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各奔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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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之地,畫舫、歌女盛行。有些畫舫上的歌女,專門配製迷煙供男客吸食享樂。

    經年累月,歌女配製迷煙的手段逐漸提升。於是,便有女子專門成群結隊以迷煙惑人,詐騙過往客商財物。

    被騙者如墜雲夢之中,不知覺間散盡家財,卻仍然樂在其中。江湖中人,也為這群女子獻上一個雅號“煙花漫天”。

    “煙花漫天”所使迷煙,並無猛烈毒性,因其初衷本就不是為了致人死命。但也正因如此,反而令人難以察覺,不勝防範。

    正如江南歌女之千嬌百媚柔情似水讓人難以設防,絕非刀劍之傷切膚之痛,卻能化剛為柔入骨三分。

    禽天鵬中了這迷煙,任他武功再高卻也隻能與宋翊等同。此時,他也隻是勉強站立不倒而已,眼中景物扭曲糾纏與宋翊一般無二。

    但禽天鵬僅憑耳朵聽聲辨位,也能知道童百川舉劍直刺自己哽嗓咽喉。因此,禽天鵬本能向後一措身,躲過致命一劍,卻被削掉了一小撮胡須。

    童百川沒有繼續出手,他被禽天鵬震懾住了。禽天鵬麵衝著童百川所在的位置,嘴角掛著成竹在胸的笑容。隻是一個簡單的微笑而已,便已讓童百川進退兩難。

    禽天鵬威名赫赫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得手,童百川心中不免有些狐疑:“按照瓊花蕊所說,這禽天鵬現在應該連東西都看不見才對,難不成這麽快就適應了?”

    禽天鵬確實很快便適應了現在的狀況,盡管他眼中的一切依然扭曲錯雜,但他已經想到了應對的方法。

    禽天鵬身經百戰曆險不死,除了自身強悍無匹獨步武林的硬功夫,還有就是善於利用一切條件與人爭鬥。此時,禽天鵬手中並無兵刃,但他還有金敷衣,那件囚困他數年的東西,是他現在唯一的依靠。

    童百川並沒讓李鐵應替他出手,禽天鵬那該死的笑容徹底激怒了他。那份失敗者的屈辱足以讓禽天鵬抱憾終生,隻有此時親手殺了禽天鵬,才能洗滌他心中的自卑。

    “你現在目不視物,就連站也站不穩,憑什麽還像勝者一樣微笑,看不起人嗎?”童百川心中暗罵道。

    童百川沒有飛身直進,他雖然求勝心切,但始終是一流高手。謹慎、冷靜才是一流高手的風範。

    童百川晃動身形繞到禽天鵬身側刺出一劍,目標還是禽天鵬的脖頸。誰知他身上穿的什麽鬼玩意,隻有脖頸才能保證一擊必殺,對付禽天鵬絕對沒有第二劍。

    令董百川沒有想到的是,禽天鵬竟然猛地轉身,直麵董百川的劍尖。他是在找死嗎?

    董百川管不了這些,這一劍又快又直,禽天鵬避決然避無可避,自己隻管刺下去便了。

    童百川了解禽天鵬,禽天鵬何嚐不了解他。以童百川的陰狠性子,禽天鵬可以預測,這一劍肯定是奔著自己的脖頸。

    禽天鵬用雙臂護住咽喉,長劍在金敷衣上劃出一溜火星,他順勢勾住董百川的手腕,帶著輕蔑的笑容打出了一拳。

    碗口大小的拳頭帶著罡風掃過了童百川的左耳,耳廓破碎鮮血橫流。童百川踢開禽天鵬手腕,飛身跳出一丈開外,臉上滿是驚恐。若不是禽天鵬看不清東西,這一拳不死也要重傷。

    禽天鵬依舊站在原地沒動,看來迷煙對他還是有用的,隻是不足以製住他。童百川遞了個眼神,瓊花蕊立刻又加上了一個繡球,江湖行會不惜花費千兩白銀請,可不是請她來看戲的。

    禽天鵬皺了皺眉頭,童百川的身形突然間幻化成了十幾個,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無疑是雪上加霜。

    童百川學乖了,麵子固然要緊,可怎麽也比不過自己的小命,還是謹慎為上。他瞪了李鐵應一眼,卻見他驚恐地躲到了牆角裏,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童百川衝著李鐵應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他現在就是個廢人,怕幹什麽?!”

    李鐵應沒有回話,卻聽禽天鵬冷笑道:“他可比你聰明多,給我做了多年的貼身隨從,明知出手便是死,怎麽可能傻到像你一樣觸我的黴頭。”

    童百川羞怒已極,啐了一口罵道:“你死到臨頭還敢逞英雄,你以為我一個人就殺不了你?!”

    禽天鵬沉聲說道:“你說這幾年一直在研究對付我的方法,但你終有算漏的地方。今天,你就是死在我“擒龍功”下的第一個人!”

