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無可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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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翊與宇文泰誌交手之時,李金元等人與花榮兵合一處,對抗殺道盟的二十名甲士。

    劄甲乃是以細小甲片用皮繩疊劄而成,刀劈斧砍皆不能傷。對付著甲士兵,唯有刺擊可以透過甲片縫隙,或以錘擊直接震傷內腑。

    因此,兩軍對壘之際,多以弓弩、長矛等刺擊兵刃或是鋼鞭、金錘等鈍擊兵刃為主。

    李金元等群英殿兄弟都是行走江湖之人,鮮有人以長槍長矛作為兵刃,因此唯有李金元手中一柄大槍尚可應付甲士,其餘十名弟兄的兵刃都是樸刀長劍之類,隻能以刀尖、劍鋒勉強刺殺敵人。

    但錢博光手下這些甲士各個手持堅盾,胸口以上有披膊與胸甲兩層劄甲重疊防護,更加難以撼動,唯有腹部乃是薄弱之處但也是收效甚微。

    李金元等人繞到眾甲士身後欲要偷襲,但這些甲士果真訓練有素,立刻分為兩隊,背靠而立互相掩映,組成一個小型甲陣,一時間難以衝破。

    李金元與王煥之兄弟幾人都是血性男兒,打了一晚上已是各個帶傷,李金元更是血灌瞳仁,憑著一身力氣,在等兄弟保護之下,身上愣扛了幾刀強行衝突到甲陣內部。

    李金元全身浴血,刀傷少說也有十幾處。尤其在他突入甲陣之時,敵人鋼刀透過盾牌縫隙在腰腹之上少說紮了兩三刀,更是血流如注。

    衝入甲陣,李金元獸性大發,在甲陣內部左衝右突,竟將甲陣衝散。

    花榮那是何等樣人?他早就站在高處張弓靜待,隻等這一時機。此時,羽箭破空之聲接連不斷,轉瞬之間便有數名甲士倒地。

    無一例外,每名甲士都是被羽箭穿過眼珠深入腦髓當場斃命。

    甲士身穿全甲少說也有四五十斤輕重,按照大宋軍例來說,步兵甲胄為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葉組成,重量達五十八宋斤,因此行動頗為不變,全靠陣型攻守。

    此時,殺道盟甲陣一但散亂戰力大減,不但要麵對一眾靈巧的江湖俠士,還要抵擋花榮的冷箭偷襲,轉眼間便被盡數殲滅。

    錢博光正與戲秋風打得不可開交,偷眼觀瞧卻見手下甲士攻受逆轉。本是伏虎撲兔不勝不歸的局麵,轉眼間竟然死傷慘重。

    錢博光自己這邊麵對空前強敵,勝負尚不可知,眼見手下慘遭屠戮哪能伸出一根手指相幫。待得對手緩過氣來,自己更是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雖然心中不甘卻也隻能敗走保命。

    想到此處,錢博光咬碎鋼牙,深吸一口丹田氣,向天一聲長嘯。

    這錢博光內功深厚,久戰之下仍然真氣充沛,嘯聲綿長悠揚經久不息,仿佛在平靜的湖水中激起的漣漪,在毫無遮攔的荒漠之中慢慢蕩漾開來,散向遙遠無邊的黑暗之中。

    仿佛是在響應錢博光的嘯聲,自那黑暗之中,由遠及近飄來星星點點的火光。

    此時天靜無風,那些火光由遠及近有靈性一般地向著眾人而來。那些火光飄飄忽忽,好似未曾燃盡的紙灰火絮隨風飄舞,向著眾人而來。

    點點火紅的飛絮繞過殺道盟眾人,直奔群英殿的一眾兄弟。

    空曠的沙漠中突然間出現如此景象著實詭異,群英殿眾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竟然看得呆愣在那裏。

    第一片火紅的飛絮落到一名群英殿兄弟身上,在羊皮外衣上騰起一朵小小的火焰。

    這名年輕的兄弟趕緊用手將火焰撲滅,隻留下一小片焦黑冒著徐徐的青煙,並沒因此造成什麽損害。

    這名兄弟展開手掌,看見的卻是一隻燒成碳灰一樣的蟲子。正詫異間,火絮接二連三地落到他的身上,點點火焰撲之不急,轉瞬間便已燒成一個火球。

    旁邊一名兄弟趕忙脫下羊皮幫他撲火,竟也被火絮沾染,轉瞬之間二人均被烈火吞沒。

    宋翊雖然不明就裏,但也知道是殺道盟在暗中搗鬼,大聲提醒眾人道:“脫下衣衫撲打火絮,不要讓它們近身。”

