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金錯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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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沙場壯士魂,狂刀怒斬金錯刀
群英殿的人馬分三路越過了橫山,高漢武所率人馬便是居中一路,直直深入沙漠之中。正如他的性子一般,“不回避,不繞彎子,簡單直接,直奔目的。秉性率直,我行我素。”
一路上最辛苦的也是高漢武。
不夜宮的人行路當然也不會故意繞彎子。因此,高漢武一路上遇到了幾隻由不夜宮使者帶領的小隊,都是前去不夜宮投誠的大宋江湖敗類。
行罰堂副堂主的眼裏豈能容得進沙子,這幾隻小隊盡數被高漢武利刃斬殺,一路上可謂是盡職盡責。
橫山,這裏是高漢武的故鄉,也是他曾經馳騁征戰的沙場。眼前的茫茫黃沙,有多少將士、同伴埋骨此處。
流動的黃沙不斷吞噬著一切,入眼處沒有留下任何可以回憶的痕跡。高漢武隻能憑著記憶回想著戰爭的場麵,自己和兄弟們一起廝殺,將自己的背後交給最信任的人。
腳下沙子曾被鮮血沁潤,長槍利箭穿透甲胄,年輕的熱血噴薄而出。在這裏,生命成了最廉價的東西。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倒下,隻是為了爭奪身後的山峰。
不是高漢武願意去想,隻是這段歲月深深烙印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觸景生情泛上心頭。
高漢武本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這一切,但當他站到這片沙地上,仿佛立刻就回到了戰場。不由得熱血沸騰、全身顫抖,鼻孔裏甚至再次充滿了煙火和鮮血的氣息,耳邊隱約傳來戰鼓聲、嘶吼聲、哀鳴聲。
今日,終於不會再有年輕的士兵在這裏搭上性命。毫無生息的沙漠,物是人非淒涼落寞。
高漢武歎過一口氣,命人卸下十壇烈酒。自己飲過一碗,其餘全部灑在沙地上,敬獻給這裏的英骨。
天色將晚,高漢武背著雙手,望向這無垠的沙漠。卻見遠遠的一行人馬盡皆白衣,緩緩馳來。
高漢武的身後是二十餘名群英殿兄弟,他們都是身經百戰之人,此時都已將兵器持在手中,不論對方是敵是友都不能放鬆戒備。生存,就要懂得規則。
李自遠自己選擇的這條道路。此時,他正站在高漢武的麵前。
這個男人與他所見過的江湖好漢截然不同,但又說不上哪裏有什麽不同。
李自遠是一個自命清高的人,“江南國主”的後人多數自詡儒雅,不屑陰謀詭計。
隻聽李自遠雙手抱拳行禮道:“在下‘南榮世家’李自遠”。李自遠行的是書生禮,說的是半句江湖話。
高漢武當然認得李自遠,他們也曾有過一麵之緣。隻是,那時的李自遠卻隻把高漢武當做了行路的普通人。
高漢武將刀插在沙地上,雙手拄著刀柄,咧著嘴笑道:“哦,聽說過,江湖行會裏也算是有些名聲的。”高漢武舉止放浪不羈,絲毫不講江湖禮數。
南榮世家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群英殿的耳目。
李自遠心中有氣:“對麵這人既不還禮也不按江湖規矩報上名號,實在粗鄙之極。但也不能這麽這就開打,正所謂師出有名,一切都要有個規矩,兩軍對壘兵戎相見還要罵陣不是?”
於是,李自遠忍著口氣,又一抱拳問道:“敢問閣下名號?”
高漢武依然笑得那麽可氣,就是不讓李自遠如願,他摸著滿是胡茬的下巴反問道:“南榮世家,盡是些書生、畫師,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什麽?”
李自遠見對方小瞧自己,冷哼一聲說道:“書生也可帶三尺之劍保家衛國。”
高漢武卻用輕蔑的口吻說道:“保家衛國?我看你是在江湖行會混不下去了,來給黨項人做走狗!”
