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①屬大宋朝淮南東路，下轄朐山、東海、沭陽、懷仁四縣。東臨黃海，四季分明，寒暑宜人，光照充足，雨量適中，冬季寒冷幹燥，夏季炎熱多雨。

    海州知州張叔夜，於治平二年生在信州永豐縣塔下銅鈸山區一個山鄉小村。祖籍開封，官宦世家，其曾祖張元弼曾封徐國公並已太子太師致仕。

    張叔夜少時喜談軍事，長大後以祖蔭入仕任蘭州錄事參軍。大觀年賜進士出身曾任右司員外郎、禮部侍郎。因遭蔡京猜忌，以徽猷閣待製身份發到海州任知州。

    張書夜在蘭州戎邊之時，每至深冬黃河和封凍，羌人便會趁機侵襲。張叔夜以身犯險，親渡黃河深入敵境勘察，獲知五路之間有一要衝之地名為天都，羌人入侵之前便要先在此地集結。

    張叔夜利用附近地勢，一戰奪得大都，並建西安州城扼守西北邊境以遏止羌人的侵襲，自此蘭州再無羌患，士卒再無瀕河困守、累月不得解甲勞頓之苦。

    現如今張叔夜雖已年近花甲，但壯誌猶在，憂國憂民之心絲毫不減。除夕將至，全城百姓都沉浸在喜氣洋洋的氛圍之中，唯有張叔夜這個老人正孤零零地坐在府中一籌莫展。

    巨寇宋江僅憑千餘人便縱橫青、齊，攻陷十餘郡城池，聲勢日盛。聖上納亳州知州侯蒙建議，招安宋江未成，又命歙州知州曾孝蘊率軍征討。

    曾孝蘊一通窮追猛打倒是痛快，那宋江乃是流寇，根本不與曾孝蘊直麵相抗，率眾南下避其鋒芒，過了沂州便是淮陽軍②，淮陽軍與海州相鄰又是一座軍城，宋江無甚油水可撈久守無意，下一步極有可能奔著海州而來。

    張書夜正在暗自傷神卻有門子來報，說是朝廷上派人過來。聽有上差駕臨，張叔夜立刻換了從省服出門迎接。但見門外站著四人卻都是尋常打扮，三男一女年紀幾乎都與張書夜相仿。雙方見了禮數，都到客廳座談。

    來人未穿官服張叔夜看不出對方身份，對方卻也不自行表明，到看樣子也不是什麽為官多年的京官倒似些江湖人士。

    張叔夜不敢貿然發問，深知朝中關係複雜，若是得罪了蔡京一黨恐難周全。

    當初，張叔夜從弟張克公曾彈劾蔡京，使得蔡京被迫下台，蔡京因而與張氏結仇，遷怒於張叔夜，暗中搜集張叔夜的過錯，將張叔夜貶為西安草場監司。

    數年後，張叔夜才被召回京師當秘書少監。因此，張叔夜對待京城裏的官員一向格外謹慎。

    上了一壺香茶，眾人各自飲了一口，張叔夜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幾位上差到本州有何公幹呀？”

    幾名看著互相張張望幾眼，其中一名幹瘦老者幹咳一聲，起身向著張叔夜深施一禮答道：“回稟知州，小老兒隻是大內散都頭左班一個三班奉職承節郎，一個從九品的小官，張知州若要稱我上差真是折煞我了。”

    雖然說殿前司各班直都是天子進人，但要說那都指揮使和四直都虞候③還差不多，這區區一個三班奉職郎未免太小了些，能進到哪去？”張叔夜心中有此所想，臉上不免流露出輕視神色。

    那幹瘦老者正是京西大俠莫天川，人精一樣的老俠客怎能看不出個眉眼高低，立刻幹笑一聲說道：“知州，此次我等前來是奉了上諭，捉拿盜寇宋江。”

    張叔夜正為此事發愁，一聽莫天川如此說話便來了精神。莫天川順勢遞上旨授與出入內宮的銅腰牌，莫天川乃是一個九品內職將校沒有“魚袋”作證，張叔夜隻能仔細查看旨授辨明身份。