    一時間,每人都脫下外衣湊到一起,向著四周的空中抽打,隻是眨眼間,手中的衣衫便被燒盡。

    見此情形,戲秋風顧不得與錢博光纏打,飛身退至眾人身旁,將兩柄笞劍舞得風雨不透。

    幸好那些火絮數量有限,盡數被戲秋風抽成兩半,紛紛飄落在地。

    錢博光在出戰之前早已布下後招,留下“妖蜂”曲幽蘭暗中策應,如有不測便放出火蛾掩護眾人撤退。

    這火蛾乃是萬花穀培養的稀有毒蟲,成蟲腹內生有毒粉,飛行之時可發亮光,粘著衣衫等物便會自燃。

    殺道盟眾人在出戰之前食過驅蟲丸,身上自然散出異味,尋常毒蟲聞了便會遠遠避開。

    這火蛾數量稀少,隻能暫時阻擋一下群英殿。  宇文泰誌聽到錢博光一聲長嘯便知是退兵的訊號,當下不敢多做停留,趕緊按著約定抽身退走。

    待戲秋風等人撲滅火蛾,再尋錢博光與宇文泰誌,那裏還見蹤影?隻剩遍地甲士與那羅三的屍體扔在當場。

    清點人數,群英殿亦是死傷慘重。戲秋風所帶領十來個兄弟與宇文泰誌及手下甲士在一邊拚死相博,死傷過半。那些甲士之中還有幾人因腿腳受傷未及脫身,均被群英殿繩捆索綁扔在一邊。

    花榮、張八斤站在剛處俯射未曾受傷,取出金創藥忙著幫他人包紮傷口。

    戲秋風將宋翊脫臼的手臂複位,宋翊左臂一時半刻仍然活動不便,花榮撕了衣衫將他手臂掉在脖頸上。

    此時,連不夜宮的影子也未看到,群英殿便已死傷慘重。這不夜宮乃是龍潭虎穴,宋翊心中已然有些進退失據。

    戲秋風必竟是帶隊主事之人,宋翊便與他商量道:“戲主事,眼下情形,咱們是否還要去硬碰不夜宮?”

    戲秋風倒背雙手望著遠處,他雖然對這等事情實在怵頭,但此時卻由不得他不管,長歎了一聲,吩咐道:“放出煙火訊號,將三隊人馬聚到一處,讓姚堂主定奪。”

    眾人廝殺了一夜疲憊已極,隻能湊在破廟之中稍作休息。

    李金元之前是由一腔熱血頂著,即使身中數刀也如生龍活虎一般,此時安生下來反而漸漸沒了精神。他腰腹上有兩處刀傷極重,此時一口氣泄了頓覺渾身沒了力氣,委頓地倒在地上,由一旁四個生死兄弟輪流照料。

    布置完事情,戲秋風卻將宋翊叫到一旁說道:“宋兄弟,這一路上勞煩你打點了。”

    先前,宋翊見戲秋風出手才知他武功不凡,絕對的真人不露相,此時心中升起十二分敬仰,更加不敢怠慢,恭敬答道:“哪裏的話,小弟年少資曆又潛,別的事情幫不上忙,本就應打理這些瑣碎之事。”

    戲秋風嗯了一聲說道:“今日之事還要多虧那位老前輩出手相幫。那老前輩武功卓絕,乃是一流高手中的頂尖人物。想不到,老弟你還能驅使這等高手。”

    宋翊心道:“別說是尤萬金這種認錢眼開的主,就是那禽天鵬我也能說得上話”。

    但宋翊這人一向是才雄心忍,凡事心中有數不會輕易外露。

    但此時未免誤會,宋翊也隻能盡量解釋清楚,便恭敬回道:“哪裏彈得上驅使,這老前輩與我有些交情,前些日子在延安府喝酒時正巧碰到,與咱們同路卻不同事,於是便在後麵遠遠地跟著了。”

    戲秋風知道尤萬金是友非敵,既然宋翊不願明講,他又哪裏願意多去過問此事,淡淡一笑說道:“早就聽聞賢弟乃是少年英雄,雖然踏入江湖不久卻是屢有奇遇,今日之事可見一斑。我們此時能得老前輩臂助的確是一件好事。”

    此時,尤萬金已然功成身退,隻等著日後再向宋翊討債,臨走時自然不會落下羅三身上那件“逆鱗鎖”。

    卻聽宋翊應付道:“那老前輩閑雲野鶴,並非是小弟能夠隨時呼來喚去之人。我想,他若有心自會跟著咱們。”

    戲秋風見宋翊說話滴水不漏心中暗挑大指,宋翊如此年紀便有這般城府絕非普通之人,心思靈巧不在自己之下。

    隻聽戲秋風輕笑道:“賢弟說得在理,我想老前輩定是俠義心腸,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二人心照不宣,接著商討如何應對眼前局麵。不知覺間已然天光微亮,早有兄弟取出水罌、幹糧,麻蘊、火鑽、蒿艾、狼糞、牛羊糞等物混合後點燃。

    濃烈的狼煙直衝天際,在空曠的沙漠裏幾十裏外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約摸過了一個時辰,隻見遠遠行來一隊人馬,領頭的卻是高漢武。

    高漢武領人走到近前,卻見戲秋風手下弟兄人人帶傷,就連宋翊也將胳膊掛上了。便趕忙問道:“戲主事,你們遭遇敵人伏擊了嗎。”

    戲秋風將昨夜情形向高漢武一一講明,高漢武歎罷一口氣說道:“看來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已被西夏人探明了。”

    戲秋風又問道:“如此說來,副堂主也遇到敵人了?”

