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隱帯鉞出江湖，初入西夏遇強敵】

    大宋禁軍又稱“上軍”，乃是大宋朝廷的直屬軍隊和主要戰力。禁軍分別由殿前司、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統領，並稱“三衙”。禁軍，實則天子之衛兵，以守京師，備征戍。

    禁軍中最精銳之軍馬為“捧日、天武、龍衛、神衛”四軍，是為禁軍中之“上四軍”。其中“捧日、天武”二軍由殿前司統領，“龍衛、神衛”二軍分屬侍衛馬軍司、侍衛步軍司統領，主要駐防京城。

    而禁軍之中最受皇帝信賴者，非諸班直莫屬。除個別班直外，都是挑選身材高大、武藝精強者充任。甚至諸班直將士娶妻，太祖皇帝也要親自引見，要求“諸班之妻，盡取女子之長者，欲其子孫魁傑，世為禁衛而不絕也。”

    大宋諸班直共計兩千餘人，分別由殿前司馬軍都指揮使與殿前司步軍都指揮使負責統領。其中，殿前指揮使左、右二班，內殿直左右四班，散員左右四班，散指揮左右四班，散都頭左右二班，散祗候左右二班，金槍班左右二班，東西班承旨，散直左右四班，鈞容直二班，招箭班等均屬馬軍統領。簇禦馬左右二直，禦龍骨朵子左右二直，禦龍弓箭五直，禦龍弩五直均屬步軍統領。

    各班直官兵均為禁軍人馬精中選優，多半都是太祖近衛之後，曆代均受皇恩，不但忠誠武功也高。當今聖上趙佶仍嫌不足，四處搜羅江湖奇人充實班直之中，一來拱衛內城，二來削減江湖勢力以敵製敵。

    散都頭左班班房位於內城西北一隅，由五間青磚瓦房依次相連。班房前一塊青石板鋪成的空地是為校場，兩邊置有刀槍架子、石鎖、石擔以做演武練習之用。

    散都頭左班中間一間班房約有三丈方圓，屋內擺放簡潔，一張條案四把花梨圈椅，東西牆上個掛著兩樣兵刃，一副雙鉞，一把闊刃雙頭斧，一柄長劍，一隻方便鏟分別襯在四把圈椅背後。

    晨曦透過支開的木窗撒在青石地麵上，屋內打掃的一塵不染。一名六十多歲的幹瘦老者穿著粗布短褐，身形筆直地站在牆邊，仔細端詳著牆壁上的雙鉞。仿佛那雙鉞是一部書，一部記錄著四十年縱馬江湖豪情歲月的史書。

    一聲大笑打破了老者的沉思，一名肥頭大耳滿麵紅光的老者一步跨了進來。肥胖老者身穿錦袍，寬鼻闊口搖頭晃腦看上去憨態可掬，對著幹瘦老者笑道:“老鬼，怎麽今天這麽閑在，來得這麽早。”

    幹瘦老者“嗯”了一聲，說道:“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想來看看我這老夥計。”

    肥胖老者笑道:“嘿嘿，老鬼，你盯著那副‘鬼鉞’幹什麽？怎麽了，手癢了，要不要我陪你過上兩招？”說話間便要用手去摘牆上那把闊刃雙頭斧。

    幹瘦老者卻出言提醒道：“別動你那‘旋風斧’。規矩你忘了？沒有朝廷的允許，咱們不準私自取下自己的兵刃。”

    肥胖老這不甘心地將手抽了回來，坐到一邊的交椅上歎了口氣說道：“沒有，我和你一樣就是想摸摸我這老夥計。”

    幹瘦老者也坐到旁邊的交椅上隨口問道:“你來的這麽早幹什麽。”

    肥胖老者假裝長歎一聲道:“唉！沒辦法，咱不能白拿朝廷俸祿不是？都指揮使吩咐我今天教導內殿直一些刀法，我這不就是撅著屁股跑來了。”

    肥胖老者忽然又故作感慨道:“唉，你說咱們四個老家夥，讓朝廷詔安二十來年了，想當初馳騁江湖的時候何等快意。現如今都讓朝廷養成肥豬了，哈哈。”說著又笑起來。

    幹瘦老者被肥胖老者勾起心思，不由想起自己當初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為了行俠仗義殺了不少為富不仁的主，做下不少驚天動地的案子。

