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悅咬住了唇忍住那痛，等包紮好，穆少川起身放下了手裏的藥。

    瓶子擱在床頭櫃子上，發出輕微聲響，雖然很輕，明悅還是清楚聽到到。

    腳步聲沒有離去，他靜靜的站著，明悅一時拘謹極了。

    她開始慶幸，幸虧頭上罩著個被單，讓他看不到她窘迫的樣子，靜默蔓延，她知道，他一直在看著她。

    被單下麵的眼睛閃爍著，披散的頭發刷的臉頰很癢，明悅剛要抬起手去抓，窸窣聲音響起。

    穆少川突然彎下了腰，將她抱了起來。

    身體騰空，明悅驚呼一聲，雙手忙摟住他的脖子。

    他沒有說一句話，黑暗之中，明悅不安擴散，“穆少川……”

    眼前被遮擋，她什麽都看不到，僅憑著感覺，明悅很害怕他發瘋把她扔在地上。

    心裏建設很多不安，直到被放在柔軟床上。

    穆少川撤開，明悅沒忍住，抬手扯開了頭上被罩。

    房間光線明亮，看到熟悉的裝飾，她微微驚訝。

    這裏是主臥臥室，她仰頭看穆少川。

    穆少川語氣冷諷：“你繼續作，要哪兒再傷著裂開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明悅輕輕眨了眨眼，目光中的疑惑更甚。

    穆少川被那明亮的雙眼看的心裏火氣更大，想再罵她一兩句，可對著那樣的眼神，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氣悶的轉身，直往浴室走去。

    冷冽氣息消散，明悅忙垂下了眼，她視線落在自己包著的手上，絲絲疼痛傳來，不明顯，卻是存在的。

    不一會兒浴室裏麵傳來流水聲，明悅往那邊看了眼。

    她雙手鋪整齊身上卷過來的被子，輕輕躺了下去，隻占據兩米大床的一小半兒。

    閉著眼睛，腦海裏紛紛想著夢裏的情景。

    她沒有睡著，沒過多久，浴室的門被打開。

    穆少川腳踩在地毯上的聲音，幾不可辨，他走了過來，在床頭站定，似乎是擦著頭發。

    明悅聽著那細微聲音，她的手微微捏緊被子一角。

    她是背對著穆少川側睡的，這是結婚以來他們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同床共枕。

    是他抱她過來的。

    明悅不敢去深想，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們的婚姻有所改變？此時此刻，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隻投到他製造出的細微舉動上。

    被子被揭開，床的那邊塌陷下去。

    是穆少川上了床。

    明悅動也不敢動，穆少川拿起了床頭的煙，從裏麵抽出一根剛要點燃，注意到身邊睡著的女人。

    他頓下動作，盯著她淡雅睡顏，黑沉目光裏看不出情緒。停了一會兒，他直接扔下煙，關了燈，躺下去順手摟住她的腰，將她禁錮在他的臂彎裏。

    腰上的胳膊似鋼鐵，灼熱的燙人。

    明悅抬起手下意識想掙開他，耳邊就響起他慵懶散漫的聲音：“你要再動，信不信我辦了你。”

    明悅動作頓住，更確切的說是被他嚇住。

    黑暗中，她睜開了眼，看著窗外幽然月色，耳畔淺淺呼吸噴在肌膚上，泛起陣陣顫栗。

    她一動沒動，腦子清醒的在無睡意。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身後男人的呼吸漸漸平穩，明悅才敢輕微的側了下頭。

    她看不到身後，卻能想象到他的麵容。

    明悅在心裏一直想著他曾經陰狠決絕的那幕，爺爺住院，她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給她依靠的人，隻能什麽都做不了的等在家裏。那一個星期，對於別人來說一眨眼就過，可她真真煎熬了四個深夜。

    爺爺醒來，她盡量的少減麻煩，別的什麽都不求，就是不想爺爺傷心，請求他陪她去醫院……可他態度裏堅決的厭惡，踩她進塵埃裏。

    那些，留在明悅心裏的，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忘記。

    想著想著，心底躁動漸漸撫平，直到胸口部位都痛了，她才平靜下來。

    寧雅依舊，卻也不再是最開始單純的什麽都不懂的小白了！

    ——

    “什麽——辭職？”

    辦公室裏，唐謙看著麵前的辭職信，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麵前女孩兒。

    明悅微抿了抿唇：“感謝這段時間唐總的照顧，隻是，我懷孕了嘛。”她故作放輕鬆語氣：“本來想打算肚子大起來，可家裏不放心，實在很不好意思……”

    唐謙還是沒有說話。

    明悅緊張了起來，這是她畢業以來第一次出來以玩的形式找得工作，並沒有什麽經驗，她不知道跟老板實話實說，老板會不會放人？

    “懷孕的女人比較嬌氣，做什麽也沒有以前那麽拚，所以……為了不給公司添麻煩……”

