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也來例假了，我記得是個下午，我在家寫作業，寫著寫著血流到了地上，我不知道那就是例假，還以為我得了絕症，哭著跑去找王桂蘭，她和張夢月一起笑話我，說我是個傻子，她說我是來例假了，可是她沒告訴我要墊衛生巾，血把我褲子床單都弄髒了，最後還是我到學校，老師帶我去買的衛生巾，告訴我怎麽用。”

    “媽，你怎麽那麽笨啊，張成材告訴我你是病死的，你從樓上摔下來疼不疼？我好想你啊，你能不能來夢裏看看我啊，我已經記不得你抱著我是什麽感覺了，媽媽……”

    顧南挽語無倫次地訴說著思念、傷心、委屈，眼淚一滴滴滾落在冰涼的石碑上。

    墨北寒眼神愈發陰冷。

    無論多少次聽顧南挽說她的童年，他都會心疼不已，很想把那個可憐的女孩抱進懷裏。

    轟隆一聲，先是幾個雨點落地，不到三秒，暴雨傾盆。

    墨北寒脫了西裝外套，撐在顧南挽頭頂，“乖，下雨了，我們下次再來看咱媽。”

    “我不走，我還沒說完。”顧南挽抱著石碑，積壓多年的情緒再也壓不住了，她帶著哭腔說：“媽，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我吃了好多苦，我都沒有人說，我有個很討厭的老板，他想潛規則我，他罵我蠢罵我笨說我不自量力。”

    “還有個女同事老板也想潛她，有一天她媽媽帶著一群人，暴打了我老板，她說‘要是再敢欺負我女兒，我就打死你’，我那個時候特別羨慕我同事。”

    “後來我拿設計師比賽的冠軍，可是亞軍和季軍她們媽媽都去了，她們抱著媽媽哭，抱著媽媽笑，為什麽她們都有媽媽，隻有我沒有媽媽，我也沒有爸爸，我什麽都沒有。”

    “最近我的感情也很不順利，我談了個男朋友，你見過的，但是我們今天吵架了，因為他騙我，以前的時候王桂蘭母女天天騙我，我好不容易擺脫她們了，可是他還騙我，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騙我……”

    雨實在太大了，短短幾秒鍾，兩個人全身都濕透了。

    墨北寒聽著顧南挽的話，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兒，他一直覺得那不算是騙，可他忘記了，顧南挽曾經在那種家庭被虐待了十幾年，她對欺騙是很敏感的。

    他愧疚地說：“都是他的錯，他知道錯了，以後他再也不會騙你了。”

    “騙人的，我問他的時候，他沒有說話。”顧南挽委屈地說。

    墨北寒感覺心都揪了起來。

    他不說話了，顧南挽又看著她母親的照片自言自語。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

    墨北寒皺起眉頭，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衣服根本擋不了雨，顧南挽身子弱不能淋雨，他看了看停在山腳下的車子，扭頭對顧南挽說：“你別亂跑，我去車上拿傘來。”

    顧南挽好像沒聽見，依舊自說自話。

    墨北寒沒有猶豫，轉身跑下山。

    等他撐著傘回來，顧南挽嘴唇發白，兩頰卻通紅，墨北寒暗道不好，伸手往她額頭一摸，燙得嚇人。

    果然發燒了。

    他抱起顧南挽，“我帶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跟我媽說話。”顧南挽撲騰了幾下。

    “乖點，我下次再帶你來看媽。”墨北寒心中很是懊悔，早知她身體如此差，剛下雨就該強行把她抱回去的。

    “不要！不要！”發燒的顧南挽沒了往日的穩重，撒潑道。

    墨北寒邁著穩健地步伐往山下走，“再不聽話我就打你屁股了。”

    顧南挽看著他，又傷心又憤怒，“墨北寒？你憑什麽打我！你騙我，現在還想打我！我告訴你，我一輩子都不會理你的。”

    “我錯了，我以後不會騙你，更不會打你。”墨北寒哄道。

    顧南挽打了個寒顫，哆嗦著說：“冷……”

    墨北寒加快步伐。

    下山以後，墨北寒開車直奔附近的醫院。

    護士先替顧南挽脫了身上的濕衣服，換上幹的病號服，醫生才給顧南挽做了一係列檢查，確定隻是淋雨引起的發燒，開了幾個吊瓶，讓護士把她推回病房。

    回到病房，護士給她打上吊瓶後，悄悄走出去。

    墨北寒守在病床前。

    顧南挽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她腦袋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隻覺得好像身處在冰窟裏，凍得她渾身發抖，一會兒又好像被人架在火上烤，好不容易不冷也不熱了，又仿佛掉進了海裏，海水灌入口腔，她拚命揮動胳膊腿，可四肢卻像是灌了鉛，她動都動不了，畏懼和絕望吞噬了她。

    “媽……好冷，我、好冷。”

    “我在呢。”墨北寒趕緊抓著她沒紮針的手，一邊揉搓，一邊哈氣，“還冷嗎？”

    顧南挽眉頭擰在一起，難受地嗚咽著。

    過了沒多久，顧南挽又開始喊熱，踢掉了身上的被子。

    墨北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就怕她亂動或者想要喝水，見狀，立刻把被子給她蓋好。

    顧南挽額頭冒出一層汗，身上也全是汗，熱得她又想掀開被子，墨北寒擔心滾針了，抓著她打吊瓶的那隻胳膊，“別亂動，我幫你扇風，一會兒就不熱了。”

    墨北寒用袖子給顧南挽擦了擦汗，順手拿起床頭櫃上的檢查報告單，輕輕地扇風。

    “媽、媽媽、我想、想你了。”顧南挽喃喃著，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墨北寒開始沒聽清，把耳朵湊到顧南挽嘴邊，才聽懂她在說什麽。

    雖然廖美雲對他不好，可好歹她偶爾也會關心一下自己。

    “小可憐。”墨北寒憐惜地親吻了一下顧南挽的眼睛，柔聲哄道：“媽在呢，媽也很想你。”

    “媽……”

    顧南挽像是聽到他的話了，嘴角綻放出一個幸福燦爛的笑容。

    這之後，她沉沉的睡去。

    顧南挽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黑盡了，墨北寒就坐在她旁邊，他左手撐在床上，托著腮雙眸緊閉，暖黃的燈光照在他身上，使得他安靜的模樣，像是一副美麗的畫。

    顧南挽不忍打破這美好的畫麵，打算自己下床。

    她剛一起身，旁邊的墨北寒就醒了，關切地問：“醒了？還有哪裏難受嗎？”<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