李自遠一向自命清高,講究文人風骨,此時怎能忍受高漢武如此汙蔑,立刻還嘴道:“我與西夏國有約在先,他們重奪橫山我占江南故地,乃是盟約之國,並非受他差遣。”
高漢武笑道:“你身為漢人,卻為一己之私引異族之兵屠戮同胞,還提什麽保家衛國?”
李自遠卻笑高漢武粗鄙無知:“笑話!當今宋廷天下,乃是趙家陰謀詭計殘害我家先祖搶得,我世家子弟各個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難道要還保他家天下不成。”
高漢武聽罷仰天長笑道:“你還不知你家祖上緣何失的天下?卻要怪到太祖頭上。人若自強,他人豈能輕辱。
那後主李煜不似父祖那般英明神武,隻善文詞,工書畫,知音律,唯獨不通曉治國之道,全將國政托付給做太子時的幕僚張洎。
以至朝廷內部黨爭不斷,人心渙散。民間各種苛捐重稅巧立名目,鵝生雙子、柳樹結絮都要課稅,以至百姓怨聲載道。
直至李煜身後多年,江南之人仍有提起。亡南唐者,實李煜也。”
高漢武說的這段話,的確是李氏後輩刻意回避的事實,李煜身為亡國 之君確實難辭其咎。
此時,這些醜事盡數被高漢武抖落出來,李自遠一時間竟然張口結舌。
李自遠自覺麵皮發燙,幹咳一聲說道:“當今趙氏乃是竊國小人,他趙匡胤深受周世宗柴榮信任,位居殿前都點檢,掌管殿前禁軍,卻借世宗駕崩,新君登基未穩之機,在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篡奪柴氏天下。”
高漢武聽罷樂不可支,說道:“如此說來,你家祖上哪來的江南之地?那江南之地本是吳國(五代十國時期,史稱南吳國。)所有,南唐立國之祖李昪原名徐知誥,本是吳國大丞相,到頭來不也竊了吳主楊溥的江南之地?
天下河山本就無主,何人不是得自他人之手。有德者,主天下事!你又何必執著江山誰姓?若是都如你一般,豈不永無寧日。難道說,楊溥的後人也要找你李家算賬?”
高漢武這一番言語,論據充分,擲地有聲。說出來環環相扣,竟然令人無懈可擊,聽得李自遠身後子弟也是盡皆動容。
李自遠全沒想過,高漢武這等粗鄙之人竟能講出如此編排合理的話來,一時間竟然被高漢武給問愣了。
李自遠站在那裏張口結舌,心中繁亂不堪,所想的都是如何照顧自己顏麵。本要尊照先人之法,先在言語道理上占了上鋒,沒想卻被一個莽夫問住,枉費自己滿腹經綸。
李自遠越想腦中越亂,越亂便越是需要去想,恨不得立馬有人插上一嘴將事情接過去。不由得,額頭竟然趟下熱汗來。
就在此時,高漢武動手了,一刀直奔李自遠胸口,迅如雷鳴閃電。
此時,李自遠的長劍尚在劍鞘之,根本來不及拔出,隻能縱身後躍避讓,堪堪躲過這透心一刀。
高漢武卻不給他拔劍的空檔,刀招綿綿不絕,狂風暴雨一般殺了過去。
李自遠剛剛摸上劍柄,‘無礙’便會斬上手腕,將他摸劍的手逼退。
李自遠也終於明白了,高漢武到底有什麽不同。這個人根本就談不上什麽江湖豪傑,更不是什麽朝廷鷹犬,他是一隻十足的凶獸,對待獵物狡猾殘忍,絲毫不會講什麽江湖規矩。
高漢武在沙場上久曆生死,殺死敵人讓自己活下去,是戰場上唯一的準則。偷襲、毒計、放火、投毒、斷糧,隻要能贏,做什麽都可以。
如果你硬要要堅持風骨,那隻能說你沒有死過,而高漢武則一直在死人堆裏打滾。
要說高漢武的規矩,那就是最大可能地限製敵人的戰力,用最省力的方法殺死對手讓自己活下來。此刻,他並不會給李自遠喘息之機。
李自遠身法了得,左躲右閃雖然狼狽卻也沒有什麽大礙,隻是一身上好的衣衫被削得破爛。
雖然躲得一時卻也躲不了一世,高漢武狂攻之下,李自遠卻也難以長久。
就在李自遠慌亂拔劍之時,長劍堪堪拔出三寸,高漢武飛起一腳踩到劍柄之上,又將長劍悶了回去,順勢一個大旋斬攔腰劈來,眼看要將李自遠腰斬。
李自遠哪還顧得到身份體麵江湖規矩,驚呼一聲:“救我!”
