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傳播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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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伏間諜身處敵國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暴露行蹤遭遇拿捕,因此奉命潛伏前都會領受毒丸,一旦麵臨絕境難以逃脫就自行服毒,免得遭受嚴刑審訊被迫吐露機密情報。
五木之下何求不得,察言司的刑罰可比官衙厲害得多,雨澆梅花反彈琵琶鐵板刷洗等花樣百出的酷刑乍聽之下都讓人感覺不寒而栗,再是意誌堅定的潛伏間諜麵對酷刑折磨都是難以忍受,還不如服毒自盡來得痛快利索。
徐國難身為察言司軍務處僉事,當然知曉潛伏間諜大多身藏毒丸,一旦事敗就會服毒自尺,隻是想不到巴爾袞行事如此果決,騙得自己轉頭即行服毒自盡,想要上前阻止已是不及,隻得撲將過去用力捏住巴爾袞下鄂,就聽哢嚓一聲輕響,巴爾袞下巴關節已被卸脫。
巴爾袞表情充滿痛苦,眼裏卻是現出譏笑神色,口吐白沫緩緩軟癱倒地。
徐淑媛絕料不到巴爾袞竟會服毒自盡,趕緊跳下黃驃馬上前察看,見巴爾袞雙眼已經翻白,忙從懷裏掏出解毒藥物想幫巴爾袞解毒,徐國難麵色陰沉,搖頭道:「不必浪費藥物,他服的是劇毒鶴頂紅,服將下去立時就會毒發身亡,就是有解藥也解救不得。」
徐淑媛知道大哥想要留下活口,從巴爾袞等人口中探知機密情報,懷著一絲希望走到瘦小漢子旁邊,見瘦小漢子躺倒泥地動也不動,一摸鼻息已是呼吸俱無,顯然已步了巴爾袞的後塵。
徐淑媛恨恨向瘦小漢子踢了一腳,抬頭見躺在車轅旁邊的車夫也已中刀斃命,四名間諜竟在眼皮底下盡皆身亡,自己當麵瞧著卻沒來得及阻止,不由地有些氣沮。
徐國難皺緊眉頭沒有說話,抬頭瞧了瞧封鎖嚴密的車廂,感覺裏麵似有動靜,剛想進入瞧個明白,忽聽有聲音急叫道:「徐僉事千萬莫要進入,小心感染瘟疫救治不得。」
聽聲音正是被巴爾袞踢倒的襤褸漢子發出,徐淑媛聽到聲音驚喜回頭,眉開眼笑道:「大叔,原來你還活著——」
嘴裏說話快步奔向襤褸漢子,襤褸漢子咧嘴現出苦笑,掙紮著勉強坐直身子,惶急叫道:「徐小姐,你千萬莫要過來,染上瘟疫可是了不得。」
聽到瘟疫徐淑媛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停住腳步望向襤褸漢子,見他年約四旬上下,上身打著赤膊,下身穿件髒得認不出顏色的犢鼻褲,糙臉布滿橫七豎八的猙獰刀疤,瞧上去醜陋恐怖之極,瞧得徐淑媛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喃喃道:「大叔,你——怎麽識得我?」
徐國難卻把目光定在襤褸漢子的頸項,見上麵布滿鴿蛋大小的腫塊,隨著急促呼吸不住抖顫,仿佛一串紫黑葡萄掛在藤蔓上麵隨風飄動,麵孔陰沉難看之極,輕問聲道:「你染了——鼠疫?!」
鼠疫又叫黑死病,是由鼠疫杆菌感染引起的烈性傳染病,因得病患者渾身出現黑斑而得名,據說蒙古軍隊西征期間進攻黑海港口城市卡法,屢攻不克傷亡慘重,惱怒之下故意用拋石機把感染鼠疫身亡的屍體拋進城內,引起城市鼠疫流行死者遍野,僥幸逃生的幸存者逃難時又把鼠疫帶往歐洲,造成黑死病在歐洲大流行,先後奪去七千多萬人的生命,導致許多城市人口凋零,一定程度動搖了天主教會的根基,無數幸存者談起鼠疫都是駭然色變,認為這是上帝對不夠虔誠罪民的嚴厲懲罰。
徐國難深知鼠疫的厲害,東寧府聚集數十萬百姓,一旦傳播開來就可以導致整座城市的毀滅,見襤褸漢子竟是中了瘟疫中最讓人談之色變的鼠疫,立即向後退開數步,急叫道:「淑媛小心不得靠近,他是中了鼠疫。」
徐淑媛不曉得鼠疫是甚麽厲害瘟疫,但見徐國難麵色鄭重知道必定極是危險,答應一聲飄然後退,向徐國難好奇問道:「鼠疫是什麽,竟連大哥也怕成這副樣子?」
徐國難還
未回答,就見襤褸漢子哇地又吐出口鮮血,慘然道:「原來俺中的竟然是中者必死的鼠疫,怪不得這些間諜想方設法要把俺運往東寧府,竟是想讓無辜百姓全都染疫身亡,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抬頭向徐國難致謝道:「徐僉事,幸虧您老瞧出破綻破了間諜女幹謀,否則劉老三死了不打緊,害死成千上萬無辜百姓可是萬死莫贖。」