    後來，要不是為了給自己兒子謀個安穩營生，莫天川怎會接受朝廷詔安。現如今，兒子雖然隻是捧日軍的都頭，芝麻大點的小官，怎樣也好過跟著自己東躲西藏。

    幹瘦老者不由長歎一聲道:“咱們老哥幾個得了一個三班奉職承節郎①的虛職，平日裏倒也無人管束。雖然隻是一個從九品的官員，但是朝廷對我等賞賜頗厚，各種明目俸祿加起來每年也有上千貫，真比一個縣令還要值錢。大把的銀子發下來，為的不就是聽話辦事給人家賣命。”

    肥胖老者輕哼一聲道:“老子偏是不信，喜歡就幹，不喜歡就在家待著。你看那兩位爺，你一個月能見到幾次？咱們各家兵刃在這撂著，朝廷就放心。”

    肥胖老者眼珠一轉似是想明什麽，神神秘秘探著腦袋問道:“我說老鬼，平日裏也沒見你這麽勤快，是不是得了什麽差事？”

    幹瘦老者苦笑道:“不瞞你老弟說，還真是有個公幹。巨寇宋江劫掠襲慶府，殺傷官兵無數，都指揮使要我前去查看一下。”

    肥胖老者奇道:“就算事情再大也該由當地帥司和憲司負責，什麽時候殿前司也管起這種事情來了，更不應該勞煩你這個老鬼親自出馬。”

    幹瘦老者歎道:“聽聞劫掠府城的強梁雖然隻有十幾人，但卻個個武功高強，數百廂兵也被殺得丟盔棄甲。聽知府奏報，其中一人善使單刀左臉生有一灘青記，應是前些日子逃脫的囚犯楊誌，其餘幾人兵刃樣貌也都應是劫囚之人。

    最重要的是，知府的愛子身受重傷，梁總管親自過問此事，唯恐憲司不能破案才讓我親自走上一趟。”

    肥胖老者嘖嘖有地說聲道:“我們這些老家夥許久未曾涉足江湖，沒曾想竟然出了這麽多的好手。唉，可惜可惜。”

    說到此處突然雙眼一亮道:“哎！我說老鬼，你帶多少人馬去呀？要不然我跟你一起，也好有個幫手。你也知道，老弟我十多年都沒有離開這點地方了。天天呆在京城裏幾乎憋出病來，我這一身能耐再不用恐怕就得跟著一起進棺材了。”

    幹瘦老者笑著回道:“上麵隻讓我去，不發一兵一卒，當地自然有人接應。我也隻能帶著徒弟出去見見世麵，至於你，我真是愛莫能助。你別忘了，咱們幾人被招安的時候可都說好了，沒有軍令不得擅自離開京城半步。”

    肥胖老者怒道:“去他娘的軍令，老子不管了。一輩子馳騁江湖，現在卻和坐牢一樣，早知如此我就不接什麽狗屁詔安了。”

    幹瘦老者聽罷氣道:“說什麽昏話，你這言語就是造反。”而後又和聲細語勸解道：“我知道你憋屈得緊，到時我尋個機會找個由頭讓上頭把你也派過去不就結了。”

    肥胖老者勉強壓了壓心火，嘟著肥臉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你可別隻顧自己快活把我忘了。”

    幹瘦老者隻顧哈哈大笑也不說話，自牆上取下雙鉞轉身而去。

    肥胖老者一個勁地頓足長歎道:“怎麽就不讓我去呢，我這武功也不比他差呀。唉！”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笑著自語道：“對了，我找都指揮使說說去。”說罷也跟著跑了出去。

    大夏國，東盡黃河，西至玉門，南接蕭關②，北控大漠，占地僅兩萬餘裏，人口不過三百萬，軍隊卻有五十萬之多。東北部與遼朝西京道相鄰，東麵與東南麵與宋朝為鄰。南部和西部是吐蕃③諸部、甘州回鶻與西州回鶻，處於四麵被圍的軍事逆境。

    西夏域內七成為沙漠，以黃河與山上雪水形成的地下水為主要水源。夏國都城位於興慶府④，西有賀蘭山作屏障，東有黃河灌溉。西夏雖處苦寒之地，四周被圍的軍事絕境，但是幾乎全民皆兵，因此才能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西夏唯有鹽業頗為豐富，不但有烏池、白池、吉蘭秦池、細項池、瓦窯池、古朔方池、龜茲池等鹽池的散鹽，也有河西走廊一帶鹽山所產的岩鹽。

