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奇刃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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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鄉故知本是親,往日兄弟今成仇】

    宋,天禧四年(1020年)夏,西夏國太宗皇帝李德明,派遣大臣賀承珍督率役夫北渡黃河營造城闕宮殿及宗社籍田,後西夏定都於此名為興州。

    宋,明道二年(1033)年李德明之子夏景宗李元昊廣建宮城,營造殿宇,升興州為興慶府,設立文武官員正式建國稱帝。自此西夏曆代皇帝皆以此處為都城。

    興慶府所在之處,水草豐美,地饒五穀,不但宋、遼兩國無法控扼反而占據交通要路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遊,扼西陲要害,利於掌控全國。

    興慶府作為西夏都城,形製與宋朝開封城及其相似,有宮城和外城兩重。西夏人敬畏鬼神,禁忌居中而住,因此宮城位於外城的西北部而非正中。

    宮城四麵置有“攝智門”、“廣寒門”、“車門”、“南懷門”和“北懷門”等五個城門。外城呈長方形,周回一十八裏,護城河闊十丈,南北各兩門,東西各一門。

    城內道路寬闊方正規整,外城有街坊數十個,普通百姓盡皆密集於此。城中房屋多為低矮土屋或木板屋,城牆箭樓也多為夯土建造。

    往利河在與米禽乃送等一眾黨項武士,押著張守真、雲守青四人由北門進入外城,幾人一直去往外城東南一隅“奇刃堂”所在之處。

    黨項人多以遊牧為主,擇水草而居每年一易,因此所住房屋均為粘木製成,織犛牛毛及羊毛覆之。興慶府城之內平民所住房屋擇多以土木為主,以木材為棟梁,用草拌泥製成土坯壘砌牆壁,再以石灰砂漿塗抹牆壁以茅草搭建屋頂,富有者或官員才能用瓦片搭建屋頂。隻有少數達官顯貴的房屋才以磚木製成。

    奇刃堂雖隻一層,但構造宏偉裝飾豪華,青磚砌牆瓦片蓋頂,板瓦行間相接之處疊放瓦筒,房簷處放置瓦當並已琉璃鴟吻裝飾。木質門窗塗以各色油漆風雨不能侵蝕,極富黨項民族特色。西夏國崇尚佛教,以寺廟和宮殿的等級也不過奇刃堂的規模。

    往利河在等武士將何守圓師徒四人押到奇刃堂大殿之內。隻見殿宇宏大周回幾十丈,鬥拱建頂朱漆梁柱,在西夏國中已是極為少見。殿中銅爐香煙繚繞,隻有一名四十多歲的道士盤膝端坐中央。這道士身穿三十六幅紫紗褐帔洞真法服,頭戴四麵三葉原始寶冠,麵如冠玉鼻挺唇簿,雙眼精光四射咄咄逼人。

    何守圓幾人見到這名道士皆是倒吸一口冷氣,驚疑道:“師弟,你怎麽在這?”。殿宇中的道士正是張虛白的二弟子鍾守離。

    鍾守離手撚長髯,命令黨項武士將幾人繩索解開。揮手並退左右,並吩咐將何守圓幾人兵刃留下。

    往利河在擔心鍾守離安危,問道:“法師,您孤身在此是否…”。

    鍾守離卻平靜地說道:“這幾位都是本法師的故交,隻是請來敘敘舊,你等放心去吧。”

    往利河在幾人不敢反駁,依次退出大殿,將房門關緊。

    鍾守離走到何守圓麵前拱手施禮道:“師兄安好,一路上受苦了。”

    何守圓已大概知道他現今身份,也不回禮隻冷哼一聲道:“哪裏話?大法師有命,我等豈敢不從。”

    鍾守離苦笑一聲道:“師兄不要取笑,我這也是有苦衷的。”

    何守圓卻挖苦道:“苦衷?你身穿洞真法衣,執掌奇刃堂,在西夏國位極人臣,隻怕比師父的品級還要高了。哪裏來的苦衷?”