    高漢武回道:“確實,不過隻有我與敵人首領過了幾招,並未波及兄弟們。”接著,高漢武又將與李自遠的事情說了一便。

    宋翊聽聞李自遠竟然被南榮世家驅逐,念及人心險惡也是不勝唏噓,沒曾想李石奇竟有如此心計,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卻又聽戲秋風問道:“高堂主,眼下情形,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去往不夜宮。”

    高漢武心中也是沒有計較。姚廣鶴精明強幹長於思考,身為行罰堂堂主事無巨細,眾人都習慣了聽他差遣指使,哪會自作主張。

    戲秋風喃喃自語道:“姚堂主離我們應該不遠,為何遲遲不到?”

    高漢武也有些擔心,摸著下巴說道:“咱們兩隊都遭遇敵人伏擊,我想堂主那邊也是一樣,該不會出了什麽事情吧?”

    戲秋風搖搖說道:“堂主的武功我清楚,即使半路發生什麽事情,他也完全可以應付。”

    二人正說話間,卻見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一人,戲秋風遠遠便瞅出是行罰堂的兄弟梁久,並且手中還拿著姚廣鶴的的佩劍,不由得心中咯噔一聲:“該不會真讓高漢武給說中了吧!?”

    隻見戲秋風身形電射,幾步奔到梁久近前。梁久傷得也不輕,十幾裏路強撐著走過來,不過還剩下半口氣,此時見到戲秋風等人趕過來,忽然心神一散翻身栽倒。

    戲秋風心中再過焦急也得先顧著梁久的性命,急忙命人將梁久抬到破廟之中救治。

    梁久緩醒過來,見著眾人都在圍著他,突然哭出聲來。戲秋風更加覺得事情不妙,趕忙問道:“你先別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梁久擦了把鼻涕眼淚,說道:“我們遭到敵人伏擊,活下來的隻有我一個。”

    高漢武也急道:“那堂主怎麽樣了?”

    梁久答道:“堂主他也隕落了。”

    戲秋風雙眼一瞪,情急之下竟將梁久從地上提了起來,罵道:“胡說!堂主武功恁麽高,怎會失手!?”

    梁久從未見過戲秋風如此大的火氣,一時間嚇得說不出話來。

    高漢武心知姚廣鶴佩劍從不離身,此時卻在梁久手中,恐怕所言不虛。於是,勸戲秋風放下手來先聽梁久講話說完。

    梁久緩了緩心神說道:“西夏領頭那人會使妖術,交手之時劍上突然騰出烈火,堂主提防不及被烈火燒著,隻剩下這把隨身佩劍了。”

    戲秋風輕輕撫摸著姚廣鶴的佩劍,劍鞘被火焰灼燒的漆黑斑駁,心知老友確是難逃劫數。

    戲秋風緊閉雙眼,強忍淚水,狠命吐出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問道:“誰人做的?”

    梁久小聲說道:“那領頭的是個禿子,特意放我回來通傳他的名號。他自稱西夏奇刃堂貪狼星往利河在。”

    戲秋風將這名字牢牢記在心中,手中緊緊攥著姚廣鶴的佩劍,口中狠狠說道:“好,好個往利河在!”

    姚廣鶴既已隕命,高漢武作為副堂主便成了此間的最高負責之人。但戲秋風卻是行罰堂最老的資格,且與姚廣鶴關係特殊。

    因此,高漢武也不能獨自做主,便問道:“戲主事,眼下咱們人手折損過半,你看該作何打算?”

    隻聽姚廣鶴沉聲道:“怎麽打算?人家特意留下活口報了名號,還能怎麽打算?咱們行罰堂號稱‘代天行罰’,現在自己堂主都被奸人害了,難道就此作罷?十幾個兄弟的性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認了?”

    戲秋風轉頭衝著宋翊命令道:“讓那個披甲的畜生帶路,咱們死也要把這血債討回來。”

    群英殿眾人聽聞堂主遇害早就群情激奮,隻等著這句話了。

    高漢武更是個沙場上搏命的主兒,他與西夏人打了一輩子,生怕就此打道回府,自然也是摩拳擦掌地等著與西夏人一場血戰。

    唯有宋翊憂心忡忡。他雖與姚廣鶴相交不深,但也知道此人文武全才正氣凜然,頗有幾分仰慕之心。

    宋翊並非不想替姚廣鶴報仇,但這奇刃堂乃是龍潭虎穴。人家擺下天羅地網,群英殿硬要一頭紮進去,豈不是凶多吉少?

    但宋翊轉念又是一想,雲守清與何守圓也身陷囹圄,當真是進退兩難。事到如今,也隻能隨著戲秋風走一步看一步了。

    備注:

    《武經總要》載宋代製度亦於烽台上“安火筒,置水罌,幹糧,麻蘊,火鑽,蒿艾,狼糞,牛羊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