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機緣得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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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氏兄弟白天站在街邊賣劍,晚上則隨便找個客棧馬棚忍宿,吃的都是客棧落下的剩飯,實是再難忍受。今日好不容易見到宋翊竟然把玩良久,仿佛識得好貨,蔡要急忙湊到近前低聲說道:“一看便知公子是識貨的人,這可是小人家中傳了幾輩子的寶貝,要不是混到這個份上我可舍不得賣。”

    若論心計閱曆,這二人撚成一股也不是宋翊對手。宋翊聽他這意思怕是要獅子大開口,於是將短劍向蔡要手裏一揶,說道:“哪裏尋來的廢銅爛鐵,敢在這裏蒙騙小爺!”

    這蔡要也是窮得狠了,生怕買主脫手,兩隻眼睛都瞪圓了,急忙解釋道:“公子,莫要看這短劍滿身鏽跡,可是削鐵如泥的寶貝。”

    宋翊頗為不屑地輕笑道:“寶貝?你懂得什麽是寶貝?真金銀珠寶名人字畫都是寶貝,偏偏你這短劍卻不是寶貝。”

    那蔡要滿臉不信地問道:“公子此話怎講?”

    宋翊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仿佛跟蔡要說話便是浪費唇舌一般:“兵刃不比其他物件,單是年頭長了可不值錢。世間削鐵如泥的兵刃多了,不過是殺敵用的工具而已,久用必損,又怎談得上寶貝二子。

    但凡值錢的兵刃都是名家之做,而且使用趁手。你這柄劍不但毫無名氣,而且做得半長不短,雖然鋒利卻又不便使用,本就是個殘品,值什麽錢?”

    但凡習武之人都將好兵器視若珍寶,蔡要兄弟一看便不是習武之人,怎能懂得其中道理。宋翊臨時編出一套說辭便將二人說得暈頭轉向。

    那蔡要雖然隻是聽個大概,卻也知道自己東西不值幾個錢。宋翊說得行雲流水言之鑿鑿,令蔡要深信不疑,腦中“茅塞頓開”,怪不得自己這柄短劍久久不能出手,原來是個廢鐵疙瘩。

    蔡要心中傻傻想道:“也就這個公子心地好些,還能跟自己聊上幾句點破其中玄機,可不能讓他再跑了,這樣的好人哪裏去尋?”

    蔡要聲音裏幾乎帶了哭腔,扯著宋翊說道:“公子,這東西好歹是祖上傳下來的,你就看著給點銀錢收了去,免得我們兄弟在這裏受凍。”那蔡讓最沒出息,竟然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宋翊心中好笑,麵上卻作出一副犯難的表情,歎息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你們開個價我考慮一下。”

    蔡氏兄弟對望一眼,二人本來商量將這短劍賣個四五百貫的價錢,此時被宋翊一通說教心中沒了底氣。

    蔡讓本就是個沒主意的人,此時更加沒有計較,隻能憑著蔡要做主。蔡要想憑著短劍發財的念頭早就涼了,現在隻想著宋翊能將這短劍收了,好歹混點銀錢。於是抱拳拱手說道:“還望公子賞下百貫錢來,好讓我兄弟二人回家。”

    這一百貫錢幾乎是一個知縣一年的正奉,這兩個小子還想著賺上一筆。宋翊冷哼一聲問道:“你二人先把事情說清楚,這柄短劍是從哪裏挖出來的?”

    這兩個小子賊眉鼠眼,一身窮苦人的打扮,言談舉止也不是個落魄的公子,家中怎能有這種祖傳的寶貝。更何況若是家傳之物,必定細心保存,又怎會鏽跡斑駁。

    宋翊提鼻子一聞,短劍上土腐之味尚未散盡,二人狹劍不遠千裏來到這邊陲之地,定是土墓中盜出來的賊贓。因此,才要先問清來曆。

    那蔡要低著頭尋思了半天尚未開口,蔡讓卻再也繃不住勁,磕頭說道:“這短劍是我兄弟二人無意間從自家祖墳裏得來的,倒也算是祖傳的東西。還請公子高抬貴手!賞下些銀錢。”

    蔡要心中惱恨,真不該帶著這個沒出息的廢物出來,不過眼下的確是沒轍,隻能順著向下麵說道:“公子爺,我這個兄弟天生不會扯慌。這刀確是本家老祖宗的陪葬,我說是家傳的寶貝也不為錯,隻是怕您聽了心中煩惡,所以沒有講明。”

    宋翊心道,兩個盜墓賊還要狡辯。“哼”了一聲伸出五根手指道:“五十貫。”

    常言道,貨到地頭死。這二人偷了人家東西,流落到了這裏也是活該受罰,怨不得旁人,不賣就等著凍死。

    宋翊見蔡要麵有難色,毫不遲疑甩袍就走。宋翊心思何等的靈巧,這互易買賣絕不能夠遷就對方,若是依著蔡要的條件走,他還真就拿自己的東西當寶貝,說不好還要繼續抬價。

    蔡要還在猶豫不決,蔡讓跑過去一把抓住宋翊的衣角說道:“公子稍等片刻。”轉過頭衝著蔡要急道:“大哥,公子要是走了,咱哥倆不知道還要挨到什麽時候。若用這五十貫買上幾畝薄田用心經營,也夠咱兄弟安度餘生了。”

