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桑皮紙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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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皮紙卷內容簡,牽動少年英雄心】

    幫源峒一戰,熙河軍利用方庚所獻圖冊,謀劃在先布局精妙毫無疏漏,大獲全勝,斬敵七萬。

    方臘之妻邵氏、二太子方亳、丞相方肥等三十多賊首盡皆竭被俘。

    童貫上表朝廷,將生擒方臘的功勞劃到了辛興宗的頭上,方庚則因獻圖有功被王稟留在軍中效力。

    方臘被俘之後,分散在各地的叛軍並未就此作罷,反而激起更強烈的反抗,繼續與宋軍血戰。童貫分兵多路,派出郭仲荀、劉光世、姚平仲分頭鎮壓。

    宣和三年五月,台州仙居縣叛軍首領俞道安帶領本部義軍,從溫州永嘉縣楠溪出兵攻占樂清縣,義烏、壽昌等縣,後與宋軍劉光世部接戰,戰敗而逃。

    越州剡縣裘日新與宋軍姚平仲部在桃源(今浙江新昌南明街道桃源村)激戰而亡。

    宣和三年(1121)閏五月,宋軍姚平仲部攻陷台州仙居境叛軍據點招賢(今浙江臨海西)等四十多峒,方七佛部叛軍接連失利。

    自從禽得方臘,宋軍一路高歌猛進,接連收複失地。叛軍群龍無首各自為戰,全軍覆沒已是早晚的事情,兩浙路的戰場已經呈現一麵倒的局勢。

    宋翊,韓世忠率領本隊軍兵跟隨王淵部,在睦洲建德縣駐紮,清掃叛軍餘孽。

    此時叛軍勢微,不少人已經摘了頭巾脫下軍服悄悄回家種地。不乏有些心思鐵的叛軍,幾百人組成一營與宋軍對抗,但也鬧不出這個地界,輕而一舉便被壓服。實際上,宋翊、韓世忠也落了個清閑差事。

    這日夜間,宋翊在營帳中同韓世忠飲酒,酒到微醺無話不說,宋翊對韓世忠道:“五哥,你可真是英雄膽豪,傳聞在萬軍之中能取上將首級果然不假。隻是,這生擒方臘的功勞都讓辛興宗一人得了,實在有些氣悶。”

    韓世忠聽了卻不在意,哈哈笑道:“兄弟,軍營中此事甚是常見,不必理會。更何況辛將軍乃是我軍統領,手下的功勞理所應當就是他的功勞,沒聽過一將功成萬骨孤的道理嗎?

    一個當兵還能壓倒當官的上頭去。打贏了,是當官的布置得當統領有方,升遷發財,名垂千古。打輸了,當官的要殺頭,遺臭萬年,我們則回家種地狗屁幹係也沒有。不能比,不能比呀。”

    宋翊本是想要借機摸一摸韓世忠的心性如何,沒想到他竟如此隨意灑脫,當既輕笑一聲不在說話繼續飲酒。

    韓世忠正在借機吹侃他的英勇事跡,宋翊則附和著捧上幾句,卻聽帳外幾人腳步聲響,宋翊便立刻收了話題。

    韓世忠正不知何故,卻見王淵掀開營帳走了進來。二人急忙起身見禮,卻聽王淵則笑道:“二位兄弟何必多禮,軍營中何來這麽多的規矩,坐下坐下。”

    三人坐定,王淵回首向隨身親兵說道:“你等在帳外等候,我與二位將軍聊上幾句。”四名親兵應聲出賬,臨走時在地上放了兩個酒壇。

    王淵回過頭來看看地上酒碗,說道:“兩位賢弟好興致,來!給我也滿上!”

    宋翊立刻拿過一隻粗瓷碗來,給王淵倒滿烈酒。王淵抿了一口,酒味醇香甘甜,口感綿軟,便說道:“兩位老弟一身英雄膽氣,怎麽喝些女兒酒。”

    韓世忠回道:“這兩浙路上竟是些糯米黃酒,即使原本存著些北方客商販來的烈酒,也都被我們這幫家夥喝盡了。無奈,隻能拿這蓬萊春(宋時衢州黃酒)解解酒蟲。”

    王淵指著地上兩壇酒笑道:“來,將我這酒換上。”

    蓬萊春這種酒,宋翊與韓世忠早就喝得不耐,三人將碗中殘酒潑盡,宋翊拎過酒壇拍開泥封,將三個酒碗倒滿,未到麵前已覺酒香撲麵。

    宋翊端起酒碗淺嚐一口,隻覺一顆火球滾過喉嚨落入腹中,凜冽酒氣刺得後背一緊,不由得在心中喝了聲好。

    卻見韓世忠閉著眼睛回味片刻說道:“正宗鳳翔府的橐泉酒,咱們西北軍人就應當喝些樣的烈酒。”

    王淵笑道:“好呀,一口你就能嚐出來呀。”

    韓世忠也笑道:“王將軍,咱們秦鳳路上的人,哪個沒喝過這橐泉酒,正因闊別已久,更是淺嚐便知。”

    這橐泉酒的勁力甚是猛烈,一碗下肚便已生出些醉意。

    卻聽王淵借機說道:“世忠呀,這次能夠力擒方臘我知道你居功至偉,可辛將軍怎麽說也是這前軍統帥,你等被圍之時也是他帶兵及時趕到,功勞算到他身上你可不要太過介懷呀。”

    韓世忠憨笑一聲答道:“將軍哪裏話,我等帶兵打仗替上級立功那是應當應分的事情。若論軍功,那理應是童總管的功勞最大。”

