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淑皇後獨自躺在床上，燭火搖曳，宮人低眉順目地站著，周遭一片安靜，看起來頗為祥和。

    突然，燭火晃動了一下熄滅。

    淑皇後猛地睜開眼，坐起，大聲喊叫，“快點上！”

    在燭火點上的瞬間，一道黑影自帳裏飛過，淑皇後頓時尖叫，從床上爬了下來。

    “皇後！”

    “有鬼！”

    淑皇後顧不上穿鞋，快步走到櫃子旁，從裏頭拿出一本經書，手裏捏著符，緊張戒備地看著四周。

    連嬤嬤連忙對眾宮女道：“娘娘是因為祭天之事連日操持，殫精竭慮才會如此，你們都先下去。”

    “別讓她們走！”淑皇後大叫。

    連嬤嬤安撫住淑皇後，“皇後，明日就是祭天的大日子，您緊張也是應該的。讓她們都先下去吧？”

    淑皇後看著連嬤嬤的眼神，終究是點下了頭。

    眾宮女和太監悉數退下，頓時殿內就隻剩下淑皇後和連嬤嬤。

    淑皇後緊張道：“嬤嬤，是她回來了，是蘇白露，她回來了。”

    “皇後，切不可胡言亂語，”連嬤嬤將皇後手中的經書和符拿走，輕聲道，“您母儀天下，就是鬼都要敬您三分。”

    淑皇後連連搖頭，她的目光緊張地看著四周。連嬤嬤正要再開口，突然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淑皇後的身後，麵露驚恐。

    “嬤嬤，怎麽了？”

    淑皇後驚懼地緩緩轉頭，一張跟她一模一樣，卻比她年輕，比她驚豔但慘白的臉出現在她麵前，來人沒有任何呼吸，身形飄蕩，目光還是死前的模樣……

    “啊！蘇白露，我不是存心想害死你的！”

    連嬤嬤眼見蘇白露飄了過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淑皇後也恨不得暈過去，可是蘇白露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直接將她從地上拉起，升到高處。

    淑皇後嚇得睜開眼，驚惶地看著下麵，“不要！”

    “晨霜，本宮待你不薄，你為什麽要把我留在那種地方？好黑好暗啊，我想找個人陪我。”

    “不要！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淑皇後嚇得臉色慘白。

    “蘇晨霜！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誰！”

    淑皇後睜開眼，隻見一個穿著黑色衣袍，手持生死簿和判官筆的黑麵人出現，正是傳聞中的黑無常，他身材高大，目光冰冷淩厲。

    華明月戴著長孫淵給她的麵具，吊著淑皇後，眼見她要暈過去，又晃了晃將人晃醒。

    “我好冷啊。”華明月又出了一道鬼聲。

    長孫淵嘴角微勾，沉聲道：“蘇晨霜說你令她屍骨無存，不得超生，實在惡毒至極，她甘願生生世世在地府做事，求閻王將你抓入地府破皮削骨！”

    “我沒有！我沒有！蘇晨霜的屍骨就在北邙山！隻要你放過我，我一定會將她好好安葬的！”

    “那就給你一日時間將蘇晨霜好好安葬，否則定會再來取你性命！”

    這話一落下，淑皇後便從高空墜落，她嚇得暈了過去，等再醒來卻又安然無恙地在床上。

    “來人！來人！”

    連嬤嬤和宮女太監連忙推門進來，“皇後，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淑皇後看著眼前的連嬤嬤，不由得睜大眼睛，“嬤嬤，你剛才也看見了是不是？不是做夢，是真的！”

    連嬤嬤一臉詫異不解，“皇後，剛才您一直在寢殿內睡覺，奴才們聽見您叫喊才進來的。什麽也沒有啊，您是做惡夢了。”

    淑皇後頓時冷汗連連，不斷地搖頭，“不是做夢……是做夢嗎？可是太真實了，她要殺我。”

    連嬤嬤連忙讓宮女們都下去，獨自坐在床邊，輕聲對淑皇後道：“明日就是祭天的大日子，您緊張也是應該的，可……”

    “這話剛才你也說過！不是夢！是真的！是……”

    “皇後？皇後！快傳太醫！”

    坤寧宮頓時亂成一片，華有義被連夜叫進宮中為皇後診脈，最終的結果是皇後心緒不寧，驚嚇過度，才會出現昏厥現象。

    流凡聽完華有義的診斷，才飛身離開去向長孫淵和華明月稟告。

    流凡笑著道：“華小姐這一招真是高明，淑皇後現在被嚇得人事不省，估計很快就會去做黑無常交待她的事了。”

    華明月得意道：“那當然，要玩就玩大的。隻有將宮裏的所有人都換了，才能以假亂真。”

    輕雨將臉上連嬤嬤的麵具摘下，流引等人也分別摘下宮人的麵具。

    長孫淵道：“算你聰明，還知道利用假坤寧宮。”

    華明月笑著道：“既然有現成的幹嘛不用。不過這也多虧了輕雨出眾的輕功，能夠將淑皇後帶出來又送回去，不被人察覺。”

    輕雨笑道：“是小姐和主子指揮得力，加上大家配合。”

    長孫淵沉聲開口，“好了，明日按照計劃行事，你們先出去。”

    “是。”

    輕雨等人退下。

    華明月皺眉，“明天什麽計劃，你不是要祭天嗎？”

    長孫淵負手，聲音沉冷，擲地有聲，“明日，我要接回母後。”

    華明月想起剛才淑皇後所說，也就明白了長孫淵扮鬼嚇淑皇後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玄火，而是為了找到真正淑皇後的屍骨。

    這個目的，究竟在長孫淵的心裏藏了多久華明月不得而知，但此刻，她能感受到長孫淵內心的決絕。

    寧可冒著祭天失敗的危險，也要找到真正的淑皇後。

    “我陪你去。”華明月不知道她能幫長孫淵做什麽，但清楚的是，她不能放他一人去麵對。

    長孫淵轉身看她，“如果失敗，你知道後果的。”

    華明月嘴角勾起，“我怕什麽，你這個太子都不怕被發現被廢，我隻是幫手而已，頂多我就說是被你脅迫的。”

    長孫淵沉沉的臉上露出淺笑，“你休想，是本太子被你脅迫才對。”

    “哼，你的敵人比我多，有人信你才怪。”

    長孫淵看著她不說話。

    華明月皺眉，“我開玩笑的，大不了到時候我不說話好了。皇上還算是個明君，求求情應該死不了。”

    “但我到時候就不是太子了。”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華明月鬆了口氣，“做個普通人也挺好的，說不定更自在。當然了，確實有那麽點可惜，畢竟爬到太子也挺不容易的……”

    華明月真的很憑良心講話。

    長孫淵笑著聽她自言自語，隻覺得胸中壓著的那些黑暗不知不覺掃去了許多，那些光芒越來越多地打進來，世間所有的事，再殘酷都能麵對，再無趣都能忍耐，再不平都能接受。

    這天下，若能換她歡喜，爭一爭又何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