    通過這幾天乞丐一樣的凍餓折騰,蔡讓早就生出了悔改之意,怎敢妄圖什麽大富大貴。以蔡讓之前的秉性,若真是得了五百兩銀子,還指不定生出什麽事情來,未必是件好事。

    蔡要左思右想,最後將牙一咬,將短劍雙手遞上。宋翊接過短劍看也不看便納入懷中,自算袋中拿出五兩金鋌,遞給蔡有。俗語講“窮家富路”,千裏迢迢外出公幹,宋翊身上豈能少了金銀。

    平常百姓花銷的都是銅錢,哪裏見過金銀。雖說一兩黃金可抵十貫銅錢,但時下金銀看漲,十貫銅錢絕對換不來一兩金子。

    要說這五兩黃金在窮人手裏也不是個小數,隻是蔡氏兄弟期許過高眼前落差太大,可真當手裏握著沉甸甸的金鋌子,二人也是雙眼放光。蔡氏兄弟原本也是殷實人家,有些過手銀錢,隻不過這一段落魄日子過得怕了。

    宋翊看他兩人這般模樣心生憐憫,畢竟是自己撿了人家大便宜,於是又翻出幾兩散碎銀子,說道:“那五兩黃金是買你短劍的錢。咱們都是京東路上的人,這幾兩散碎銀子是給你添件暖衣和回家的盤纏,以後不要到這苦寒之地來。”

    二人哪知宋翊如此大方,連連道謝後趕忙拿著錢跑了,好似生怕宋翊反悔一樣。

    宋翊撿了天大的便宜又豈能反悔,待得二人走遠,宋翊才將短劍重新拿到手中查看,越發心中歡喜。先前備在肋下的短刀被梁師成折斷,這短劍正好用作頂替。

    沒想到出來遊走一遭竟有如此奇遇,宋翊心中大悅,心想著就近找上一家酒肆喝上兩口。抬頭一看,正巧不遠處正是一家二層酒樓,高挑著酒幌子,隻三個大字“壇中仙”,意頭甚好,宋翊舉步便向酒肆走去。

    這間酒肆臨街而建高高聳立,上下兩層闊有百間,裝飾老舊一看便知是間老店。西北苦寒之地民風好飲,宋翊進店時一樓已是坐了不少散客飲酒。宋翊想找一個清靜地方,便讓店家小二將他領到二樓找了一處座位。

    落座後,宋翊問那小二道:“你這小店有何好酒?”

    那店家小二雖然隻有二十出頭,卻是個善於察言觀色巧舌奉迎的人,看宋翊穿著打扮便知是有些銀錢,聽說話也非當地之人,便小心回道:“回公子,尋常人飲的都是咱們當地的黃米酒,酒味寡淡。公子可以試試本店的鳳陽燒。”

    鳳陽燒宋翊倒是喝過,酒味凜冽入口如刀。但這店小二說的黃米酒宋翊卻沒嚐過,便說道:“到你們延安府,當然要喝你們當地的酒。”

    那小二卻道:“我們這個地方糧食產出少,所以窮苦人才喝這種黃米酒。”

    宋翊卻不聽這小二說話,將手一揮說道:“恁多事情?先打上一斤我來嚐嚐,在準備幾個下酒菜。”

    小二不卻又說道:“咱們這店雖小,可酒水卻都是按壇賣的,最小的二斤一壇,所以才叫做壇中仙。”

    宋翊心道:“這延安府的人恁地能飲,喝酒都是整壇來算”。便說道:“那就來上一壇。”

    小二答應一聲,自到下麵去安排酒菜。

    宋翊等菜的檔口,卻見對麵牆角處獨桌坐著一名五十歲出頭的老丈。隻見他:闊口厚唇塌鼻梁,山羊胡子到胸膛,花白眉毛似垂柳,酒紅鼻子像蒜頭,雙眼眯成一條線,臥飲美酒賽神仙。

    這老者衣著邋裏邋遢,上身一件羊皮裏子緞麵大襖,黑色緞麵磨得油光發亮。頭頂歪帶羊氈帽,帽簷處露出淩亂的花白頭發。老丈身旁擺著一個酒壇,半坐半躺地偎在牆角裏,眯著眼睛獨自品味著碗中的黃湯。

    這老丈麵前方桌上除了一壇酒,便隻有一小盤黃齏,窮酸得要命。

    別看酒劣而無肴,那老丈卻喝得有滋有味嘖嘖有聲,翹著二郎腿,搖頭晃腦地哼著小調,細細品味地品味著,仿佛人生最大的樂趣都在這一碗酒裏,天上神仙也沒他逍遙自在。

    側耳細聽,這老丈哼唱的歌詞卻有些熟悉:“呂洞賓,酒醉仙。背上兒,雙飛劍。披手披腳隨他便,隨他便。鐵拐李,酒醉仙。倒戴的,金剛圈。左投右撞隨他便,隨他便。”

    這老丈雖然是在掐頭去尾地胡亂哼唱,但宋翊乃是博聞善記之人,他清楚地記得,這歌詞便是武鬆所使醉八仙拳的口訣總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