    童百川卻笑道:“你少唬人,什麽“擒龍功”,從未聽過。”言罷,擺開劍勢便要出招。

    卻聽得禽天鵬身畔陽鳴之聲不斷爆響,一聲蓋過一聲,體內真氣流轉不斷提升。

    童百川怒道,你內功再高也難抵我一劍。說話間,兩柄長劍一前一後刺出,劍身注滿內力發出嗡鳴之聲。

    兩柄長劍一前一後。左手劍在前,專為破開胸口金敷衣,右手長劍在後,蓄勢待發準備洞穿胸口。這一招名叫“透甲錐”,專門用來對付身穿重甲的敵人,同時也是搏命一擊。

    此時,在禽天鵬眼中看來卻是十幾劍同時刺來。他不閃不避,左手橫於腰際,右手五指成爪虛空一抓。隻見一個一丈寬窄的金色鵬爪虛影憑空出現,直接罩向十幾個或真或假的身影。

    童百川感到一股龐大無匹的壓力撲麵而來,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讓他放棄了徒勞的抵抗,隻來得及扔下最後一句話:“內力化形?!”語氣中滿是驚恐和難以置信。

    剛勁的鵬爪隻是輕輕一捏,董百川便已四肢扭曲骨斷筋折,口噴鮮血跪倒在地上。

    禽天鵬沒有趁機趕盡殺絕,而是趁機打坐調息。方才腦中迷迷糊糊時強行調運海量真氣施展擒龍功,損耗過巨不易連續出手。此時調用真氣轉入泥丸宮,慢慢衝刷殘留迷煙。

    真氣在泥丸中過了幾遭,腦中逐漸清明爽靈。禽天鵬慢慢睜開雙眼,瓊花蕊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李鐵應則拄著禽天鵬的撼嶽棒,像個金剛似的站在角落裏,好似在給禽天鵬護法一樣。

    宋翊可沒有禽天鵬那麽走運,沒有真元相助隻能靠著自身體質消耗迷煙的後勁,此時仍然癱坐在地上兩眼發直。

    禽天鵬走到宋翊跟前,將手摁住他頭頂百會穴,分出一絲真氣進入宋翊泥丸。

    別看禽天鵬出手很辣霸道,但他乃是修煉內功的高手,真氣運轉收發自如。

    這縷真氣纖細精純,穿過泥丸宮時,化作無數細小絲線緩緩而過,生怕傷到宋翊分毫。真氣在任脈中重新會聚後不斷凝壓成精純纖細的一縷,才開始在任督二脈中流轉。

    與當初梁師成強行用真氣衝突開穴時截然不同,宋翊隻覺真氣所過之處清涼舒爽一掃陰鬱十分受用。轉了幾周,宋翊隻覺頭腦中無比清醒,耳聰目明仿佛更勝從前。

    禽天鵬背手歎息道:“你這小子也不知經曆過什麽?任督匯通、經脈寬宏、諸穴皆開,小小年紀便有一流高手的經脈,若你不是武學奇才,那你師傅也絕不在我之下,倒是我看走了眼。

    而且你這真元虧損殆盡,卻有人能保住你的性命,此人武功見識卻又遠在我之上。唉,我真是見識淺薄孤陋寡聞了,江湖之中竟然有如此高人。你從有到失想必也經曆了不少坎坷曲折。”

    宋翊聽罷一陣沉默,自己與隆德太一宮的關係是萬萬也不能提及的。卻又聽禽天鵬長歎一聲道:“說句實在話,既然幫你恢複內功的事情,那位前輩高人都沒有辦法,想必天下間也無人能夠做到,我自然也無法教你內功。”

    宋翊聽罷心中一陣神傷,自己與修習內功無緣又得到了一位頂尖高手的證實。

    禽天鵬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願說我也不在問你。既然我無法教你內功,那你到我會中任職一事就由你自行決定,我會中主事一職永遠給你留著。”

    說話間,禽天鵬在董百川身上翻出一塊貼牌扔給宋翊。這鐵牌巴掌大小,一麵鑄有“江湖行會”三個大字,另一麵鑄著“主事”二字。這鐵牌也不知多少人用過,摩擦的黝黑發亮。

    宋翊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能跟禽天鵬走的太近,而且這呂洞賓的洞府怎樣也要去上一趟,要說自己這輩子練不成內功怎樣也不甘心。

    於是,宋翊便推辭道:“老哥,小弟我還有要事在身,況且我年紀尚輕閱曆不足,主事之職實難勝任。”

    禽天鵬聽他拒絕也不生氣,隻是淡淡回道:“不急不急,那鐵牌你先拿著。無論走到天涯海角,隻要是我江湖行會的地界都好使。

    這“主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暫時空著也無妨。過幾年你想過來便來,若是另有高就,便把這鐵牌退回來,你先考慮一陣子再說。”

    這麽一個“主事”的位置,就這樣輕描淡寫地被禽天鵬派了出去。宋翊要是在推辭反而不太近人情,於是便將鐵牌收入懷中,說道:“老哥,既然如此,這鐵牌我就先代為保管,過些時日我再去登門造訪。”

    禽天鵬知他去意已決,重重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站得筆直的李鐵應。

    李鐵應這小子頭腦渾濁,跟著禽天鵬鞍前馬後十來年也沒有過二心。今日,他也不知聽了何人蠱惑,又或是被施了迷香手段,才來與禽天鵬為敵。

    禽天鵬自然明白李鐵應的為人,不願與他深究,搖頭苦笑一聲,衝著李鐵應說道:“傻東西,過來,把這死人搬上跟我走。”

    李鐵應聽到召喚如獲大赦,歡天喜地連蹦帶跳地跑過來,震得木質樓板嘎嘎作響,真如頑童一般。

    禽天鵬衝著宋翊拱手揖禮道:“好兄弟,今日一別定有再見之日。咱們來日方長,有緣再續。”說罷,頭也不回地下樓去了。

    李鐵應扛著血淋淋的屍體向宋翊鞠了躬,便扭頭追下樓去。

    此地鬧出恁大的事情,不易久留。宋翊尋了自己馬匹,直奔河東路中條山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