    鍾守離歎口氣道:“師兄請坐,聽我慢慢向你解釋。”

    殿中放著六把交椅,何守圓卻是看也不看,他如此架勢旁人當然也不好落座。鍾守離見狀無奈地搖搖頭,自顧自地慢慢說道:“當今西夏皇帝李乾順對中原儒教十分傾慕,在西夏大力推行漢禮,以改變西夏的落後風氣。減少賦稅,注重農桑,興修水利,在李乾順的勵精圖治下,西夏政治清明,國力日漸強盛。站在西夏國的立場上,不得不說他是一個好皇帝,起碼比咱們大宋那個整日隻知飲酒作樂的皇帝好得多。”

    何守圓冷笑道:“西夏人窮兵黷武聯遼侵宋,奪我大宋朝大片土地,邊境軍民不得安寧,你偏偏為他賣命,是要與中原百姓為敵嗎?”

    鍾守離歎道:“師兄有所不知。李乾順初登皇位時年僅三歲,一直由其母梁氏把持朝政。母黨專權一人獨大,效仿前朝持續對大宋用兵。梁太後死後李乾順親政,處死曾為梁太後獻策侵擾宋朝邊境的嵬保沒、結訛遇二人,並遣使向宋朝上表謝罪。我之所以幫他就是要將道家的道、德教授於他,保持他對大宋的立場。”

    何守圓有道:“你說得好聽,卻暗地幫他訓練殺手到大宋來殺人。”

    談到此處,鍾守離略有無奈地說道:“西夏人崇信佛教,我遊曆至此本意是推行道家教化。為此,我在李乾順麵前顯露一些道術讓他信服。誰曾想他見了道法神奇卻讓我幫他訓練殺手,權宜之下我也隻能應允。後來,那童貫利欲熏心,鼓動大宋皇帝對西夏用兵占了橫山之地,西夏失了護國屏障國事危急。李乾順大怒,因此才命奇刃堂派出殺手行刺童貫等人。隻不過,林靈素是我擅自加上去的,也算是替師傅出口氣。”

    何守圓聽了中心火大,罵道:“呸,滿嘴的歪理。師父他老人家道法通玄,劍術如神,遍曉天地,幾時用得到你來出氣。修道之人本應心靜如水,你卻偏偏學林靈素參與政事,還有臉麵說他?我看你是當定了西夏皇帝的走狗。今日已然至此,要麽你與我一同回去給師父一個交代,要麽我以監院的身份將你清出門戶。”

    見何守圓如此湯水不進,鍾守離冷笑一聲道:“師兄,話說到這個份上你仍然如此冥頑不靈我也別無他法。隻不過,你要清理門戶恐怕沒有這個能耐。”

    何守圓道:“你的斤兩我豈能不知?這裏是你的地盤,有多少人隻管叫進來。”

    鍾守離大笑道:“你我師兄弟切磋是門內的事情,由不得別人插手,有多少能耐你盡管使出來就好。”

    說話間,何守圓已經慢慢挪到長劍附近,足尖一點便將長劍挑到手中。與此同時,鍾守離也已將一柄闊劍擎在手中。

    鍾守離手中的闊劍,不過是比普通長劍寬厚些許,闊劍表麵光澤明亮,包金雲手,牛角劍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並非鍾守離曾經的隨身佩劍。

    何守圓調侃道:“怎麽,有了主子兵刃倒是變好了,劍法沒撂下吧?”

