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月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也明白這非小事，而是關乎家族利益。

    隻是，此利一時而非一世。

    “讀書人都讀四書五經啟蒙，可能通曉其義融會貫通的又有多少，能被稱為當世大儒的古今又有幾人？”“孫子兵法流傳於世，婦孺皆知，可用此打勝仗的將軍又有幾人，可見書重要，讀書的人更重要，選對了讀書的人，好書才能流芳百世。”

    謝嘉晏少年老成，向來喜怒不行於色，可此刻也被玉明月這番言論震驚。

    她不過一九歲孩童，能有如此覺悟，的確讓無數人汗顏。

    謝嘉晏起身行禮：“六娘大義，吾所不及。”

    這一禮猝不及防，嚇的玉明月連忙起身，首輔大人的禮她可不敢受。

    而且，不過五百卷書，和他所做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

    玉明月連忙還禮：“不敢不敢，其實，我知道嘉晏哥哥要做什麽，我隻是想出一份力。”

    謝嘉晏暗沉內斂的盯著她看了一瞬，目光帶著些許審視，玉明月黑白分明的眸和他對視，一派坦蕩。

    好一會兒謝嘉晏才淡淡笑道：“哦？”

    玉明月點頭：“嘉晏哥哥是不是要在大魏各州開辦國學？”

    玉明月滿臉期待，隻是沒注意謝嘉晏剛才有些緊張的情緒一下放鬆了許多：“開辦國學？”

    隻是，開辦國學之事他隻是和聖人私下提過，並無第三人知曉，她是如何知道。

    而且，開辦國學必受世族打壓，非一朝一夕所能成，連聖人都有些猶豫。

    “是啊，隻有嘉晏哥哥可以做到。”玉明月點頭，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他已經做成了一般。

    那個夢裏，謝嘉晏就是因為開辦國學名揚大魏，確立了他權臣的地位。

    其中困難重重，凶險萬分，所以，這一次，她想幫他。

    玉明月笑容明媚，恍然間像是陰沉的天氣都晴朗了幾分。

    謝嘉晏有片刻失神：“六娘為何如此信我？”

    “直覺，我覺得嘉晏哥哥就是那個能定風止波，改變大魏的人。”

    直到玉明月離開，謝嘉晏腦子裏都還是玉明月那些話，隻是……

    是她高估了他，信錯了他。

    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大半個月，天氣涼爽不少，洛陽城熱鬧不減。

    玉明月和羅令儀上次在宮宴一見如故，十分投緣，當然，這投緣一開始多少帶著刻意。

    這段時間互送了不少小禮物，熱情程度倒讓顧呦呦這個老閨蜜有些吃醋。

    “洛神膏那樣的好東西也沒見你送我，倒是送給旁人。”顧呦呦顧著腮幫子，一臉醋意。

    “你天生麗質，不需要洛神膏就比洛神還美。”玉明月不吝讚美。

    “哼，才不信你。”顧呦呦雖是這般說，心情卻是好了不少。

    “明月，你知道我向來藏不住話，就是那個羅二娘她不懷好意。”她今日來就是和玉明月說這事的。

    “哦！”玉明月臉上沒什麽情緒。

    “那羅二娘分明就是欺你年紀小，你可是聖人欽點的七皇子妃。”顧呦呦氣憤的很。

    玉明月捏著帕子，倒是很想的開：“聖人不過隻說了句，又沒有下旨，未必就做得數，而且，你也說了我年紀還小，難不成讓七皇子等我及笄不成？”

    “可是……”顧呦呦雖然心直口快，也知道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

    可今年世族推舉這麽多士子參加春闈本就是因為玉明月是未來七皇子妃的緣故。

    父親說，今年春闈選拔出的進士是往年的數倍，連盧氏都派了嫡係子弟參加。

    “一切自有聖人決斷便是，反正我年紀小，還怕京中沒有好郎君不成？”

    “若不然你嫁給我哥哥，我哥哥肯定會等你及笄的，而且，我們家也不納妾，我們倆還能天天一起玩。”顧呦呦不忘給哥哥當紅娘。

    顧呦呦的祖母出身五姓的鄭氏，她母親楊氏雖不是五姓，在當地也是望族。

    其實這些世族能綿延數百年，很重要的一條便是族中子弟不許納妾。

    這便不會出現嫡庶之爭，傷及家族根本，更有利夫妻關係和諧。

    府中大多有歌姬，以供宴席所需，為保家族血脈純正，偶有臨幸也不會留下麻煩。

    鄭氏當年嫁到顧家，也是世家女下嫁，這一條規矩便也在顧家傳承下來。

    比起玉家老夫人，鄭氏通情達理，不會用兒子不納妾這種事刻薄兒媳，反倒十分體諒兒媳辛苦，婆媳關係極好，是京中美談。

    所以，顧呦呦才敢如此有底氣替哥哥保證。

    其實顧家真的很不錯。

    因為五姓之間互有聯姻，崔氏還要喚鄭氏一聲表姨母，有了這層關係，兩家晚輩也交好。

    她從小把顧庭筠當哥哥，如果將來做夫君，有點不敢想。

    “我哥哥真的很好的。”顧呦呦深怕玉明月不答應。

    “我沒說庭筠哥哥不好，隻是，這種事情我說了不算，而且，我若嫁到你們家，你那時也嫁人了，我們倆還是不能一起玩兒啊。”

    顧呦呦鼓了鼓腮幫子：“是呀，有點麻煩。”

    “是呀，麻煩的很呢。”玉明月也鼓著腮，聖人什麽時候下旨取消口頭婚約呢。

    玉明月知道長公主為了緩和幽州和朝廷關係肯定會極力促成這場婚事，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契丹率十萬大軍壓境幽州，領兵的將領曾是大魏的名將樊起。

    聖人痛恨世族之禍不假，可更讓他痛恨的是叛將樊起。

    當年樊起叛變，五萬大魏士兵被吐蕃人坑殺，玉門關失守，吐蕃險些攻破長安。

    長公主便是因此下嫁幽州羅家，羅家出兵，這才止住了這場禍亂。

    而先帝也因這場禍亂傷及根本，不久之後便駕崩而去。

    這麽多年，樊起銷聲匿跡，沒想到逃去了契丹。

    最關鍵，如果這次羅家再立軍功，朝廷便徹底壓不住了，更無法收回幽州兵權。

    “父皇，兒願領北衙軍出征。”蕭澈道。

    若不能把這份軍功給羅家，便隻能是他。

    聖人眯眸看著跪地請旨的兒子，他當然知道他最合適，一來可以在軍中樹立威望，再者澈兒也的確到了該曆練的年紀。

    隻是，若羅家起了歹意，戰場上刀槍無眼，澈兒此去幽州便有性命之危。<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