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的肌肉，應該是農民吧？沒有歧視的意思。”鍾延問道，“一般來說，農民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參軍的，老百姓就圖一個安穩，你怎麽會想到要來的呢？”

    “我不想耕地去了。”封無神說道，“我小學才剛上完，可沒有多少錢去上初中，就一直留在家裏種地，漸漸的，我忽然發覺到一件事，我可能要種地一輩子，一事無成……所以，還不如出去幹點事。”

    “哦哦，原來是這樣。”鍾延也微笑著，“我也是跟家裏不合被趕出來的，我是上個星期剛進來的，也不算什麽老兵。”

    “我們是要去哪？”

    “老實說，我在上個星期問到現在，要麽是有人不知道，要麽根本不想告訴我們。”鍾延說。

    “我突然有點怕了，剛剛記錄員過來登記了我的名字，他說我們這一個連隊，是要去送死的。”

    “誰知道呢？沒準是嚇唬你的，也許，是真的。”

    “你不怕嗎？”封無神看著一臉無所謂的鍾延。

    “哪有什麽怕不怕呢。”鍾延聳肩，“我和你的原因差不多，老實說，我家裏還挺有錢的，他們還給我找了一個漂亮老婆，我大學上到一半，就領證結婚了，怎麽說呢，我總有一種感覺，我的人生，並不是我自己能夠決定的。”

    “誰不是呢。”

    “我的人生，一直就是在被支配的過程，小時候，我一哭，就有仆人過來安慰我，我想要什麽東西隻需要張口，我那個時候以為這就是自由，這就是我自己能夠決定的命運，我今天想吃棒棒糖，明天想吃辣條，這是自由。可逐漸長大後才發現，這不是自由，這隻是我自己能夠選擇的一小部分，可我的人生依舊掌握在我的家族手裏。”

    封無神忽然覺得麵前這個比他大一點的大學生有些親和感：“自由可不是自己想幹什麽就能幹什麽。”

    鍾延接上了他的話：“而是不想幹什麽就能不幹什麽。”

    兩人把手裏的碗相碰在一起，裏麵裝的隻是魚湯，並不是什麽雄黃酒，但也像是結義一樣，一口喝完了魚湯。

    他們都沒有軍裝，顯然因為急著趕路，沒有時間停下來使用縫紉機了，到現在，封無神穿著的還是緊巴巴的布衣。

    鍾延因為家境好，身上的衣服其實已經有西方的影子，一套外衣和襯衫。

    那個年代連電視都沒有普及，所以那個時候交的朋友是真正的知心好友，封無神和鍾延因為相同的家庭情況互相熟知。

    而且他們都是第三小隊的，小隊一直跟在屁股後麵，跟著炊事班的人一同前進，連隊的管理並不嚴格。

    封無神雖然沒有見到過連長，可從其他人口中似乎也了解到這個連長似乎也是一個狠角色。

    可連長的狠並不是體現在各種的怒罵和斥責上。

    “我說，為什麽你的名字，那麽奇怪？”鍾延在隊伍屁股後麵和封無神一起走。

    走在隊伍末尾的人因為後麵沒有什麽人，自然就輕鬆自由了起來。

    “無神嗎？因為我爸是個無神論者唄，雲成鎮當年似乎搞過什麽烏龍，把一個智力有障礙的人給當祭品了，那時候災荒，家家戶戶都吃不起飯，地裏的農作物也不景氣，幹旱把很多地都給廢了。村民就開始準備做點事，最後還是選擇了那個智力有障礙的人，把他引誘到河邊淹死了。那個智力有障礙的人，是我爸的好朋友。”

    封無神說道：“我爸那天還是想跟那人一起出去玩，雖然那人智力有障礙，可性格很友善，不會去害人，時不時就去地裏除草，那時候農村都搞迷信，都覺得這個人，是被詛咒了，所以智力有問題，殺了他當祭品沒準就能讓老天下雨。”

    “隻能說，蠢貨就是蠢貨，村民比那個智力障礙的人還要蠢，他們已經無可救藥了，我爸知道真相後還打了好幾個村民，可他們依舊不悔改，還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後來我爸就被村子的人孤立了，他和我媽生下了我，給我取名無神，就是要氣死這幫封建餘孽。”