    鍾守離卻是神色肅穆地說道:“師兄,請了。”

    何守圓哀歎一聲,真正要動手中心總有一些不是滋味。師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平日裏也沒少了對練劍法,今日番邦異域見麵本應互訴衷腸偏偏卻又是刀劍相向,心境迥然相異。

    何守圓抖了一個劍花,口中喊到:“師弟看好了”口上說得犀利手中卻是使出後天劍式以守為主。

    鍾守離與何守圓乃是同門師兄弟,天後劍式豈能不知,可他即使明白何守圓的心情出手卻是不留餘地,鍾守離出手便是最為擅長的勾陳劍式。

    勾陳劍乃屬陽土專克天後劍的陰 水,而且最利打鬥,與人博弈勾心鬥角,劍式繁複多變凶狠殘忍。

    勾陳劍方一出手何守圓的劍招便被克製,一個無意傷人一個卻是咄咄相逼,隻過二十餘招便將何守圓衣襟斬下一片。

    鍾守離半路止住劍式說道:“師兄,你若一再相讓可別怪師弟下手無情。”

    何守圓見他並無一絲悔改之意,心腸一硬白虎劍式出手,氣灌長劍金芒吞吐,招招淩厲,劍身嗡鳴已然使出了十成功力。

    鍾守離大喝一聲:“好!幾年不見,師兄劍法精進不少。”說話間使出朱雀劍式,要以陽火克陽金。

    朱雀劍靈動跳躍,圍著何守元圈轉遊離。任由白虎劍攻勢淩厲,朱雀劍蜻蜓點水一觸既收,快如閃電虛實不定伺機傷人,劍身上真氣注滿似有熱浪奔襲。

    師兄弟二人本是一樣的劍法套路,何守圓原本強過鍾守離一籌,沒想到幾年不見竟然優勢無存,不由得暗自心驚。

    何守圓心中暗道,近幾年自己劍法大有精進怎會被鍾守離盡數趕上。心中驚奇,何守圓手上劍式再變。

    此時,劍招的比鬥已然變成了劍式的比拚。六壬化神劍相生相克,誰會的劍式多自然占得便宜。何守圓習得八式有半已是師兄弟中的佼佼者,就連師傅也是盛讚有加,沒理由會輸給鍾守離。

    但是何守圓連變幾路劍式,卻竟然全被鍾守離所克製,何守圓心中驚疑不定,難道鍾守離竟將十二式劍法學全,已至化神境界?

    鍾守離看到何守圓麵有疑惑,冷笑一聲竟然將十二路劍法盡數使了一遍。雖然有些劍式不免生澀一些,但是確是完完整整的十二路劍法,幾乎令何守圓驚掉下巴。

    要知到,若將十二式劍法全部領悟並且融會貫通,變換劍式做到劍隨意轉固然困難。但最難的卻是要消除自身五行所限,將自身真氣在陰陽五行之間隨意流轉配合劍式手決使出。如此才能做到形神具備,達到化神境界。前者需要悟性而後者卻需真真正正的刻苦修行,短短幾年時間鍾守離如何能夠做到?

    雲守青在一旁看得真切,自己雖已習得五行真氣,但也隻是具備了能夠將自身真氣轉換成五行之一的條件。但若要做到五行之間隨意切換毫無縫隙仍然為時尚早,更何況還要同時分出陰陽變化。鍾守離雖然能夠使出十二式劍法,但細心觀察便不難發現,鍾守離的十二式劍法隻具其形未得其神。隻有一種可能,鍾守離尚未將自身真氣練至五行合一的境界。

    但即使如此,何守圓與鍾守離二人內功相差無幾,鍾守離通會十二式劍招也是穩占上風。眼下唯一的勝算便是何守圓與雲守清二人組成六人劍陣,取長補短方能克敵。

    也不用何守圓招呼,雲守清抄起長劍飛身入場,出手便是天後劍式。

    天後劍乃是陰 水之劍,劍招陰柔如潺潺溪水連綿不絕,最利防守。何守圓豈能不明其意,當即再換做白虎劍式,飛身而上。

    此時,何守圓得天後劍護佑再無顧及,白虎劍隻攻不守劍勢又猛三成,將淩厲、剛猛、凶狠的特點發揮至極限。鍾守離大笑道:“好,二位師兄弟同時出手好得很!”

