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火燒街道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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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惜急忙躍過垂花門,穿過正堂大院,往偏院裏追去。重重濃煙後,牆頭向外蹲著一人,黑衣蒙麵,體型矮胖,應該是外牆下有同夥接應,他見到李元惜,身子向外一扭,像隻蛤蟆般肚皮朝下跳出去了。

    跑?跑得了嗎?

    李元惜提腳發力,正要穿過院落,順著賊人逃遁路線去追,突然“轟隆”一聲響,左側庫房的房梁居然倒了一根,沒了支撐的瓦片紛紛墜落碎裂,屋頂塌陷,新鮮空氣源源不斷地流入,像給灶膛加了風橐,火勢瞬時衝出屋頂的缺口,燒紅那冰涼又幽深的夜空。

    被大火燒熱了的氣浪更是爆破了本已殘損的窗戶,飛火流星地衝到人前。

    “大人,小心!”周天和在她身後喊。

    千鈞一發之際,李元惜急忙收腳趴地上,避過火焰,可到底外衫還是沾上了火星,將要燒起來了。周天和的袖子猛烈地摜在她後背,來回扇打幾次才好。

    此時,偏院已經熱鬧起來了,幾十個漢子們赤著腳板從寢房奔出,個個頂著一張睡眼朦朧的困頓臉,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身為營長的董安率先反應過來,組織所有西院休息的青衫們抄家夥滅火。

    水火無情,青衫們雖然恐懼火勢,但經曆了街道司半月餘緊張又有序的協同合作,都形成了聽從上級調配的習慣,隻要董安不亂,各位都長、隊長不亂,青衫們就能穩住陣腳,打水趕往東院滅火。

    “這場火不是天災,是人禍!”李元惜撣掉身上的火星,朝周天和緊急吩咐:“滅火的事托付於你,記住,火勢控製在街道司內,人命關天,青衫不能傷亡!我去抓那殺千刀地罪魁禍首!”

    周天和隻來得及喊一聲“小心”,便見李元惜身形一閃翻出了院牆。

    街道司內在一片紅光中熱火朝天地救火同時,李元惜獨自一人,在黑巷內寸步不讓地狂追縱火賊。

    縱火賊絕非一人,也非預想中的三四人,出乎意料的,至少十七八之多。他們頭戴黑帽,麵上統一蒙著黑色麵罩,隻剩一雙黑溜溜的眼露在外麵,人形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顯然是有備而來,妄圖絕跡而去。

    的確,他們也有一手逃遁的好本領,京城大街小巷錯綜複雜,他們卻如同進了自家後院,十幾個賊就像上百隻耗子,攪得人眼花繚亂。李元惜又偏是個路盲,本就對方向不甚敏感,再加對京城地理的陌生,縱使她追襲的本領十分了得,也被這群散人折騰地夠嗆。往往眼看著伸手就要抓到,人就沒影了,再看,已在另一條巷口出現,真如鬼魅般難捉摸。

    好在路盲並不等同愚笨,如今遍觀全城,就李元惜所知,除侯明遠外,再無他人肯在半夜時分,費時費力地跟她街道司過不去。

    待她再追,便多長了個心眼,冷不丁地喊聲:“侯爺!”

    那邊不長腦子的立刻應了,朝某條巷口抻長脖子,得意地喊:“爺,小娘們她急了!”

    語出,大約是自己也悟到闖了大禍,立時遁了個不見,估計那被喊的氣得要跳腳了,千算萬算,沒想到居然被自家人出賣。

    李元惜側耳細聽,巷內果然有奔逃動靜,便立即動身,向那方向追去。

    夜市落幕後,早市未起時。此時的京城正是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它如一張巨大黑幕,被燈火星碎點綴,以此為對照,街道司燃起的大火便十分震撼人,熊熊跳躍在李元惜眸子裏。

    作為管勾的她,又怎麽能讓侯爺安安穩穩地回家睡覺?

    再說,她出任管勾後,這廝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她惹麻煩、搞破壞,且越來越猖獗,此次火縱街道司,更是毫無底線,若再饒過他,下次指不定會惹出更大的麻煩!

    不,絕不能再有下次!

    “侯爺,京城遍地都是你熟人,你要往哪兒躲?不如大方出來,與我做一了斷!”李元惜大聲喊說。

    侯明遠不理她,隻是抵著頭,撒開蹄子恨不得上天入地地逃,但畢竟平日懶散慣了,筋骨皮肉都鬆散得很,隻適合癱軟著,如何能經得起長時間、長距離地奔跑?他頭上冒起了熱氣,大汗淋漓,人也喘得風箱一般,沒跑多久,體力不支,磕磕絆絆,不得不扶著牆。

    李元惜見了,知道擒拿時機已到,不料眨眼功夫,這廝又不見了,正巧將李元惜置在幾條巷子的岔口,像為故意刁難她而設起的迷宮,每條都一樣的暗,一樣的深,一樣的靜。

    “混蛋!”