    旨授內容卻是“令莫天川、左堂明、婧玉碧、智遠四人協辦賊寇宋江諸類事宜”，上麵既無受命官職也無規定具體行事州縣，但看字體清秀漂亮乃是殿前司都指揮使高俅親筆所寫，並在落款處有高俅的花押與用印。

    高俅的花押張叔夜豈能不識，但卻仍有疑問：“這旨授卻是不假，但卻不是兵部所發，這是何故？”

    六品以下官員的旨授通常都由尚書省擬奏，文屬吏部，武屬兵部，殿前司都指揮使發下來的卻從未見過，因此張叔夜才有此一問。

    莫天川尷尬一笑道：“回知州，這個事說來話長，我等四人本是江湖散人。特被招入朝中已備不時之需，上麵有過口諭，但凡我等出京城須由高殿帥首肯。”

    張叔夜聞言一驚，以高俅的身份地位自己若要見上一麵不知要廢幾番周折，如此四名小官出京竟要勞煩高俅首肯，不由得顯出疑惑之情。

    京東大俠左明堂，一副矮胖身材，論相貌沒有任何出彩之處，平常最怕別人瞧不起他，也最是口快心直，往日最喜歡和莫天川拌嘴。

    此時，左明堂按耐不住站起身來說道：“張知州莫要瞧不起咱們，我們這四個老家夥想當初也是江湖上有名有號的人。這個幹瘦老鬼便是京西大俠莫天川號稱擋路鬼，這位美貌仙姑便是江南大俠婧玉碧，這個大和尚不愛說話武功卻是不弱，因此得了冷麵佛的雅號，河北大俠智遠便是他。”

    婧玉碧極為看中容貌自稱玉麵仙姑，雖然年近五旬之人，但卻保養得極好，怎看也就三十來歲，最喜別人誇讚他年輕貌美，聽得左明堂誇他貌美卻隻噗嗤一笑並未說話。

    智遠一向不多言語，隻是自顧自地低頭念經，否則也不可能落了個冷麵佛的名號。

    別人不說話莫天川卻瞪了左明堂一眼道：“張知州麵前休要放肆。”若在平常，左明堂豈肯認慫，剛要頂撞幾句，莫天川卻說道：“出來之前你可答應過我什麽？”

    出門前，左明堂答應過莫天川一切聽他安排行事，否則便不會保他出來。因此，左明堂隻能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坐到椅子上大口喘氣，又是惹得婧玉碧一陣輕笑。

    聽到笑聲，左明堂胖臉憋得通紅不住偷眼去看莫天川，氣鼓鼓地不服輸卻不敢再大聲說話。

    莫天川轉回頭衝著張書夜陪笑道：“讓您見笑了。”

    張叔夜立馬回禮道：“哪裏哪裏，幾位老俠客到此本官心中大安，來來快請坐。”四位大俠都是江湖異人，名氣大到要朝廷主動詔安，張叔夜在京城中為官多年豈能不知。

    江湖中人誰不想要幾分臉麵，莫天川雖然嘴上責備左明堂心中卻有了底氣，主動問道：“張知州，近日盜寇宋江越發猖獗，不知大人可聽聞細情？”

    提起此事張叔夜複又愁容滿麵，說道：“老俠客說笑了，宋江一夥盜寇為禍京東一代越發囂張，本官豈能不知。不瞞幾位，我正為此事頭痛不已。”

    莫天川明知顧問道：“哦？宋江尚在沂州地界，大人何必發愁。”

    張叔夜搖頭道：“老俠客莫要裝作不知，這沂州之下便是淮陽軍，往東便是我海州沭陽縣。宋江劫掠金銀無數，定要借道沭陽 水路，倒時極有可能在我海州海瀕登岸。”

    莫天川嗬嗬笑道：“張知州有所不知，宋江已然到了淮陽軍，但卻並未有所動作，估計隻是在修養調整，畢竟他們在沂州地界鬧出不小動靜，自己也應有所損傷。宋江應隻是在虛張聲勢，不多日便會轉去沭陽。不知張知州做何計較？”

