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慈善義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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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環皇後街香馨裏,一處掛著兩興潮州小館,街坊小菜幌子的小館內。

    韋行簡搓著雙手,滿臉期待的等著夥計把他點的沙茶牛河,紫菜雙丸粉端上來。

    “你家裏仍然不讓你吃這些街邊檔?”陸中孝用筷子攪拌著一份鯪魚麵,一邊對對麵的韋行簡問道。

    他與韋行簡自幼就是同學,也是鄰居和玩伴,兩人甚至英皇書院畢業後,一起準備進入香港大學醫學院讀書,如果不是陸中孝回了內地,此時多半與韋行簡一起做了醫生。

    韋行簡祖籍是順德,但在香港已經住了四世,之前隻是韋家一個庶出分支,後來到他父親那一輩,才算是發奮圖強改換門庭,靠著分到的一些錢財總算在商場上踢打出一番局麵,與陸家當時類似,算不得大富大貴,但也是小富即安,能住的起洋房,養得起汽車,傭人,有兩三處生意打理。

    兩人認識太久,反而沒有什麽敘舊的話要講,小菜佐酒喝了兩瓶五加皮,兩人都沒什麽要說的話,就是偶爾碰下酒杯,然後互相說說各自遇到的趣事。

    “不衛生嘛。”韋行簡嚐了一口沙茶牛河,舒爽的閉上眼睛感受唇齒間的食物香味:“我做醫生,我會不知道衛生不衛生?”

    陸中孝示意夥計送來兩瓶可樂汽水,把零錢放在桌角:“等下用可樂漱口,免得回家被你老媽,老婆罵,怪我又帶你來這種不衛生的小店亂吃亂喝,不注意身體。”

    “得啦,你現在做老師怎麽樣?”韋行簡吃了一半牛河,又吃了幾大口雙丸粉,滿足了自己的胃口之後,這才恢複醫生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用手帕擦了擦嘴唇,對陸中孝問道。

    陸中孝聳聳肩:“一處火柴盒小學,負責化緣乞討的副校長。”

    “化緣乞討這麽淒慘?對了,說起來,我最近正參與發起一個慈善義診的活動,不如幫你學校的小孩子做檢查,又有些小禮物之類贈送,便宜其他人,不如便宜你,你回去也可以對那位校長講,是你千辛萬苦爭取來的,在功績簿上重重記上一筆。”韋行簡看向陸中孝,開口說道。

    陸中孝吃著麵,點點頭:“好啊,校長那家夥應該會很開心,他之前就講過,隻要是好處,來者不拒,拒不退還。”

    “來者不拒,拒不退還……”韋行簡聽到這個詞笑了起來:“有意思。”

    夥計打開兩瓶可樂汽水送過來,韋行簡喝了幾口:“那就這樣,有時間去我家裏做客,我現在住在灣仔,離醫院近些,介紹我老婆俾你認識。”

    “喂,隻是我請你吃這些,是不是有些簡陋,不如我請你去酒吧之類再喝兩杯。”陸中孝看到韋行簡放下筷子,一副吃飽的模樣,開口問道。

    韋行簡拍了拍自己的小腹:“近幾日吃得最好的一餐,一瓶五加皮,一份沙茶牛河,一份雙丸粉,不是打著遇到你這位死黨的旗號,我老婆一定不準我出來吃飯,對了,男姐是不是也該催著你結婚?”

    “沒有給她機會,趁她沒有想明白,打發她去照顧忠恕,去煩忠恕好啦。”陸中孝也喝了口汽水,舒爽的丟下筷子說道。

    韋行簡遞過來一支香煙給陸中孝:“陸叔叔的事,我聽到過一些,從忠恕口裏,從我父親口裏……總之,節哀,還有,如果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你是醫生,治病救人就得啦。”陸中孝接過來香煙,看著韋行簡那副認真的表情,停頓了兩秒鍾:“好,我會的。”

    兩個人走出潮州小館,望望已經黑下來的夜空,韋行簡整理著西裝紐扣,眼睛望著夜空:“有時候,做完手術收工回家,走在路上會忍不住想起小時候,偷偷去看電影,去遊樂場,不知道多開心,那時候最頭疼是想辦法多拿到些零花錢,可是現在錢已經有了,好像卻沒有了開心,反而更頭疼。”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陸中孝手臂搭著外套,邊走邊對韋行簡問道。

    韋行簡吐出口酒氣:“假話罷。”

    “假話未想好。”陸中孝耿直的說道:“隻有真話。”

    “如果是又要整蠱我,那就不要講。”韋行簡走到路邊,朝遠處的人力車招招手,隨後對陸中孝說道。

    陸中孝叼著香煙,手扶著煤氣燈柱:“就是你因為很閑,所以才會有時間想起小時候,如果你像我,隻能不斷朝前走,不敢停下,就不會有時間回憶過去啦。”

    “有道理。”韋行簡點點頭,隨後在車夫的虛扶下登上了人力車:“麻煩,灣仔大佛口。”

    等他坐穩,才又對陸中孝叮囑道:“過段時間我再聯係你,慈善義診的事,不要忘記,幫你加薪升值”

