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文安拔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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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門敵樓上那個嘍囉兵,長槍拄地活動著腰肢,口中低聲罵道:“寨主也太過小心,每天都要有人來守這木樓,哪裏會有人來這荒山野嶺偷襲。他躺在屋裏蒙頭大睡,我卻要在這裏喝山風。”

    那嘍囉兵心中罵得正響,忽聽得樹林之中“砰”地一聲弩弦脆響,緊跟著破空之聲便到眼前,還未等他多想,一隻短小弩箭便已穿喉而過。

    那守夜嘍囉兵被弩箭哽住喉嚨,伸著舌頭想哼一聲都難,更不要提大聲叫喊。

    這嘍囉倒也有幾分彪悍,捂著傷口還要去敲響銅鑼,沒想腳下一陣虛軟,一頭從木樓上倒栽倒下來。

    北門那嘍囉兵正欲瞌睡,忽見對麵敵樓上的人栽了下來,心中暗道不妙,頓時驚得睡意皆無,可還沒等他有何動作,一隻弩箭悄然穿喉而過。

    李餘的弩力太大,弩箭在百步之內破開軍甲尚且不在話下,更何況赤裸裸的脖頸。那弩箭帶著罡風直接從後麵穿過了嘍囉兵的喉嚨,深深地釘在嘍囉兵麵前的木柱上。

    那嘍囉兵隻感到後脖頸子一冷,然後便看到麵前顫抖的箭羽,他還以為自己僥幸與弩箭擦身而過,可緊接著便是大股的血水湧進喉嚨,仿佛溺水一般難以呼吸。

    那嘍囉兵早已失了計較,一味地用雙手去堵那血窟窿,當然事得其反,眨眼間便萎頓地倒在了地麵上。

    拔了門前明哨,宋翊將手一揮,眾弟子悄聲上前搬開門前拒馬。

    宋翊留下趙冠誌守住大門,命令眾弟子到各處放火。

    山寨中都是就地取材造的木房,宋翊手下弟子們拔了柵欄上的火把,片刻便將各處木屋引燃。

    隻見屋舍火光灼灼,四下裏亮如白晝,轉瞬之間整個山寨都燃起了大火。

    行誅堂的弟子把守住每間木屋的門窗,隻要有山賊闖出來,都會遭到毫不留情地屠殺,而留在屋子裏的人依然是一條死路。

    山寨中的賊人肯定不止二十幾個,但宋翊早就心中有數,將戰局布置的萬無一失,多出那幾十人根本無法改變戰局。

    宋翊隨著西北禁軍攻過城打過仗,隨著群英殿殺過人滅過門,調兵譴將偷營劫寨根本不在話下,對付幾個小小的山賊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行誅堂的弟子各個身手不弱,但終究手上沒有人命,麵對麵砍殺起來不免有些手軟。倒是花榮訓練的那些弓箭手,各個箭不虛發,多數山賊的性命都是斃於羽箭之下。

    山賊中有些心思靈活的老江湖,知道門前有人把守,拚命在木屋上砍出一道缺口奪路而逃。

    十幾名有幸逃出火海的山賊逐漸向大屋聚攏過去,顯然那大屋便是山賊首領的住所。宋翊不管旁人,閑庭信步一般向大屋那裏走去。

    山賊首領是個三十出頭的中年漢子,身高六尺腰大十圍,臂膀渾圓背厚身沉,麵似賓鐵橫肉叢生,一捧黑髯好似鋼針,一看便是個心黑手狠的主兒。

    那賊首手持一對闊刃開山斧,砍碎了木門硬生生殺退守門的行誅堂弟子奪路而出。

    此時,逃出來的十幾個山賊全部聚攏在他四周,將他護在中心。

    那賊首瞪著兩隻眼睛四下查看,見宋翊倒背雙手穩穩走了過來,心道便是前來生事的頭兒,於是向手下喝令一聲:“小的們,先把那個帶頭的給我宰了!”

    賊首身邊幾個山賊聽了號令,不知輕重,手提鋼刀直接向宋翊撲去。

    隻見,宋翊身後掠過幾隻羽箭,那幾個山賊還未接近宋翊身邊,便被行誅堂的弟子射殺。

    那賊首身邊都能有幾個護衛,更何況是宋翊。

    宋翊身後早已聚攏過來幾名箭手,此時也不用他出聲吩咐,幾步趕到宋翊身邊,護衛在宋翊兩側,張弓搭箭矢不虛發,衝上來的山賊非死即傷。

    見宋翊越走越近,他本人尚未出手,自己身邊的手下轉眼間便折了一半,那賊首心中大怒,排開護衛挺身而出,向著宋翊狂喝一聲道:“有種咱倆單打獨鬥,暗箭傷人算不得本領。”

    宋翊還未說話,卻見李金元半路殺了出來,手中長槍直點賊首胸口,口中喝道:“大言不慚的狂徒,豈用堂主出手!?”

