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臘沒想韓世忠祭出如此下作手段，當既來了個蒙頭照臉。他那知這韓世忠從來不記手段，潑皮無賴打法一向使得順手。

    方臘甩開錦被，隻在片刻之間韓世忠已經到了眼前，左手抓住方臘持劍的手腕，膝蓋猛然向襠下一頂。

    韓世忠有了之前的經驗，知道這方臘有些武功在身，生怕一下治不住他，這一頂用上了十成力氣，反正一時半會死不了人就成，哪裏管他斷子絕孫蛋碎根斷。

    胯下之物乃是男人要害，隻管傳宗接代及時行樂的活計，哪裏有法子將他練得手臂一樣健碩。

    方臘被這一撞痛徹骨髓，手中長劍當啷一聲落在地上。臉上形色萬分精彩，五官扭到了一起，涕淚齊流，別說大聲喊叫，就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仿佛呼吸也會牽扯疼痛，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韓世忠哪會顧及方臘的感受，右手鋼刀向脖頸上一架，左手一把將縮成一團的方臘提了起來。將方臘盾牌一樣推到洞口處喊道：“來呀！我看誰敢上來！”

    此時大隊人馬已然趕來，嗚嗚嚷嚷在外麵擠了一大片，看到自家“聖公”被擒，一個手足無措站在那裏不敢上前。

    韓世忠招呼一聲，幾人躲在方臘身後一步步向外退去。叛軍人群之中有一個自持箭法高明，倚著人群掩映，張弓搭箭欲要突發冷箭偷襲韓世忠。

    花榮眼神尖銳看得清楚，一箭穿過縫隙釘到那叛軍眉心，當場了結他的性命。另有幾人已將手放到了箭羽之上，被花榮箭法所震立刻棄了念頭。

    韓世忠見狀冷笑一聲，手上鋼刀稍一加力，方臘脖頸上便被割出一趟口子，頓時鮮血橫流而下，將胸前衣衫染得通紅。

    幫源峒占地廣博，幾人若是一步步退走不知要到什麽時候。宋翊心中正待想個什麽法子突出重圍，忽聽戰鼓雷動，煙火四起，一隊宋軍分開草叢殺了進來，打得叛軍一陣敗退。

    宋翊幾人未穿軍服，立時也被十幾名宋軍手持長槍團團圍住。

    宋翊幾人正待亮明身份，卻有一員大將排開眾人走了過來。此人手摁長劍，銀盔銀甲鋥明瓦亮，前呼後擁好不威風，正是前軍統領辛興宗。

    這辛興宗別的未見，卻一眼看到了身穿黃袍的方臘。於是招呼一聲，十幾名親軍搶了上去，麻肩頭攏二背將方臘困了個結實帶到辛興宗的眼前。

    辛興宗仔細看了看方臘，開懷大笑道：“好呀，這方臘可是個寶貝，沒想到落在了我的手裏。”

    方臘雖是韓世忠幾人擒住，無奈人家人多勢眾宮高爵險，怎能講得道理。

    韓世忠到是識得官場規矩，立刻拱手行禮道：“末將乃是進武副尉隊將韓世忠。”言罷取出隨身鐵牌轉由親兵遞到辛興宗的眼前。

    辛興宗碰也不碰鐵牌，離著遠遠地看了一眼，沉思片刻道：“嗯，這次算是連你幾人性命也一同救下了，你也不用謝我，陣前多多殺敵立功便罷。”

    韓世忠遇著這事也是習慣了，立刻拱手道：“是，末將領命。”