    人力車拉著韋行簡走遠,陸中孝摸著下巴,吐出口酒氣:“過段時間,過段時間說不定我都已經走人,升職加薪,便宜段根基那家夥好啦。”

    ……

    深夜,麗池夜總會客人已經散去大半,隻剩下些喝的麵紅耳赤,不斷與同伴賭鬥拚酒的酒鬼,經理金德明揉了揉笑得發木的臉,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喝杯茶,歇一歇,遠處領班白煥飛已經朝自己走了過來。

    “明哥,你交代讓我查一查姚世雄的消息,查的差不多了。”白煥飛靠近金德明,小聲說道。

    金德明沒有急著追問,而是攬著白煥飛的肩膀回了自己在後台小小的休息室,親自倒了兩杯茶,遞給白煥飛一杯:“喝口茶,慢慢講,辛苦了。”

    “姚世雄就是上海泰山警察局的夜神仙阿雄,拜了羅新賢做老頭子,羅新賢1943年就被日本人殺了,日本人走了之後,姚世雄又回去當了警察,聽說因為沒做漢奸……”白煥飛捧著茶杯,卻沒有喝,而是開口對金德明說道。

    金德明打斷了白煥飛的話:“阿飛,我不管他在上海什麽德行,我問他在香港。”

    “他這幾日一直出現在金三爺府上,聽說是幫幾個上海老客做事,在三角碼頭走私黃金,也是因為走私的事,得罪了本地幫派,約在三日後雙方過過招。”看到金德明皺眉,白煥飛馬上精簡話語,把了解到的姚世雄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金德明端著茶杯在房間內走了幾步:“今天他在包廂見了幾個人,那幾個人不像是江湖人,身上藏著家夥,而且洪門還特意寫了封五湖三河,出五指山的戰書,讓人特意送過來給他。”

    “什麽五湖三湖,什麽意思,明哥?”白煥飛不解的對金德明問道。

    金德明看向白煥飛,又習慣性的笑了起來:“五湖解釋有很多種,有人說代表洪門五祖,也有人說是當年洪門反清時占領的湖北五湖一代,三河呢,據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也有人說,三河特意代指廣東一代洪門,因為廣東有東江,西江,北江三條河,出五指山,則是講洪門姑嫂郭秀英,鄭玉蘭被清兵包圍,不甘受辱,自盡而亡,洪門弟子當時藏在海南五指山,聽到這個消息,聚眾銘誓,矢誌複仇,所以兵出五指山,當年誓曰,清廷不滅,死不歸山,總之,這八個字,就是本地洪門要與姚世雄不死不休,接了這封戰書,就別想再請人居中擺和頭酒,一定不計死傷,打到其中一方徹底當眾認輸才罷休。”

    “鄉下地方還他媽這麽多道道。”白煥飛聽完金德明的解釋,不耐煩的說道:“幹脆些殺幾個人告訴對方,準備開打,我要打死你,一目了然。”

    金德明被白煥飛的口氣逗笑:“難怪裁法先生說你夠能打,可是就是沒機會做大,動不動就想打打殺殺,怎麽做大事。”

    “大事交給裁法先生,明哥你們做,我就幫你們打打殺殺好了。”金德明不在意的回了一句,隨後繼續問道:“明哥,怎麽看都與我們無關,那個姚世雄死也好,活也好,隨他去嘛。”

    “隨他去?這麽大陣仗,他輸贏都撈下不少名聲,萬一是金三背後的那位,想要再捧一個人出來呢?”金德明微微搖頭:“如果姚世雄安排了槍手,本地洪門那些人未必有他狠辣,真被他鎮住,那裏可是三角碼頭,在本地幫派眼中,姚世雄就等於是個青幫人物,明白了嗎?”

    白煥飛幹脆的搖搖頭:“不明白,明哥,你就吩咐,是讓我做了這個姚世雄,還是把他抓來交給你。”

    “做了也好,抓來也好,金三就不能再捧一個出來了?”金德明皺皺眉,朝外麵開口喊了一聲:“阿弟,裁法先生閑下來沒有?”

    外麵一個服務生的聲音響起:“金經理,裁法先生剛送走客人,如今在茶室飲茶。”

    “通知裁法先生,我有件小事要對他講。”金德明聽到回答,對外麵說道。

    “曉得啦,金經理。”外麵的男聲答應一聲,隨後快步離去。

    “走吧,跟我去見見裁法先生。”金德明聽到外麵的回應,對白煥飛說道。

    白煥飛跟著金德明走出休息室,仍然撓著頭滿臉不解,小聲嘀咕:“一個上海來的癟三,就算是金三爺的人,如今金三爺看見裁法先生都要賠笑臉,抓了他也沒什麽關係,哪需要在裁法先生麵前提這個姚世雄的名字。”

    金德明朝前邁步走去,對著不時離席的客人欠身微笑,嘴裏則對白煥飛回應道:“現在跟裁法先生提起他的名字,就是為了不讓他姚世雄的名字在三角碼頭響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