    唐謙倏地笑出聲，他靠在了椅背上：“哪有你這麽老實的孩子。通常前來辭職的員工帶的理由都是身體不好，堅持不住了。”

    “我沒有身體不好……”明悅傻傻的回應。

    唐謙笑了，聲音低沉：“交接手續需怎麽說也得三天，所以恐怕你還得在堅持三天。”

    這個明悅一早就知道她也沒那麽急：“好，還是多謝這段時間唐總的照顧。”

    她指的是這位唐總每天早上帶來公司的營養早餐，雖然沒有什麽逾越的舉動，但吃了這麽久總經理的早餐，還是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唐謙站起了身，平視她，他像輕易間就能猜透她心裏的想法。

    “是不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明悅以為他會提什麽要求，讓她回報回去，她認真的點頭。

    “在離開之前，我想請唐總吃頓飯，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吃飯倒不用。”唐謙問她：“今天下午有時間嗎？”

    明悅眉宇間浮現疑惑。

    唐謙神秘道：“下午跟我去一個地方吧，到時你就知道了。”

    “……”

    。

    明悅整個人是雲裏霧裏的出了辦公室，腦海裏想起唐謙的那句：到時你就知道了。

    她知道什麽？

    難道他們之間真的認識？還有一另一層她不知道的關係。

    從某些時候明月的猜測真的很準。

    下班之後，唐謙就載著明悅行駛在城市寬大馬路上。

    熱風吹拂麵頰，明悅沒有關窗，她看著周遭陌生環境，心裏疑惑更甚。

    問唐謙要帶她去哪裏，他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等車子進入富人區，停在一座別墅前，明悅隱隱猜測，這可能是他的家。

    這樣的想法剛落定，院門口遠遠地就奔出來了一個女人。

    她打開鐵欄，唐謙把車停穩，從車上下去。

    明悅也跟著下車，腳才著地，就聽那出來的女人聲音略帶沙啞的喊自己：“明悅……”

    明悅關車門的動作頓住，她抬頭看去，女人走了過來，在她麵前站定。

    熟悉臉孔不顯蒼老，依舊優雅美麗。

    她淚框閃爍，上前抓住明悅的胳膊，上下打量：“真的是你，明悅。”

    “我的女兒……”

    唐謙就站在不遠處，並沒有要上前的意思，一個中年男人也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到了這一步，明悅還如何不明白。

    麵前的婦人，跟記憶中的樣子並無多大變化，溫柔的充滿母性的暖意，讓人依賴。

    那熟悉臉孔，好像都有七八年沒見過了，可是再見，還是很容易和腦海深處裏的樣子重疊。

    明悅微微後退，想躲開她的觸碰。

    方若寒初見女兒，激動難以抑製。

    她並不是沒有察覺到明悅的退縮，隻是她不管不顧的上前緊緊抱住了瘦弱的她。

    這一刻母女重逢，方若寒淚水模糊了雙眼，嘴裏念叨著：“明悅，我的明悅，媽媽終於見到你了……”

    “媽媽好想你，可是見不到你，我的悅兒……”

    為什麽是終於見到她了？

    臉頰濕漉漉的，那是方若寒的淚水。

    明悅突然整個人怔怔的，她秀麗麵容有著一絲迷茫。

    方若寒的氣息撲鼻，明悅就像觸電般，她想躲閃開她的靠近，可那抱著她的雙臂力度，讓她根本就掙脫不開。

    方若寒聲音帶著哽咽，緊緊擁抱著她，極力隱忍著說：“明悅，我是媽媽啊……”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讓你受苦了……”

    她鬆開了明悅，仔細地看著她的麵容，淚水不受控製的滑落。

    方若寒抬起手想要去觸碰她，明悅卻退後一步躲開了。

    方若寒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她難掩哽咽的問：“你在怪媽媽是嗎？對不起……悅兒，對不起，媽媽不是有意的。”

    明悅垂下了頭，她的麵上無任何表情，冷冰冰的就像是麵對陌生人。

    唯一不一樣的，是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

    方若寒上前抓住她的手，這次剛剛碰到，就被她一下子撇開了。

    明悅退到身體靠在車上，她看著麵前女人。

    十五歲那年，電閃雷鳴的夜晚，烏黑一片天空，就像魔獸張著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的就能把人給抓去。

    她哭喊著跑出別墅去挽留，絕望的聲音裏，一遍一遍喊著媽媽。

    喊著她不要走……

    不要丟下她……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全世界拋棄，所有人都拋棄了她，她的世界裏隻剩下冰冷孤寂。

    明悅其實直到現在都記著，她被張叔攔著，喊破嗓子，都沒能換回媽媽的轉頭。

    眼睜睜看著她上了一個男人的車，她也在哭，像現在這樣，透著無奈，卻還是毅然決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