    王淵嗯了一聲繼續說道:“左軍統領,懷德軍都總管,楊惟忠將軍也是知曉此事。楊將軍為人耿直,言說回京後定會據實上報,給你討個說法。”①

    韓世忠聽罷心中大喜,千恩萬謝向王淵敬酒一碗。

    宋翊心中卻想:“此次回京,皇上定要論功行賞。這楊惟忠與辛興宗一般大小的官,多半是怕姓辛的蓋過自己才拿韓世忠說事。”①

    言罷,王淵又轉臉看著宋翊說道:“這位張橫兄弟更是英雄少年,如此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膽識,今後留在軍中效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宋翊趕忙賠笑道:“一定一定。”

    卻聽王淵又說道:“年輕人誤入歧途是常有之事,早先同宋江落草為寇,皇上既往不咎乃是恩典。

    你迷途知返,在軍中立下戰功不少,朝廷賞賜下來定也不會少了你的。以你的年紀與官階在禁軍之中已是很少的了,今後要好好把握,切勿在再差踏錯才是。”

    宋翊連忙起身行禮道:“多謝將軍台愛,聖上隆恩莫敢或忘,張橫定跟在五哥鞍前馬後報效朝廷。”

    王淵聽罷顯然十分滿意,舉起酒碗又向二人敬酒,宋翊心中卻是疑雲重重,麵上卻不敢表露。

    王淵放下酒碗長歎一聲說道:“時逢亂世,我等將士守土有責。咱們這隻隊伍本是要拉倒北邊去打遼國的,卻因方臘突然作亂,聲勢又大,這才急急調來平亂。

    現在看來賊首已被擒獲,叛軍大勢已去。我想,過不多時,便會調我軍到北邊去作戰。”說罷,眼睛一直看著宋翊。

    宋翊是何等的精明,立刻抱拳回道:“末將定與遼軍死戰到底。”

    王淵複又端起酒碗,說道:“好!此番定然也是不勝不歸!”言罷端起酒碗飲了個底朝天。

    幾人你來我往,將一壇橐泉酒喝個精光。席間,王淵卻也是不斷同宋翊拉著家常,卻都被宋翊一一扯謊應付了過去。

    王淵走後,韓世忠已是喝得醉意熏熏倒頭便睡。

    宋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今日之事實在有些不對。這王淵來到營中卻盡和自己說話,實在令人琢磨不透,難道這王淵真要對自己委以重任?

    宋翊從未想過自己的前途,但若是一輩子都讓自己過這種醉臥沙場的日子,卻是一百個不願意。

    不過這話說回來,還真是人各有誌。前陣子,宋翊偶然間碰到楊誌和林衝,這二人戰功卓絕,上級將領,河東第四將折可存,同樣也是對他倆封官許願。

    楊誌、林衝本就是運送花石綱的指使②,雖隻是個小吏,但也是仗著朝廷吃飯的營生,隻因為一時間行差踏錯才無奈落草為寇,與宋江等人根本上就不同。

    如今朝廷各封官職,雖然大多官階入不得品級,但好歹也是正八經的朝廷禁軍隊將,俸祿豐厚不說,論身份也比那州縣自雇的巡檢、指使高上數倍。

    楊誌等人可說是因禍得福,本以為後半輩子就這樣糟蹋了,沒想到繞了一個灣子反而升得更快。

    如此一來,楊誌等人可說誌得意滿,對朝廷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再不去想那落草為寇的事情,隻盼著四處征多立戰報效朝廷,加官進爵。

    宋翊翻來想去,越發覺得這朝廷上的渾水比江湖上還要深得多、險得多。

    心煩意亂之間,宋翊自懷中取出一卷桑皮紙。那日生擒方臘之時,宋翊怕他暗藏兵刃便先對他進行了搜身,這卷桑皮紙就是自他懷中搜出。

    偌大一個聖公卻將這紙卷隨身帶,其中必有玄妙。於是,宋翊便將這紙卷悄悄藏了起來。那方臘如今掉腦袋的大事,料想也不會計較這些。

    那紙卷卻隻一段百餘字的詩詞,無名無落款,好似抄遝斷章又或是隨筆所做。

    借著昏暗的燈火細細觀瞧,紙卷上載:

    永樂鄉人呂紹先,自幼生得氣不凡,才高八鬥文飄揚,屢試不第難釋然,非是朱衣不點頭,仙文不入俗人眼。

    遊廬山,訪羅浮,若有仙緣便登天。先得火龍天遁劍,再見軒轅馬名湘。

    又應考,入長安,醉仙樓遇鍾離權。黃粱一夢至華胥,方覺人生刹那間。

    赴春闈,名雁塔,恍然又入黃粱夢。誰能世上爭名利,臣事玉皇歸上清。

    棄功名,散萬貫,廣施恩惠不戀凡。中條山上九峰頂,對麵雙修呂洞賓。

    胎息法,洗脈決,先破後立乘大道。 散盡真元還複來,變化飛騰達上蒼。三千功,八百德,修得百年方成仙。

    家人盡逝呂純陽,背上匣中三尺劍,斷惱斷色斷貪嗔。

    這首普通的敘事詩,旁人隻會當做隨筆之詞,但在宋翊看過後卻是心中波瀾又起。

    備注

    1《宋史.列傳》:世忠潛行溪穀,問野婦得徑,即挺身仗戈直前,渡險數裏,搗其穴,格殺數十人,禽臘以出。辛興宗領兵截峒口,掠其俘為己功,故賞不及世忠。別帥楊惟忠還闕,直其事,轉承節郎。

    2指使

    宋代將領或州縣官的屬下,供差遣的低級軍吏。多為臨時雇傭。

    宋司馬光《乞罷保甲劄子》:“事幹保甲,州縣皆不得關預,管內百姓不得處治,其巡檢、指使、保正、保長,競為侵擾,蠶食無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