    雲守清卻道:“師兄莫怪,你將我師兄弟二人都留在此處,想必已有了同時對付我們二人的覺悟。”說話間手下劍招綿綿不絕,將鍾守離發來的劍招一一擋開。

    鍾守離笑道:“不錯,此地隻有我們幾個同門,我當然有對付你們兩個的把握。”話雖說得硬氣,但手上功夫卻不濟。

    六壬化神劍的每一個劍式之間都可以相輔相生,化作劍陣則攻守兼備、五行相生十分完美。若要破陣除非能夠同時使出兩式劍法,或者以極強的內力進行壓製,可是以上兩者鍾守離明顯都不具備。因此,不過十幾招,鍾守離已漸漸被何守圓二人所壓製。

    師父們過招,趙道真和尚道遠隻能在一旁幹看著不敢插手。一來,自己武功不濟上去也是添亂。二來,對長輩出手可是忤逆犯上的罪過。

    三人再鬥十幾招,鍾守離一劍攻來。雲守清本想以天後劍將它擋開,卻沒想到順著長劍傳來一股電勁,瞬間擊得臂膀發麻。與此同時,鍾守離的長劍上火光繚繞平白無故騰起一股火焰。

    那火焰來得突然,何守圓、雲守清二人慌忙之下隻能抽身後退。二人飛身縱躍兩丈來遠並肩而立,也未見鍾守離如何焚燒符籙、掐訣念咒,隻是長劍一抖又一個麥鬥大的火球向著二人激射而至。

    何守圓與雲守清雖然不明白鍾守離為何可以憑空施展如此威能的法術,但又怎會被那火球擊中。隻見二人晃動身形分向左右縱開,那火球落在二人站立之處騰起大片烈火,烈火中電龍遊走四散而開。

    何守圓、雲守清未曾料到那火球之中竟然夾雜雷電之力,皆被雷電籠住腿腳,電力遊走全身瞬時間筋肉麻痹癱軟倒地。鍾守離借機搶上幾步,指出如電將何守圓幾處大穴閉了,何守圓立刻委頓地躺在地上昏死過去。

    雲守清欲要挺劍起身,鍾守離立刻身形如電轉了過去,長劍一抖便將雲守清長劍擊飛出去。雲守清體內電力未消,本就是拄著劍半跪在地上,全靠長劍支撐著起身,長劍忽然脫手身體立刻向前傾倒。鍾守離借機踢出一腳,腳尖穩穩擊在雲守清胸口上。雲守清就此趴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難以再有所行動。

    不過幾招之間便攻手逆轉,何守圓、雲守清接連被製。趙道真心急如焚,也不顧自己與鍾守離有多大的差距,揮長劍衝了上去。無奈趙道真相差太遠,鍾守離身形如電閃到他身後,並起二根手指將他點倒在地。

    鍾守離喚進侍衛,將何守圓三人搭了出去。又向米禽乃送吩咐道:“這三人交由你來看管,屋不上鎖人不帶枷,好生侍候卻不要讓他們跑了,知道嗎?”

    米禽乃送應聲自去安排,一眾人退出大殿,卻隻剩下鍾守離和尚道遠。

    尚道遠卻是鍾守離的親傳弟子,鍾守離望著他長歎一聲道:“為師也是迫於無奈而為之。你也向他們一樣認為為師是錯的嗎?”言罷,雙眼盯視著尚道遠等他答話。

    尚道遠可是個見風使舵的人,見到鍾守離如此神威哪敢觸他黴頭,立馬跪在地上補行師徒之禮,口中答道:“師父做的事情自然有師父的道理。弟子隻知道,自從師父離開,弟子便成了無根浮萍人人都敢欺負。今日上天開眼我得以師徒團聚,心中說不盡的歡喜。弟子隻想今後留在師父身邊,盡犬馬之勞。”

    鍾守離又是長歎一聲道:“你起來吧,我知道你們幾個弟子定然受了不少苦。今後留在奇刃堂好好辦事,他日大夏國入主天下,少不得你等高官厚祿。”

    尚道遠本就是個官迷心竅的人,此時聽得師父許以厚賞,更加接連不斷地磕起了響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