    風吹得散漫,白晝來得太慢,李元惜心急如焚,東衝西闖,連竄了幾條巷,總不見侯明遠蹤影,心下越發急躁,該不是真叫他逃了?區區一個地痞,竟然從她手底下順利逃脫,她是真沒臉再回街道司。

    淩晨的涼風輕掠過燈火籠著的街市和坊間冰冷的磚瓦,溜過她耳畔,某條小巷內傳來一聲幾不易被察覺的輕響,像是有人力不從心,靠牆休憩。

    侯明遠!

    李元惜循聲奔竄,同時做好一招擒拿的預備,恍如捕獵中的野貓。

    牆體投落的陰影隻讓巷陌更暗,極考驗練武之人的眼力和聽力,當她身形初隱沒至巷內最暗處,旋即,兩麵密不透風的牆體間橫生出疾風,巧不巧的,隻有一掌大小,狠不狠的,隻朝她的胸前劈來!

    “要死!”

    李元惜心底一聲叫喚,憑借多年習武練就的本能反應,稍稍側身,掌風擦著前胸而過,她順勢出手,順著掌風來向抓過去,隻聽“刺啦”一聲,扯下一截冰涼布料,那人已悄無聲息地逃脫。

    高手!

    絕非侯明遠之輩!

    氣味中彌留著股血腥之氣,李元惜來不及細想,巷口處竄過幾盞火把,她急忙追了上去,正巧見擎著火把的人手擒住一名黑衣人,左右臂挽著,拿粗繩五花大綁了,盡管如此,那黑衣人仍不甘心地向暗渠柵口胡亂蹬踹,破口大罵,“狗娘的!侯爺打點過你們,你們還敢封柵!”

    話沒說完,就被擎著火把的一腳踹翻:“怎麽著?犯事了還想逃?拿皇城當鄉野呢?”

    他們手裏有拿棍棒的,還有帶腰刀的,統一著裝,威風凜凜,正是京城三百步設一鋪的軍訓鋪鋪兵。平日裏專事京城治安,小到打架滋事,大到追捕重犯,凡涉及百姓安危,必管之。因此,街道司火勢燃起,職責所在,他們立即出動前去衙司偵問狀況,半途遇見黑衣人被李元惜追著往各巷逃竄,憑著多年辦案的直覺,鋪兵們齊齊掉頭前來圍捕黑衣人。

    與李元惜見過禮後,鋪兵解說此人便是從街道司衙司內流竄出來的縱火賊。此外,從街道司至這一街的鋪兵已全數出動,挨街挨巷,挨家挨戶地追捕賊人。

    “大人,縱火是重罪,絕不可姑息,賊人一旦被捕,要即刻押往開封府受審定罪。大人也得同去開封府協助辦案。”鋪兵介紹,李元惜點頭答應:“我自會配合。”

    那黑衣人早就嚇癱,手被綁著,就臉貼鋪兵和李元惜的腿,輪番懇求,一口一個該死,一個一個冤枉,痛哭流涕地為自己脫罪,聽他語氣,恨不能把侯明遠千刀萬剮,說自己多無辜,本不想涉事,被侯明遠威逼利誘才到這地步。

    “大人,大人,求你再給小的一次機會,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望我賺錢糊口,侯明遠威脅我,如果不幫他,他就叫我找不著活幹!侯明遠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潑皮,我哪裏得罪得起,隻能……”他悔得頓足:“大人,大人,這火燒起來是個意外,你高抬貴手,千萬別抓我送官啊!我們一家老小都指望著你了!”

    這黑衣人是街道司舊時青衫,與侯明遠共事多年,吃了甜頭,也吃了苦頭,算是罪有應得。李元惜被他纏煩了,用力甩開他:

    “你當機會是什麽?同時向作對的兩方要,兩方都會給你嗎?”

    她問鋪兵侯明遠是否也被抓到,鋪兵指了個方向:“那廝狡猾得很,有百姓見他往泰平巷竄去,兄弟們正趕去圍捕!”

    鋪兵手指的泰平巷,李元惜並不打算循規蹈矩地去,她身如輕燕,攀壁而上,落在人家屋脊,橫穿縱躍,省去不少路程,很快就超過圍捕的鋪兵,大大節省了追襲時間。

    方向對了,人就容易找尋。

    尤其有隻狗報信。

    臨近泰平巷,能聽到越來越急的狗叫聲,氣勢十足,有股決不讓步的蠻勁。一條狗叫,附近鄰裏關在宅院裏的狗也跟著回應,一時間,狗叫此起彼伏,烘起緊張恐怖緊張的氣氛。李元惜張開雙臂保持平衡,順著坊廓屋脊快速疾奔,此時的天色猶如被水衝淡的墨,渲染出青白的顏色,權且能讓人看清些巷子裏的動靜。

    忽的一下子,離她最近的一處犬吠消停了,取代的是一聲急促的嗚咽。

    有情況!

    果不其然,這一聲狗的嗚咽過後,李元惜聽到盼望中的聲音——侯明遠!

    侯明遠凶相畢露,他將黃狗製服在地,膝蓋頂死了狗瘦削的脊骨,同時雙手死死掐住它頸部,它敢抵抗,四蹄亂蹬,侯明遠就用力更大些,直到它沒法動彈,嘶啞的喘氣活像被剝了皮,去了肉似的。

    “娘的,叫你瞎叫喚,老子這就叫你永遠叫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