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章:地下囚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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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第二章
地牢裏十分安靜,老倌和那囚犯基本上不怎麽說話。估計是兩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太長,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
大多數時間老倌都在睡覺,睡醒遛幾圈就等著吃飯,隻是在清理糞水的時候發幾句牢騷,再也別無他話。
宋翊甚至覺得這裏的人是被深埋在地下的墓穴中,已經被人遺忘,靜靜地等待著腐爛。
宋翊並沒有因此而沮喪,反而覺得這樣很好,正好有大把的時間用來打坐冥思,覺悟三脈七輪。
冥思時沒有時間的概念,隻記得一共吃了四十頓飯,累了就睡覺醒了就打坐冥思。腹部的傷口恢複得很快,不知是三脈七輪的原因,還是大還丹的餘威尚存,傷口處已經發癢並開始結痂。
一陣輕聲的呼喚將宋翊從冥思中喚了回來,卻是隔壁那名囚犯的聲音:“喂,你是個悶葫蘆嗎?天生的不愛說話,怎麽這麽多天了一句話也不說?”
宋翊懶得搭理他,因此並不回他的話。那人沉默了一陣又說道:“好了好了,算我服了你了,你和我講講江湖行會的事情好嗎?”語氣中滿是懇求的味道。
宋翊見他說得可憐,便對他說道:“江湖行會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沒有過什麽接觸。”
那人又問道:“你不是被江湖行會下令追殺嗎?你給‘老子’,不,給‘我’說說那‘暗帖’的事情,以前我沒聽過呀!”此人為了向宋翊打聽消息,語氣已經變得十分客氣,估計是這幾天憋得夠嗆了。
宋翊心道:“這人是真夠煩的,不知一直便是這樣絮叨,還是關的時間長了才變成這樣的?”
宋翊心想敷衍他幾句,便說道:“再早之前,江湖行會的確是沒有‘暗帖’這等事情。聽說老幫主也是個英雄豪氣之人,隻是近些年久不出山才漸漸變成了這樣。
據我所知,當今有不少綠林黑道殺手都棲身於江湖行會之中,專接殺人收錢的生意。江湖行會內的成員可以花錢掛貼,等待殺手接帖。
但這事都是暗中操作見不得光,一張貼隻對一個殺手。江湖行會人多勢力大,基本上都是殺手主動去找行會中的發帖人問貼,而發帖人則會按照殺手的能耐發帖。
除發貼人之外,掛帖人和殺手都不會知道對方身份。若殺手失敗了,會由發貼人重新發帖另尋下家,這就叫發暗貼。一切都是為了保密發帖人的身份。
而像我這個就是名貼,發帖人將掛貼廣發給每一個殺手,就像海捕公文一樣。而掛貼人根本就不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誰有能耐取人頭,錢就給誰,隻求一個“快”字。
當然,明帖的賞金肯定不會少。能這麽大手筆花如此大的價錢,明目張膽要人性命的,估計也就隻有朝廷了。也不知道江湖行會從中獲利幾何?”
卻聽那人啐了一口說道:“呸,什麽獲利幾何,嘿嘿,依我看看跟本就是夯切一氣。”
宋翊問道:“那你的意思是,現在的江湖行會根本就是朝廷在做主。會首收了好處故意隱在幕後不說話,任由朝廷控製一切。”
那人卻罵道:“屁話,會首豈能是你說得那種人,估計現在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宋翊卻問道:“怎麽,你見過江湖行會的會長?”
那人重重嗯了一聲說道:“豈止見過,還很熟呢。”
宋翊又問道:“哦!他是什麽樣的人。”
那人長歎一聲答道:“英雄豪傑,敢愛敢恨。”
宋翊對江湖高手的事情十分感興趣,趕忙追問道:“聽說他武功蓋世,可有此說。”
那人悶聲說道:“差不多吧。”
宋翊又問道:“那比張虛白如何?”宋翊見過的絕頂高手也就隻有張虛白了,所以萬事都要和他比較。
那人聽了卻噗嗤一聲笑道:“說得好像你見過張虛白似的,怎麽能拿他作比較。人人都和他去比,人人都是手下敗將,怎麽還能分出個高低上下。”
宋翊想想也是,又問道:“那你武功比他如何?”
宋翊本意是拿他去和那會首禽天鵬比較,那囚犯卻會錯了意,以為是讓他去比那張虛白。沉思了好一陣子才說道:“我沒見過張虛白,不過若要動手,估計隻有兩成勝算。”
宋翊心中一驚,心道:“此人還真是自恃過高,與張虛白相比還想到贏的事情。”於是又要調侃他兩句:“如此說來,你豈不是張虛白之下第一人,那你又是被誰抓住關在這裏的?”
