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不夜雷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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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龜息法”,乃上古(中國傳統意義的上古,是指夏朝之前的時期)修士所創的內功心法。

    上古之時並無經脈氣海之說,修士們更傾向於模仿天地之間的各種事物進行修煉。

    龜息法便是模仿烏龜的吐納方法進行修煉,以達到“真定”為修煉的最高境界。

    所謂真定,乃是納降氣息,守心念於臍,以至心息全都忘記,卻唯有一靈知感存於臍內中空之竅,久久不動,才入真定。

    於無而靜,自然而定,物質有靈,乃人真定之上乘功法。龜吸真定之時,人的心跳自然減慢,衰老也會減緩。

    司徒牧為求長生之道,早已將龜息法煉至真定境界。但,人行於天地之間,怎可久臥不動,否則即使長生有又何意?

    這司徒牧不愧為武學奇才,他以“真定”為基石更上一層樓,又自創“神定”。

    神定乃是在日常行動之時,仍然保持著稍遜於“真定”的呼吸吐納方法。

    心雖不靜而神靜,行隨不定而氣定,堅持龜吸而不影響行動的至高境界——“玄武息”!

    “玄武息”,在日常的行動之時,心神仍要守住氣息,保持氣吸幽幽,綿長遲緩,吸端隻入三分氣,覺氣在於腹臍中的狀態。唯有在出手搏鬥或是劇烈動作之時,瞬間將氣息恢複常態,而後再迅速恢複玄武息。

    這玄武息好處頗多,一來可以延壽抗衰,二來可以在體內積攢大量的真氣。這真氣積攢的數量可以遠超丹田氣海的容量,分散於全身經脈、穴道等各處之中,這也就是司徒牧能由胖突然變瘦的原因。

    經脈等各處屯積的真氣使他全身鼓脹,但這經脈穴道不比丹田氣海,一旦將各處真氣調用便會迅速消瘦,而後再靠玄武息慢慢日積月累,絕非可以隨時取用隨時補足。

    這玄武息有違人性,時時刻刻都要守住氣息,即使睡眠之時也不敢有絲毫鬆懈,久久方可安然。

    這一年來,司徒牧連番惡戰,經脈、穴道積存的真氣隻剩六成左右。此時直麵張虛白,他不敢再有絲毫保留,一股腦地全部激發出來。

    司徒牧保持玄武息十幾年,每天克己度日,此時正在貪婪地大口呼吸。日子久了,才發覺,原來呼吸是這麽美妙的一件事情。

    由此,他心中更加堅定,一定要把“皇帝九鼎丹法”弄到手,絕不可再如此苟且度日地活著。

    眼見司徒牧逐漸消瘦下來,而他身上所迸發出的氣息卻是越來越強。

    張虛白心知司徒牧是要舍本玩命了,他雖然不知這種功法是何細裏,但也看出這套功法能將內功蓄積起來隨時取用,也是心中感慨司徒牧的才智。隻是,這人執念深重,偏要違逆天道行事反而耽誤自己一生。

    又聽一聲破陽爆鳴之聲,司徒牧已將內功崔至巔峰,整個人瘦了一圈。本來微胖的臉頰飽滿紅潤,此時卻變得眼窩深陷兩頰嘬腮,滿臉皺紋堆壘似乎一下蒼老了十幾歲。

    但是他雙目爍爍放光,腰身筆直地站在那裏,整個人神完氣足,看精氣神又好似年輕了十幾歲。

    司徒牧再次向張虛白深施一禮道:“晚輩多有得罪,還請前輩賜教。”聲音清脆洪亮,中氣十足,似乎從裏到外煥然一新。

    張虛白捋著胡須不住點頭,卻隻是暗讚這功法實在神奇。

    司徒牧拉了個架勢,口中道:“前輩看好,這第一招,‘神龜上岸’。”司徒牧並非自大到出手之前先要將招式預告張虛白,隻是二人之間有三招之約,因此每出一招必須講明,免得張虛白抵賴。

    張虛白絲毫不去在意司徒牧的心思,隻是倒背著雙手靜待他出招。

    司徒牧深吸一口氣,雙拳齊出直奔張虛白腰際。張虛白泰然自若,隻待雙拳近在寸許才足下一動,辭過拳勢。

    這招‘神龜上岸’乃是拳掌交替的打法,先以雙拳封腰再沿著兩肋交替著一路打上去,猶如神龜出海一步步爬到岸上。而最後的殺招便是右掌自對手天靈蓋猛力拍下,以絕強的內裏灌頂一擊,既使是一流高手也絕難抵擋這記絕殺。

    他眼見張虛白避開雙拳封腰的起手式,便也跟著身影鬥轉再行出招。但這張虛白也不見足下如何動作,卻總能在間不容發的時候避過司徒牧的雙拳,而且身形左轉右轉就是脫不出這三尺的方圓。

    張虛白的步法雖然輕描淡寫,實則大有學問。但凡道士禮拜星宿、召遣神靈、施展法術之時,口上念咒、手中掐訣、足下還有一套相應的步法配合。

    這種步法施展起來步行轉折,宛如踏在罡星鬥宿之上,俗稱‘步罡踏鬥’,也簡稱‘罡步’或‘鬥步’。根據施展法術、禮拜星宿、招請神靈的不同,這罡步的步法也有數十種之多。

    張虛白足下這套步法乃是脫胎罡步中的“八卦罡”,施展起來按照洛書的數術路線,四縱五橫,可以達到“藏形隱跡,步我罡魁,我見其人,人無我知"的效果。

    司徒牧不是道門中人,自然看不出張虛白步法的懸妙之處。他一口氣打出七八拳卻連張虛白的衣角都沒碰到。

    這神龜上岸的前幾式都是虛招,隻有最後一式才是殺招,眼下連起手式都打不下去何談殺招。

    卻聽張虛白笑吟吟地問道:“你這招神龜上岸到底有幾式,若不說個明白豈不是要一直打下去?”