    西夏的青白鹽不但價格低，更有高品質的岩鹽，各方麵都優於大宋朝的解鹽，因此販售青白鹽成為物資匱乏的西夏之主要收入。

    西夏在大宋邊境榷場中交易青鹽，鹽產無窮質高價低，財源不斷。為控製夏國的發展，宋朝采取了禁鹽政策，隻在各別地方設立“官榷場”定量購買青白鹽，以控製夏國的財源收入。

    也正是因為禁鹽的原因，私販青白鹽便有了巨額的利潤，滋養了邊境線上龐大的私鹽販運隊伍。

    黨項人“私販”進入宋朝境內是常見之事，而漢人攜帶錢財物資到夏國土地上購買青白鹽更是屢見不鮮。反而，大夏國對漢人入境買鹽更是放任甚至是歡迎。

    何守圓，雲守清帶著趙道真，尚道遠二人換了道服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跟著鹽商一同進入夏國地界。漢人販鹽商客進入夏國購鹽者甚多，巡邏官兵幾乎不去去理睬。

    雲守清初入夏國之地頗為感慨，荒蕪之地幾乎不生草木，更沒有開封府一樣的繁華世界。途徑之處說為城池，基本都是些夯土牆圍著的稍大些的村鎮。

    雲守清問何守圓道:“師兄，咱們要去何方向？”

    何守圓道:“若是要打聽線索自然要去夏國都城興慶府，你看這些商隊不也是往那裏去的，我們正好借此隱秘身份。”

    師兄第二人正說話間，卻見前方煙塵大起，一隊騎士約有七八人向著商隊疾馳而來。待到進前卻才看的清楚，馬上之人各個身著皮甲背著兵刃卻不是官軍打扮而是一隊黨項武士，。

    武士們來到商隊進前，既不盤查也不問話隻是冷眼旁觀過往商客。客商們也是見怪不怪，一個個隻當無事人一樣趕著馬車默默行路，何守圓幾人也是壓低鬥笠混雜在人群之中。

    何守圓經過武士身邊之時卻被為首之人喝住。此人二十出頭年紀，身形高大禿頭無眉，一雙虎目神完氣足，鼻直口闊，麵如冷煆。隻聽他冷笑一聲道:“先生，來我西朝所為何事？”

    何守圓故作懵懂，左右看了一圈才笑著答話道:“回官人話，小的乃是販鹽客商，當然是來貴寶地求財。”

    為首武士笑道:“先生說笑了，販鹽客商我見得多了，像先生般武功高強者我還是初次見到。”

    何守圓同樣哈哈笑道:“官人莫要說笑，我等客商遠道而來，帶些兵刃隻為防身，何來武功高強之說？”

    為首武士望天長笑，笑聲中氣十足震動四野:“你故意壓低姿態也難掩氣宇軒昂，見了本座對答如流氣定神閑，漢人客商中也僅你而已。尋常客商帶些刀槍防身也在常理之中，像你四人般背插寶劍者定是高手無疑。

    實話對你講，我們本不是什麽騎兵遊勇，我乃高白大夏國奇刃堂貪狼星往利河在。大法師能掐善算，早知諸位來此，特命我等前來請二位回宮一敘。”

    話音剛落，旁邊一名黨項女子自馬上飛身而起，五指套著鋼構直奔雲守清麵門抓去。其餘六名武士分做兩波奔向趙道真和尚道遠。

    何守圓手撚胡須與往裏何在冷冷對視。往裏何在也是坐在馬上也是不動聲色，二人皆是一等高手不會輕易出手。

    黨項女子也非庸手，乃是七刃堂廉貞星，一位修煉體術的高手。

    西夏體術也分多種練法，普通人都是以各種方法練得銅皮鐵骨一身巨力，而一些黨項貴族卻各有一些不外傳的秘法，可以針對修習者不同體質進行鍛煉。但以秘法修煉天生根骨卻很重要，能夠練成的人少之又少。