沒想到那人並不生氣,隻是重重哼了一聲說道:“強中自有強中手。更何況,當日我隻不過輸了那人半招。如若再動手,我便不會輸他。”
宋翊見他如此會吹牛,便不再去理他,兩人之間複又歸於平靜。宋翊自顧自地打坐,那人卻是沉寂得一言不發。
這一頓飯吃得是羊肉,酒卻有兩壺,送菜的人指明是給宋翊一壺。
宋翊估摸著是沈同成心中有愧,故意給自己加了一壺酒。可老倌卻隻分給了宋翊半壺酒,給了隔壁囚犯一整壺。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再怎麽說這裏也是囚牢,跟老倌也掙不得。
宋翊嚐了一口酒,酒性猛烈猶如鋼刀刮舌,味道卻是苦澀嗆鼻直衝泥丸,當真是又烈又次。
估計那囚犯多吃了兩杯酒有些不適應,竟然醉醺醺地唱起小曲兒來。
平常隻有老倌唱上兩句已是夠煩,今天又加上那個囚犯。偏偏他的聲音還低沉嘶啞氣力不接,都不如老倌底氣足,還自稱什麽武林高手,真把宋翊煩得夠嗆。
那人唱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說道:“這兩浙路上竟是些女人喝的酒,沒味道。這酒雖烈卻又味道極差,還是那開封府衙自釀的瑤泉好喝呀。”
宋翊心道:“你還喝瑤泉,當你自己是知府嗎?”
宋翊心中本就窩了一肚子的氣,便挖苦道:“有本事你去開封府喝呀,還在這裏搶我的酒?你武功蓋世,一條鐵鏈能鎖得住你?”
那人酒喝得有些舒坦,也不生氣,反而解釋道:“一條鐵索當然鎖不住老子,這鐵柱子也是廢物。可他媽這身金敷衣一穿就是三年,迫得老子實在難受。
這東西也不知是誰做的,金銀絲、牛筋、韌鋼混編,刀劈斧砍都不怕。胸口一個八卦鎖越擰越緊,把老子全身筋肉勒得死死的,一點力氣使不上不說,喘口氣都費勁。”
那囚犯說到最後竟然有了哭音,顯然是被這金敷衣折磨慘了。
片刻之後,那囚犯忽又變得惡狠狠的,牙齒咬得嗬嗬作響,說道:“可別讓我知道這衣服是誰做的,老子非把他撕碎了不可。”
那囚犯對這身金敷衣憎恨已極,不知何處發泄,估計要是看到做衣服的人,立馬就能生吞活剝了。
宋翊把自己的手中的半碗酒遞給老倌,說道:“小子不勝酒力,還是請軍爺代勞吧。”
老倌本來就是愛喝酒的人,隻是迫不得已要每天掐著量,節省出來供給那囚犯喝。宋翊讓他代勞自然是求之不得,半碗酒就著羊肉喝了個痛快。
這老倌許久未曾開懷暢飲,這一次喝了個通透。其實他本不勝酒力,一壺酒下肚喝得爛醉如泥,未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待那老倌睡得實了,宋翊輕聲像那人說道:“前輩,您別生氣。我對你那金敷衣十分好奇,你給我仔細講講如何。”
那人鬧了一陣,心情平複了一些,歎了口氣道:“這金敷衣是用金絲、銀絲、牛筋、鋼絲、以特殊方法編織而成的連體衣,幾乎攏住了我的全身,隻留出拉屎撒尿的地方。
這東西編織方法實在奇特,胸口處有一個八卦型的鎖扣,隻要旋轉這個鎖扣就會收緊這件衣服。這衣服任性極好,無論使多大的力也掙不斷一根。”
宋翊奇道:“那你不能將那鎖扣鬆開嗎?”
那囚犯笑道:“你小子取笑我嗎?若是自己能鬆開,他還給你穿上有什麽用處。這鎖扣造得真是巧奪天工,要用一個八卦形的鑰匙才能打開。
而且這金敷衣幾乎就是給我量身打造的,我的筋肉都被束得死死的,幾乎使不上什麽力氣。尤其胸腹丹田之間束得更緊,別說呼吸吐納運轉真氣,就是喘氣也隻能喘上半口,可真把我憋死了。我若是有力氣,早就把這鎖擰碎了。”
宋翊之前聽到這八卦鎖扣,心中就已經有些懷疑。金敷衣這種東西,聽名字就是天機造坊之類的地方才能打造,再加上這八卦鎖扣一說,更是讓人想起木童乙,所以才將老倌灌醉仔細詢問。
宋翊又讓那囚犯將八卦鎖扣的樣子再說細些,那人便細細說道:“這鎖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八卦形凹槽,底麵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個位置上各有一個凸起的細小鐵針立在那裏,這些高矮相同的小細針都可以摁下去。我試過,兌不開,應該有一個八卦形的鑰盤扣在上麵才能打開。”
果然不出所料,這物件定然出自“天機造坊”之手,隻是不知雨之音那解鎖的手段是否奏效。若是如此人所說,他自己武功那麽強悍無匹,逃脫這地牢非需要得他助力不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