    “雖然我也很討厭我爸，但唯獨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我爸是對的，村民太過無知害死了人，竟然還不改，還是九夏解放了，治安變好了才沒有這樣的烏龍出現。”封無神說道。

    “原來是這樣，村子裏有很多迷信的人嗎？”

    “我爸原來都是迷信的，可在朋友害死後，才不相信的。”

    “哦，我們這邊倒是沒有幾個信神的。”鍾延說道，“教育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不能讓那些亂力怪神來影響到我們，對吧。”

    “當然，隻有蠢貨才會覺得神就是一切。”封無神無所謂地說道。

    “給孩子們一個良好的教育是很有必要的啊，我身邊的那些大學生，沒有一個相信神的，我們都是靠著自己打下的九夏的江山，如今老百姓的幸福生活可不是神帶來的，而是我們部隊的努力成果。”

    “隻可惜，雲成鎮的教育太落後了，我也隻是學了一點怎麽識字，你聽我現在的普通話都帶著口音。”

    鍾延有些詫異，“這才幾天啊，你的普通話都快沒口音了。”

    “啊？是嘛？”封無神也感到有些驚訝，“我一直以為我還帶口音。”

    “第一次聽你說話，我感覺有點難理解，可越往後越發現，似乎帶的口音也越來越少了。”鍾延拍了拍前麵那位，“哥們你來聽聽，是我習慣了還是他的普通話真的提升了？”

    “你們兩個聊了一路了，喜歡聊那就去河裏聊！”前麵的一個青年忽然轉頭。

    “隊長！”

    封無神和鍾延馬上變臉，開始站直身子。

    羅剿掃視兩人，腳步也沒有停下，他一邊扭頭一邊開始訓話：“我告訴你們兩個，別以為現在是急需用人的時候，我就不敢動你們！”

    “要是在給我路上嘰嘰歪歪的，小心我把你們兩個丟到河裏麵冬泳。”

    “是！”

    雖然封無神和鍾延不是正規進入部隊的，可這麽幾天下來，也還是被他們嚴格的紀律給感染了，氛圍是個好東西，讓原本無法融入的兩人得到了一次可以融入的機會。

    “隊長，我們到底要去哪裏，你給個消息唄。”鍾延湊上去小聲詢問。

    “去哪？關你什麽事呢？好好執行任務就行。”

    “好的隊長！”

    鍾延和封無神隻能閉著嘴繼續前進。

    已經走了好幾天的路了，因為是部隊的原因，如果剛好路過一家村子，還能吃到一點大鍋飯，他們穿過了玉城，遇到了一個還算大的村子，這裏剛好在擺席，他們這個連隊終於吃了一頓好的。

    村子裏的人竟然還宰了一頭豬和一頭牛，可算是過足了癮。

    接下來的行程也越發的偏僻，他們本就是在鄰國邊界不斷往北走，從地圖上來看，已經離開了西南，正在往藏區前行。

    “該不會真的要去藏區吧？”

    “誰知道呢。”

    封無神和鍾延已經在隊伍的屁股後麵閑的很無聊了。

    隊伍的行進路線是很科學的，隻要戰士一累就停下來休息，物資也經常在路過的地方補充，一路上並不是很艱難。

    “第三縱隊聽我說，連長發話了。”隊長羅剿在前麵一直等著後麵的人跟上。

    手裏還拿著一個大喇叭，“從今天開始，就不能繼續散漫了，這附近是無人區，並且經常有土匪出沒，準備好家夥，行進速度也要加快了。”

    在隊伍末尾的兩人也打起了精神。

    “這附近有土匪嗎？”封無神問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土匪，做土匪好像能搶東西，不過我們村子的人餓的都沒力氣了，不然一定會有人去當。”

    “當土匪可沒有那麽好玩，我聽說部隊一直在剿匪，而且是用真槍，我們連隊好像也就隻有幾杆槍吧。”鍾延說道。

    “那我們打得過土匪嗎？”封無神愣住了，“我都沒有摸過槍，而且槍不是都在運輸車上嗎？如果土匪在路上設埋伏，讓運輸車炸了……”

    砰——

    似乎是要驗證封無神的話語，在前方的道路上傳來了爆炸聲，塵土飛濺。

    “有埋伏！是土匪！”

    鍾延和封無神都愣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