徐國難聽劉老三口氣似乎認識自己,細細上下打量問道:「你與我曾經見過麵?」
劉老三瞧見瘦小漢子手中還緊緊握著匕首,掙紮過去用刀尖割斷縛在手上的繩索,啞著嗓子向徐國難道:「徐僉事,俺是榮軍劉老三,上次在大潭山陳總製墓前就站在張老大身後,徐僉事可曾記得。」
大潭山榮軍哭墓足有上百人,徐國難一時之間哪能全部記得清楚,見劉老三麵目依稀熟悉點了點頭,聽劉老三喘息一陣,澀聲道:「前些時日島內遭受百年不遇的洪災,俺們榮軍也都流離失所四散逃難,俺小時候曾跟家人學過捕獵之術,便逃到山上獰獵為生,想等洪水退去再行返回榮村圖謀生計,哪料饑民眾多沒過數日就把野獸全都捕食得一幹二淨,就連淹死牲畜也被扒出來填充饑腸,絲毫顧不得腥臭撲鼻難以下肚。」
「淹死牲畜吃盡大家夥兒就吃草根樹皮,過了沒多久就連山上的草根樹皮也都吃光啃盡,饑民人人都餓得眼珠發綠,眼看就要相互殘殺把人肉當成糧食充饑,俺見形勢不妙偷逃下山,走了沒多遠忽地感覺頭暈眼花,摔倒泥地動彈不得,原來饑餓過甚暈將過去。」
「荒野到處都是吃得滾肥的食人夷狼,見俺暈倒地上立即撲過來咬食,這時幾名饑民扶老攜幼踉蹌過來,七手八腳把凶狠夷狼趕開,攙扶俺前往鄰近的破敗村落,那裏聚焦了不少逃難饑民,每日挖得野菜便分俺一碗,偶爾還能分到些許肉食,如此硬撐之下俺慢慢好將起來,卻發現饑民數量逐漸減少,消失的大多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
說到這裏劉老三淚如雨下,急聲咳嗽再也說不下去,徐淑媛聽得毛骨悚然,她隻在書本瞧見過易子而食析骸以爨,哪曾親耳聽到如此慘景,不由地俏臉變色,捂住嘴巴險些嘔將出來。
徐國難幼時曾跟徐文宏流浪逃難,親眼見過死者枕籍以人為食,對劉老三說的慘景倒是絲毫不以為異,見劉老三哭泣一陣,黯然道:「俺見此情景料定最後俺必定也會成為肉食,想要再次逃走卻苦於饑民監視甚緊,哪料到這時饑民中間突然爆發瘟疫,沒過數天就病死了大半,都是發燒咳血痛苦不堪,饑民見此慘景人人害怕一哄而散,俺也被拋在村落無人理會,渾身發熱咳嗽吐血,眼看就要重病而死,淪為夷狼腹內食物。」
「這時卻有數人尋將過來,他們臉上都蒙著厚厚麵巾,見到俺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便攙進鹿車,告訴俺他們是東寧府基督教堂派出的賑災教徒,特地到野地搜尋患病饑民,運回東寧府治療看病。」
「俺不疑有他自是感激非常,待上了鹿車卻見車裏已坐著三四名染疫饑民,都是麵黃肌瘦奄奄一息,其中一人與俺認識,偷偷告訴俺曾無意聽過談話,原來所謂的賑災教徒實際是間諜假扮,不惜血本偷運俺們到東寧府目的不是治療看病,而是想通過俺們傳播瘟疫,把東寧府變成無人能夠存活的死地。」
聽到這裏徐國難也是大吃一驚,想不到間諜用心如此狠毒,不僅想方設法燒毀糧倉人為製造糧食危機,而且還要故意設法傳播鼠疫讓東寧府變成死地,如此一來明鄭上下人心離散自顧不暇,絕難抵擋滿清水師突襲攻擊,除了被迫投降再無他途。
至於因此而無辜喪命的苦難饑民,在滿清眼裏自然算不得甚麽,曆史從來都由勝利者書寫,大可把饑民死亡原因推給天災。
抬頭望向不
停晃動的鹿車車廂,徐國難沉聲問道:「車裏裝的都是患疫饑民?」
劉老三點了點頭,道:「他們都是跟俺一樣染了鼠疫的饑民,被間諜搜集起來想要運往東寧府,俺自然不肯服從禍害無辜百姓,趁著間諜不留神想要跳車逃跑,卻被發現抓住捆綁起來,其餘饑民發現不對高聲鼓噪,也被間諜一一捆綁起來堵住嘴巴,若不是徐僉事發現不對攔車查問,俺們都已被間諜偷運回東寧府,成為被迫害人的幫凶。」
聽到這裏徐國難方才明白就裏,對劉老三寧死不願禍害同胞好生敬佩,心裏卻不自禁有些躊躇,他身有要事急著趕往黑虎稅關,如此處置鹿車上的患疫饑民倒是難事。
劉老三瞧出徐國難為難表情,微笑道:「徐僉事不必擔心,染疫饑民俺自會妥善處置,絕不會給徐僉事增添麻煩,隻是徐僉事日後行走可要小心,鄉下染疫饑民數量著實不少,莫要不留神染上鼠疫,變成俺的醜惡難看模樣。」
劉老三邊說邊把匕首插回腰間,搖搖晃晃站起走回車廂,徐淑媛見到他頸項腫塊不自禁有些發嘔,趕忙牽著阿黃避開丈許。
徐國難想要出言勸阻卻又止住,眼睜睜瞧著劉老三手足並用爬回密閉車廂,眸光隱隱現出晶瑩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