    司徒牧也是心知肚明,這樣沒完沒了終究不是個辦法。忽然間心念一動:“這張虛白約好不出手,而且隻要將他迫出三尺之外便可,我又何必拘泥於什麽招式。”

    於是口中喝道:“第二招,靈蛇盤身。”言罷,一腳踏在張虛白所留足印之上,占據中心位置,舒展四肢,拳腳大開大合,也不分張虛白身在何處,隻是一通急攻快打。

    這招“靈蛇盤身”本就是司徒牧臨時編造的招式,他心中打定盤算,這雙臂一展也有二尺五寸,隻要站定中門不給張虛白留有餘地還怕將它逼不出去?

    張虛白是何等樣人?他能約定三尺方圓,早就將司徒牧的身高、臂長充分計算在內。此時任由司徒牧占據中心,疏肩展臂,開胯伸腿,拳法密如驟雨,腿法快如疾風,但總有寸許的死角。

    張虛白偏偏就能在這寸許之地間閃轉騰挪,身形仿佛一張白紙,隨著司徒牧的拳風飄忽不定,卻永遠沾不上邊。

    司徒牧心中大駭,這張虛白的身法太過令人驚駭,別說他出劍與自己過招,單憑這套身法已是立於不敗之地。此刻若不抓緊這三招之約,過後想贏張虛白那是千難萬難。

    想到此處,司徒牧突然縱身而起,躍至上方兩丈高度,居高臨下轟出一拳。

    司徒牧這一拳包含五成內力已達化形境界,一個六尺方圓的巨大拳形虛影,以足印為中心將張虛白約定的範圍全部囊括其中,轟然而下。

    這一拳毫無遺漏之處,張虛白避無可避,實難化解。

    此時,張虛白卻仍舊倒背雙手,抬頭仰望著上方巨大的拳影,卻沒有半點要閃避的意思。

    這一擊幾乎是司徒牧半生修為,巨大的拳影夾帶著凜冽的罡風迎麵而來,震得張虛白麵皮抖動。

    待那拳影距麵門三尺左右,張虛白突然間向著拳影張口 爆喝一聲,一股金氣自他口中噴出衝著拳影直撲而去。

    與此同時,五雷法陣中也迅速升起數道火紅雷光追趕敢那股金氣。

    轉眼間,拳影、金氣、雷光撞到一起,在張虛白頭頂發聲悶響,頓時同歸於盡。

    司徒牧沒想到自己拚盡一半內力發出的一招,竟被張虛白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心中著實震驚。

    卻聽張虛白笑吟吟地說道:“三招已過,貧道未出尺寸之地,未動拳腳,你可是輸了?”

    司徒牧沉身落地,抱拳拱手低聲說道:“晚輩認輸。”

    張虛白“嗯”了一聲,說道:“你走吧,今日之事,貧道不會記在心上。”

    張虛白顧念舊情,對司徒背後偷襲之事不做計較,便要就此放他離去。

    司徒牧站在原地卻是一動未動,眉頭緊皺,滿麵糾結神色,似在為某事舉棋不定左右為難,最後將牙一咬拿定主意,雙拳一抱,衝著張虛白說道:“還請前輩賜教。”

    張虛白本欲轉身去尋鍾守離,沒曾想背後竟然飄來這麽句話,還以為自己會錯了意,趕忙轉身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司徒牧拾勁兒咬了咬牙說道:“前輩難道忘了,你我還有三劍之約,晚輩願接前輩三劍。”

    這三劍之約,張虛白忘倒是沒忘,隻是沒想過有人會主動向自己請劍。

    這司徒牧真是執著得要命,就連鍾守離也為之動容,以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司徒牧。

    司徒牧乃是大宋朝的頂尖武人,說他是一代宗師也不為過。

    大宋八俠之中武功也有高低之分,司徒牧就是大宋八俠中的魁首,不是司徒牧太弱,隻是張虛白太強。

    雖然武功不及張虛白,但司徒牧的眼光、閱曆卻還能用。方才,司徒牧心中已經認真分析權衡利弊,張虛白口中噴出的乃是五行氣中的金氣,他身在五行陣中不能大量調用真氣,即使隻是調用一小部分也隻能轉眼間全部放出,以免引雷上身。

    而且,金氣出口他便要立刻切斷聯係,也是避免雷電順著金氣波及自身。正是因此,張虛白才會等到拳影臨頭時才噴出金氣。

    而張虛白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拳影,其實是巧妙引用了雷電之力,並非是單靠他的一口真氣。

    如此說來,張虛白在這法陣之中仍舊大受限製,即便能夠使出劍氣,但其威力、距離、時間都要大打折扣。眼下若是全力一搏,仍有些許勝算。

    司徒牧覺得張虛白這邊仍有可乘之機,實在應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

    張虛白緩緩搖頭,惋惜地歎了口氣說道:“你想清楚了嗎?老夫若是出劍,絕不會手下留情。”

    司徒牧心意已決不再多言,弓步沉腰,雙拳一前一後,拉開架子準備禦敵。

    張虛白最後規勸道:“你若認輸我可隨時停手。”

    張虛白一來顧念舊情,二來這司徒牧乃是大宋八俠之一,武功、名聲,半世打拚得來不易,若是在此地一劍殺了的確心有不忍。

    司徒牧猶若未聞,仍舊是冥頑不靈等著張虛白出劍。張虛白見狀不在言語,單腳一劃施展另一套“五行罡步”,身形忽左忽右向著司徒牧蜿蜒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