻，我還想著今日你會不會來。”

    姚瓊並不知曉之前尹景策帶晏如見過慕慈，眼下見慕慈認識晏如，有些詫異，“慕小姐認識阿蠻？”

    “認識，上一次和王爺遊湖，便是阿蠻跟隨王爺去的。”慕小姐笑著回答，麵上不帶半分心機。

    姚瓊的拳頭暗暗握緊，麵上淺淺一笑後又緩緩鬆開。

    “慕慈！我們來曲水流觴啊！”不遠處幾個女子笑著喚道。

    慕慈回頭應是，然後轉頭看向姚瓊，“姚小姐也一起來吧。”

    曲水流觴其實是一種酒令，眾人在環曲的細水流旁坐好，用托胖盛著酒壺和杯子，讓其順流漂下，酒壺停在誰麵前，便要飲下一杯，並賦詩一首。

    大多是世家子女愛玩的玩意兒，以前姚瓊也玩。

    她自認為自己玩的還不錯，便也沒什麽抗拒，隻是站起身後，略微停頓片刻，然後頭也不回的悠悠說道：“不如讓阿蠻也來玩吧，我和那邊的姐姐妹妹們不太熟，我有些緊張，想讓阿蠻陪著我。”

    慕慈看向她，半晌輕笑著說道：“好啊，不過是一個遊戲而已，我們沒有那麽多規矩的。”

    晏如一時愣住。

    姚瓊微微側身，視線幽幽的轉向她，“阿蠻，陪我去吧。”

    晏如的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她本以為姚瓊已經放下尹景策了。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

    姚瓊扯著晏如的手腕，在曲水前屈腿坐下。

    晏如蹙起眉頭，壓低聲音說道：“小姐，我隻是一個下人，怎麽能和主子同席”

    “都說了陪我而已，這是命令。”

    姚瓊說話的時候，不見麵上有任何表情。

    晏如收回視線，滿麵愁容的看向麵前清澈的曲水溝。

    雖然知道規則，可她從沒有玩過什麽曲水流觴，一時心裏也沒個底。

    順著清澈的曲水，托盤一路向下，在前麵停下三次，眼看著距離她們越來越近。

    晏如緊抓著裙擺，心底暗暗祈禱著不要停在自己麵前。

    “阿蠻，沒關係的，你不過是一個下人，若真是停在你麵前，你做不出詩來，便由我替你也可以。”姚瓊清清淡淡地說道。

    四周的女子聽見姚瓊的話，分分看向晏如，有的掩嘴輕聲笑起來。

    晏如將頭更低了幾分。

    慕慈坐在晏如的另一側，看見晏如垂頭的樣子，柔聲說道：“阿蠻不必勉強自己，不過是個遊戲，盡自己所能便可。”

    晏如感激的看向她。

    再回頭時，盛著酒壺的托盤已經悠悠的停在眼前。

    眾人的視線也跟著托盤停在晏如身上。

    晏如稍微怔楞一下。

    大概她是將這輩子的好運氣，都用在和尹景策相遇的這件事上了，所以她才會這麽倒黴。

    晏如的眼底閃過慌亂。

    而一旁的姚瓊，暗暗的勾起唇角。

    心中的那口怨氣，無論如何都要發泄掉，這個慕小姐和阿蠻，她一個都沒打算放過。

    曲水流觴隻是個開始，隻要能讓這個小賤人出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