隨著喊聲橫刺裏殺出一人,劍如驚鴻直奔高漢武眉心,乃是圍魏救趙的計策。
高漢武劍指眉心豈能不救,回手一刀撥開長劍,抽身退出戰局。
出劍那人並未追擊,還劍入鞘雙手抱拳,說道:“在下救人心切,不宣而戰貿然出手,得罪。”
這人二十出頭年紀,身高五尺三寸開外,略顯消瘦,麵淨無須皮膚白淨,劍眉入鬢窄口薄唇,一雙大眼皂白分明,白衣皂靴腰紮革帶,雖然不算俊美但也有十分的英氣。
這人便是李自遠的外甥——李石奇。
李自遠雖然平日裏刻意保持儒雅,但是心性不穩,遇著突發之事不能冷靜處置。此時,他在高漢武麵前顏麵大跌卻要外甥出手相助,不由得惱羞成怒,將一腔火氣都撒到了李石奇身上,說道:“南榮世家的事情豈容你個外人插手,退下!”
李石奇的母親李玉竹本是李自遠的親姐姐,那時李自遠的父親李承基執掌著南榮世家,怎奈人丁卻不興旺。
李自遠隻有一個親姐姐再無兄弟姐妹。因此,李承基便給李玉竹招了個上門女婿,生下孩子便隨李姓,取名李自遠。
本來這事情到也沒有什麽,但是李自遠他媳婦肚子不爭氣,偏偏隻生了一個女孩後便再無產出,便是那嬌聲慣養的李秀雲。
這樣一來,李石奇在名義上卻成了李承基這一枝唯一的男丁,李承基也是對他另眼看待。
李自遠每每想到,南榮世家很有可能落到外人手上,便氣不打一處來。他當著李承基的麵不敢說什什麽,私下裏卻將李石奇叫做“外人”,找個機會便要羞辱一下。
後來,李承基一死,南榮世家便由李自遠順理成章地接了過來。但李承基每每想到,自己不過是代人家暫時打理,就更為火光。於是,他便倚著家主身份,變本加厲,明裏暗裏地打壓李石奇。
李石奇早就習慣了李自遠的刻意刁難,處處以忍隱為上。此時,他聽到李自遠出口不遜並未反駁,雙手一抱拳向李自遠行了個禮,便退到後麵去了。
南榮世家的族人見李自遠這般不講道理,也是暗地裏替李石奇鳴不平。
李自遠越是失態,越覺顏麵掃地,心中越發火光,處事也越發失當。此時,李自遠急需戰勝高漢武來挽回顏麵。
高漢武這人表麵上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發。越是混亂的場麵,他心中越是冷靜。
此時,高漢武已經準確地看到了李自遠心中的焦躁,卻還要激他一下,說道:“兩軍對壘,主將在陣前一絕雌雄雖死猶榮,你卻怕得喊出聲音來,實在可笑!”
李自遠已是盛怒不下,怒吼一聲:“放屁!要不是你這小人不宣而戰突施殺手,我怎會如此被動。”
卻聽高漢武講道:“正所謂兵不厭詐,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還妄想與西夏結盟。人家讓你南榮世家的人來這裏當馬前卒送死,這你都看不出來?”