    宋翊狠得咬牙切齒，這辛興宗如此厚顏無恥，寥寥幾句便把功勞搶了，擋著眾人的麵仿佛說得入情入理，真是個老狐狸。

    王稟、劉鎮二人親率重兵為攻幫源峒。王稟早已將方庚所獻地圖命人拓了百餘份交到各部將手中。

    排布好進軍路線，各部將領參照地圖所示，領著本部人馬占據主要道路，將叛軍切開幾段，令其不能相援。

    叛軍在各個險要山壁之上均設有暗哨要塞，內伏箭手精兵，都被宋軍按照地圖標畫逐一拿下，占了暗哨反向叛軍射箭。有些暗哨守得密不透風，幹脆潑上火油燃起大火燒個幹淨。

    幫源峒內地勢艱險盡是些小徑山路，暮雲遮月又有峭壁阻隔，兩條路上的人難以相望不知狀況。宋軍為此拆下箭頭響鏑帶在身上，各隊之間均以鳴鏑為號互相聯係區分敵我。

    往往一隊叛軍與宋軍在峭壁間夾的小路相遇，忽聽宋軍隊將吹起鳴鏑，立刻便有宋軍從叛軍之後掩殺而至前後夾攻，頃刻間叛軍便被覆沒。

    戰鬥一起，石洞之中藏有數萬叛軍未及出洞，早早便有宋軍守在洞口。

    這路宋軍早有安排，大戰初始便按著地圖標注直奔各個洞口專司守洞，長矛堅盾強、弩硬弓列陣以待。

    這些洞口普遍窄小，少則可過一人多則可過三人，方庚早已標注清楚，各洞最多一押人馬便能堵個嚴實。更有甚者，洞口燃起幹柴火油，三四個人便可盡守。

    待得幫源峒內分布散兵收拾殆盡，王稟才命人在洞口猛添濕柴扇風點火，嘔出濃煙向洞內猛灌。

    凡是見著冒煙的洞口，宋軍便從洞口衝殺進去，堅盾在前，長矛次之，強弩在後，將各路叛軍驅到一處，合圍斬殺。

    往往各路叛軍最終都被壓到一處地下溶洞之中，被盾兵圈圍在一處箭矢攢射。

    又有宋軍中比較油滑者，專找那狗洞一般窄小的洞口，待它冒煙便在洞口守著，隻等有叛軍爬將出來，手起刀落撿個便宜人頭。

    宋軍有備而來突然殺到，分工明確，反客為主，殺得叛軍大敗。

    叛軍本是藏身石洞之中，到頭來反被石洞所困，被斬殺者竟有七萬之眾，屍橫遍野。

    方臘之妻邵氏、二太子方亳、丞相方肥等三十多名賊首盡皆被俘。

    方臘被捉之時，有數百叛軍在場，消息一傳十傳百，令叛軍軍心大壞鬥誌全喪，戰爭已成了一麵倒的結局。

    宋翊幾人累了一晚，到手的方臘也被辛興宗搶了過去，幾人頓覺索然無味，忽覺全身疲乏無力。

    幾人商議一番決定結伴回營休息，途中卻遇到那名帶路婦女隻穿著宋翊給的坎肩，將褙子做條繩索吊死在樹上。

    韓世忠見了那女子屍首，搖頭歎息一聲，道：“這都逃出來了，為何如此想不開，留著性命不好嗎？”於是招呼幾人將她屍身卸下就地掩埋。

    方庚卻在一邊說道：“都是些良家婦女，受了淩辱哪有臉麵見人，當時尚且頂著一口氣在，如今見到大仇得報卻也瞑目了。”

    幾人在往外走，卻見宋軍成群結夥淩辱婦女，盡是那些剛剛逃出魔掌的良家女子。

    有的女子在方臘那裏尚未受屈，卻半路遇見官軍，本意上前求助反被官軍淩辱。

    這些女子剛出狼穴又入虎口，往往遭得一劫還不算罷，再走幾步卻又遇見一隊，接二連三幾番侮辱之下，尚不知前方是何磨難。與其被折磨致死倒不如索性一死了之。

    因此，一路上上吊而死的婦女比比皆是，即使那叛軍再過不仁也有個喘息之機，官軍暴行無盡無休卻更為甚之。

    宋翊等人遇到四名官軍大漢摁住一名女子就要施暴，那女子身材瘦小，年紀不過十八九歲，本就單薄的衣衫碎了一地，赤條條地被摁在青石上，四肢被固，徒勞地拚命扭動瘦小的身軀。

    宋翊想起那帶路女子，若是向方庚所說那樣倒還罷了，若受得如此境遇豈不令人憤慨。

    方庚雖是尋常百姓，倒也還有幾番血氣，上前去責罵那幾名官兵。他一身黑衣誰人識他，被幾人一番拳腳打翻在地，抽出鋼刀就要拿他去湊人頭。

    韓世忠幾步趕上，亮出隨身鐵牌說明身份，那些人才悻悻作罷，嘴裏還罵道：“老子以為那裏來得叛軍送人頭，原來與我等一樣，裝什麽清白。”

    那受辱少女已然掩著胸口躲到了角落裏，那幾名軍漢回過神來，七手八腳又將她翻了出來摁在地上。

    方庚還要再懲英雄好漢，卻被宋翊拖著走了。方庚氣道：“你們視而不見算什麽英雄好漢，算我方庚瞎了眼睛與爾等為伍。”

    宋翊也不說話，強拉著方庚繞道一塊青石後麵，看了韓世忠一眼道：“五哥？”

    韓世忠歎口氣道：“征戰即是如此，我雖不恥如此，但怎又管得他人，不過那女孩也太過可憐。”

    說完這句話，韓世忠又轉頭看著花榮道：“此處乃是沙場，流矢羽箭不長眼睛，人死多個數而已。”

    花榮本是憐香惜玉的男子，對那齷齪之事最是不齒，本就狠得牙癢，隻是礙於韓世忠在一旁不好發作。

    此時，花榮聽出話中含義，心中有了計較，未等韓世忠將話說盡便已幾步踏上青石連發四箭而回，動作幹淨利落，一來一回眨眼之事。

    可歎幾個為非作歹之人，各個利箭封喉死個不明不白，連褲子也未及穿上，死後也被同行不恥。

    那少女心眼榨得很，看到幾人身死跑也不跑，愣了下神便一頭碰死在石頭上。

    王稟、劉鎮大軍四處放火燒屋、熏洞，整個幫源峒煙火四起遮天蔽日，空中飛舞著火絮煙灰，迷人雙眼，雖已天光大亮，宋翊幾人卻越來越看不清事物，又或是不願看清那些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

    四周的暴行仍在繼續，宋翊幾人隻能匆匆穿過幫源峒回到清溪縣城，一路上不敢向四周環顧。

    備注：

    《宋史,童貫方臘傳》

    臘之起，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所掠婦女自賊峒逃出，倮而縊於林中者，由湯岩、椔嶺八十五裏間，九村山穀相望。王師自出至凱旋，四百五十日。

    《通鑒長編紀事本末》：童貫與統製王稟、劉鎮約期會於睦、歙間，分兵合圍。四月，王稟收複睦州，將至洞前，劉鎮等收複歙州，駐軍洞後。約定從洞後突入，縱火為號，前後夾擊。

    二十四日，劉鎮等率勁兵間道掩擊門嶺，突破扼守險徑崖壁義軍阻截，且戰且進，鳴鏑縱火，焚其廬舍。王稟等自洞前望燎煙而進，與劉鎮合圍夾擊。義軍腹背抗擊，奮力轉戰，仍敗績，被斬殺7萬餘人。二十六日，方臘被俘，餘眾散據各地，繼續堅持殊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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