    廉貞星名叫米禽乃送，米禽氏與顏超氏相同，也是黨項人最早的八大部族之一，當今夏國的貴族。

    米禽本族內的練體之術獨步大漠，修煉者通過秘法可將四肢修煉得異常靈敏，其實際做作用遠勝於隻練筋骨膂力。因此，米禽族人也驕傲地稱之為“上術”。

    不過上術雖強，但是能夠修煉成功的人卻是極少，多數都是半途而廢，唯有天資特異者才能練成。

    米禽乃送雖為女子，但是黨項人卻沒有不準女人練武的規矩。米禽乃送獨具天資，十三歲便開始練習“上術”，休習過程極端嚴苛，總共花了七年時間才有了如今的修為。隻見她十指鋼鉤變幻莫測，似左乎右神出鬼沒，仿佛每隻手上都生有眼睛一般。

    雲守清見初見米禽乃送是一柔若女子本不願認真出手，因此並未使用兵刃，一直將長劍插在背後。誰知米禽乃送手段如此高明，身形左右飄忽不定，幾乎尋不到一絲破綻。十柄鋼鉤幻化為點點星光，鋪天蓋地將雲守清籠罩其中。

    二人隻拆三兩招，雲守清便被扯去一塊衣衫。情急之下，雲守清手掐法決念動咒文施展五雷法術。雲守清周身雷光攢動將滿天爪影震散，借機抽出寶劍拿在手中。

    米禽乃送冷哼一聲飛身搶攻，雲守清以白虎劍勢針鋒相對。隻見爪影重重劍光閃閃，金器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白虎劍式氣貫劍身，堅不可摧劍勢狂猛。米禽乃送十柄鋼鉤卻能以柔克鋼，彎轉如意攻守兼備。

    二人拆得四十餘招，雲守清連變三種劍式仍是不分上下，雙方心中都是暗自佩服。一個是劍招變化無窮，時而狂猛鋒銳、時而烈火八荒、時而行雲流水。一個是出手如電卻變化隨心，身形靈巧又飄忽不定。

    激鬥正酣卻突生變化，令外幾名黨項武士配合無間，鬥得幾招突然抽身圈外同時擲出鐵撾將趙道真和尚道遠雙手鎖住。手起刀落立刻就要將趙道真、尚道遠變成死人。

    何守圓救徒心切，抽出寶劍身形電轉便要衝過去。往利河在冷笑一聲自馬上一躍而出，人在半空一柄點金劍卻已照著何守圓當頭砸下，氣勢威猛無匹。

    何守圓隻得回劍撥擋，兩劍相觸隻感覺劍身上巨力無匹，震得何守圓長劍險些脫手。何守圓心知對方膂力強勁不可硬碰，使出後天劍式以守代攻。

    通常劍法的招式以靈活多變為主，取其輕盈雙鋒的特點，或刺或削避敵鋒芒取敵不及，最忌諱與人硬碰，這也就是劍的弱點，不似鋼刀一般可以硬打硬。

    往利何在的點金劍長約四尺寬有四寸，重量至少是普通長劍的一倍以上，劍脊豐厚劍身堅韌，正好彌補普通長劍的不足。

    正是這樣一柄重劍卻被往利何在使得行雲流水，輕盈如意，有劍法之優勢卻無長劍之不足，劍法使得毫無破綻也無弱點，對上何守圓的長劍幾乎無所顧忌，即可長驅直入硬磕硬碰，又可隨意圈轉守中帶攻，占盡優勢。

    何守圓暗自心驚，此人武功絕非等閑，劍法力道都在自己之上，未料蠻荒之地竟能孕育出此等高手。而更令何守圓納悶的是，此人急攻快打之時劍勢性如烈火，頗有朱雀劍的神韻。

    何守圓正待思慮如何變招應對，卻聽往利河在陰惻惻地說道:“大法師本意派我前來相邀，你若一再反抗，可別怪我辣手。”

    往利河在聲音雖不十分響亮，但在場諸人都聽得輕輕楚楚。幾名黨項武士哪能不明其中道理，立刻抽出鋼刀分別架在趙道真、尚道遠脖頸上。

    雲守清與何守圓投鼠忌器，縱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法施展，隻能拉開場子收了兵刃。幾名黨項武士一擁而上，繳了幾人兵刃摸肩頭攏二背將幾人困了結實，直接代往七刃堂。

    備注

    1三班奉職承節郎

    階官。北宋得武官分為職官和階官。職官就是有實質上的權利，比如都頭（相當於現在的連長），而階官就隻是一個官階，比如承節郎（相當於少尉）。三班奉職承節郎為第五十一階。

    2蕭關

    今寧夏同心南

    3吐蕃

    由古代藏族在青藏高原建立的政權

    4興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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