李自遠雖非學富五車,卻也飽讀詩書,怎能看不出其中利弊。他心中雖然也明白鍾守離的用心,但西夏雖小卻也是一個國家,若不拿出些誠意怎能與其結盟,倒不如裝作不知不覺,還能保住自己的清高形象。
此時,李自遠被高漢武揭破痛處,心中盛怒又上一層,倉啷一聲將寶劍出竅。隻見霞光萬道瑞彩千條,卻是那南唐國主世代相傳的佩劍,名曰“鎏彩虹”。
相傳,此劍出自唐代鑄劍大師張鴉九之手,劍身長有三尺,七彩流光,鋒刃吹毛可斷。
李氏後人痛定思痛,將亡國之則全部歸咎於後主李煜隻知音律書畫,崇文廢武所致。
因此,李氏後人定下喜文擅武的家規,勵誌要將李家後人各個都培養得文武兼備。有朝一日,武定天下文治國,重新奪回江南之地。
李煜之書畫功力自成一格天下聞名,李氏後人實在不願丟下先祖名聲,便倚著李煜最為出名的“金錯刀”書畫手法,創出一套“金錯劍法”,經過幾代大能先祖的不斷磨礪,已是大有成就。
這“金錯刀”的書畫手法,書作顫筆樛曲之狀,遒勁如寒鬆霜竹,講求一筆三過。
若為繪畫,每作一點畫雖微如黍米,皆須三折筆鋒,始得完成。
其三折法為:落筆藏鋒為第一折;提筆轉鋒頓挫引筆為第二折;回鋒收筆為第三折。作書時忌諱順筆平拖,而點畫經過三折。
“金錯劍法”便是存留“金錯刀”之神韻,劍勢淩厲,每出一招必有鉤挑,即使回劍入鞘也要經過斜削、倒插兩式,運劍之時絕無圈轉圓滑一說,劍勢轉換全部棱角分明。
若說這“金錯劍”,強借“金錯刀”之意韻,過於死板不夠圓融,實則不明其劍招的奧妙。
創出此套劍法的李家先輩乃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此人書畫造詣極高,幼年飽讀詩書,成年後遍尋仙山學習劍法,才從最為熟悉和得意的“金錯刀”書法中悟出了這套金錯劍。
“金錯刀”運筆速度講究“徐”、“疾”,力度講究“提按”、“頓挫”。“金錯劍”隻走直線卻可以隨意停頓增減劍速。
例如,劍鋒若從左至右畫一半圓當頭斬下,無疑劍鋒走了一個最短且流暢的路徑。但,刀劍乃是人力所控,自身體左側揮劍至右側時臂力已盡,速度與力量反而下降。
若以劍鋒直上頭頂,稍加停頓在做劈斬,力量與速度反而增加。圓和折誰快誰慢?
而且,這一劍頓挫之後再斬出,落劍方位也可做任意變化,可直可斜妙變無方。
因此,這“金錯劍法”的“提按”、“頓挫”乃是劍法的精髓所在,一切變化都以此處為轉折。
但“提按”、“頓挫”時間太長容易被敵人尋找空隙,時間太短又蓄力不足。因此,雖然隻是一停一頓,卻要依著戰局變化。
“金錯劍”練到極致,便猶如書畫大家一般,提、頓徐疾由心而發,一副書畫行雲流水一揮而就,雖有提、頓徐疾卻不留一絲痕跡。既不因運筆過快而浮滑;也不因運筆太慢,而做作、板滯。
若要使劍勢達到疾如閃電,行而不滑,留而不滯的效果,非要將劍力、劍速、劍勢、頓挫等結合運用至自然合一的境界。
李自遠,身為南榮世家的家主。雖然氣量狹窄,熱衷功名,但也正是因此緣由,他在劍術上狠下苦工,深得“金錯劍”的精髓,絕非空談妄想之輩。
之前,李自遠被高漢武突施冷手,占盡先機,打了個灰頭土臉。此時,寶劍出鞘,劍勢行雲流水,頓挫之間不留痕跡,劍鋒鬥轉星移變換莫測,力道充足急如閃電。
高漢武不知其中奧妙所在,一時間竟被逼的手忙腳亂,攻守逆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