    張叔夜苦笑道：“宋江手下都是精兵強將，我這海州地界雖有一些廂兵但哪裏是他對手。”

    莫天川笑道：“這個問題大人隻管放心，一來有我等幾人相助，二來朝廷已發出一營天武軍前來助戰，全部由老大人節製。”

    張叔夜眼前一亮說道：“若是如此，倒有辦法將宋江擒住。那宋江轉略十郡乃是流寇，他至今無法被剿滅並非是朝廷禁軍失力，皆因宋江並非據地而守而是四處轉戰，不勝便逃。

    而今次他若是在海州登岸，我們可以誘其深入，而後燒其船隻斷其退路，再在河岸邊上以優勢兵力對決，到時宋江隻能被迫應戰，我等便可將其擒拿。”

    莫天川笑道：“張知州好計策，隻是朝廷有令，宋江其人能夠縱橫青、齊必有過人之才，最好能將其詔安用以剿滅方臘。”

    張叔夜笑道：“好辦，到時我們先擒住他幾個匪首兄弟，以此相挾還怕他不乖乖就範。”

    淮陽軍知軍李寬並未將宋江等人放入眼中，宋江在宿遷縣郊外立寨駐紮多日卻無動靜。李寬見時至年關倒不如主動出擊將宋江一舉成擒，免得出了淮陽地界成了他人軍功。於是棄了守城之利，帶了兩千禁軍與宋江野戰。

    宋江納吳加亮之言，淮陽軍兵精城堅難以取之不願與他糾纏，本待休息幾日便要到沭陽登船，沒想這李寬甚是心大，棄了州城來同自己野戰。於是，立刻安排手下頭領各代本部兵馬分幾路迎了上去。

    李寬手下雖有兩千禁軍，怎奈領兵將領卻是平平無奇，哪如宋江等人各個虎狼一般，立足未穩便被一陣衝殺絞得七零八落亂了陣腳。

    宋江等人借著氣勢掩殺幾十裏，追在敗兵之後順勢占了淮陽城。未有幾日便將淮陽城內錢糧洗劫一空，馬不停趁著大年夜來到沭陽縣。

    沭陽縣尉王世鑫早已得了張叔夜的指令，帶領百來號人趁著宋江不備，一場偷襲殺了幾個兵卒頭領得了一場小勝，立刻乘船向海州河岸七道溝而去。

    宋江吃了暗虧豈肯輕易放過，那時已由阮小七等幾名兄弟拘了十艘千料大船，於是裝上金銀糧草直追在王世鑫身後勢要將他碎屍萬段。一路上十幾隻大船首尾相接，少則三帆多則五帆，浩浩蕩蕩帆旗密布好不威風。

    張叔夜早已計劃妥當，王世鑫行得不快不慢隻讓宋江看得見卻捉不著。吳加亮懷疑其中有詐，便向宋江進言道：“對麵乃是一艘輕舟快艦，比我軍千料大船應該快了不止一分，此時順風順水卻不全力向前，反而卻似在為我軍引路一般，其中似乎有些蹊蹺。”

    宋江想了想說道：“也許是他桅杆壞了轉不了向也未可知，我軍本就要乘水路至海州，此時前麵多了一個喪家犬又有什麽分別。軍師自管放心，我軍兵強馬壯氣勢如虹，即使前麵有千軍萬馬也隻管打他個落花流水。”

    此時宋江連番得勝，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船艙內金銀無數，船板上精兵千餘，盔甲兵器一應俱全，比之起事之時強過百倍，自然聽不進吳加亮的忠告。

    備注

    1海州

    今江蘇省連雲港市

    2淮陽軍

    今江蘇睢寧

    3都虞候

    都虞候不僅是諸軍都指揮使的副手，而且殿前司、侍衛馬軍司和侍衛步軍司中，都設置都虞候，馬軍司中的稱馬軍都虞候，步軍司中的稱步軍都虞候，殿前司所屬諸班直禁軍，以都虞候為主是高級軍官。而水滸中所涉及的陸謙陸虞候是軍中小吏，算不上軍官，都頭是最小軍官，虞候則相當於現代軍隊中的士官。(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