    李金元自從到了行誅堂便是個閑差,早就技癢難耐,今日堂主放話大開殺戒,李金元自然要找這個賊首尋個痛快。

    宋翊將手一舉,示意自己身邊的箭手將弓箭放下,先讓李金元先與賊首見個高低。

    李金元長槍一抖衝上去與賊首纏鬥一處,不出十個回合,那賊首已是兩鬢見汗。

    若論武功,那賊首不過是憑著一身蠻力,將一對開山斧使得輪轉不停,不過隻得一個“猛”字而已。

    李金元的槍法雖然大有不足之處,但與這賊首相比卻高出不止一籌。

    若論狠絕。那賊首雖然當過幾天山大王,幹著無本的買賣,手中多少有幾條人命。可那李金元是行罰堂的出身,前後的事情都不提,單是不夜宮這一趟公幹,幾場硬仗都是你死我活的廝殺,那賊首更是無法相提並論。

    宋翊笑看著二人打鬥,心想自己不必勞神出手,那賊首不過再撐個三招兩式便大限已到。

    果然不出宋翊所料,隻見李金元槍尖一抖左撥右擋,將兩柄開山斧左右蕩開,雪亮的槍尖單刀直入,直取賊首的胸膛。

    那賊首也是彪悍至極,槍尖入肉半寸,那賊首拋開兩柄開山斧,一手攥著槍尖,一手攥著槍杆,竟然硬生生將李金元的長槍停住。

    李金元冷笑一聲,隻要他抬腳朝那槍纂上一蹬,不但長槍照樣會將賊首貫穿,而且還要帶掉他五根手指。

    李金元已經抬起了他的右腳,就在此時,忽見一道匹煉白光直奔他的後腦。

    李金元不敢怠慢,右腳當即改做向偷襲之人後心蹬去,同時手抓槍纂將長槍抽回。

    偷襲之人眼見一刀砍空,對方一腳又向自己心窩蹬來,當時便向李金元腳心拍出一掌。

    掌腳相交二人各退幾步,李金元晃了幾晃紮穩馬步,長槍一掃遙指來敵,定睛打量了對方幾眼。

    隻見偷襲之人三十左右年紀,麵如刀削,劍眉虎目,鷹鼻薄唇,中等身高,幹瘦的身材裹著皂色短衣,手中一口金背窄身刀鋥明光亮,雙腳不丁不八往那裏一站,滿身的煞氣。

    那賊首見李金元抽槍哪裏敢硬奪,雙手撒開長槍,手摁胸口退到一眾小賊之間,大聲喊道:“二弟,將這夥人都給我殺了!”

    原來,偷襲之人便是山寨的二當家。此人原是兩浙綠林中的豪強,江湖上人送綽號“竄山豹子”。

    這竄山豹子原本有些名頭,隻因得罪了仇家,才避到這河北路來。

    今日,竄山豹子奉了賊首之命,下山到縣城裏麵踩盤,回來得遲了正見山寨之中火光衝天,這才急匆匆趕來救命。

    那竄山豹子衝著賊首說道:“大哥莫慌,小弟在此料也無妨。”

    竄山豹子話音未落,李金元挺槍便刺,明晃晃的槍尖直奔竄山豹子心窩。

    竄山豹子罵了一聲:“好賊子!”揮刀撥開長槍,二人刀來槍往便纏作一團。

    隻見,槍似遊龍攪動雲霧翻騰,刀如霹靂劃開蒼穹雙分,寒芒點點蓋壓滿天星鬥,銀光倒卷氣吞宇宙長空。

    竄山豹子到底是有些好手段,二人鬥了三十幾招,李金元便已漸漸不支。

    宋翊冷眼旁觀瞧得清楚,李金元絕非敵手,若是栽了跟頭豈不是折了他監院的名頭。於是,宋翊虎吼一聲喝止二人。

    那竄山豹子心知今天勢不如人,若要硬拚下去絕不會有好收場,於是強攻幾招將李金元逼退,倒縱身形收刀站立一旁。

    李金元對宋翊的意思心領神會,當然是見好就收,長槍杵地站到宋翊身旁,硬生生屏住氣息,假做氣定神閑,怒目著對方,強裝出誓不罷休的架勢。

    隻聽宋翊問竄山豹子道:“閣下出手不凡,為何屈居他人之下。”

    那賊首武功平平,倒是這二當家手下有些真實本領,武功比那賊首高出不止一籌。那賊首定是靠了這二當家的本領才有了今天的勢力,宋翊心中不解才會有此一問。

    竄山豹子哈哈一笑說道:“我本是兩浙路上有名姓的人物,人送綽號竄山豹子,來到這霸州之地卻因水土不服染了重病,幸好大哥救了我的性命,我當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竄山豹子刻意報出名號,是為讓宋翊知難而退,免去一場搏命廝殺。可他哪裏知道,宋翊當年在兩浙路上威名閃耀一時,與他照麵的都是兩浙路上的頭麵人物,那裏知道他竄山豹子的名號。

    宋翊雖然不知道竄山豹子,但他手下幾名兩浙路上過來的弟子卻是聽過這竄山豹子名頭,知道他下手很辣凶名在外,竟然嚇得渾身一顫。

    宋翊聽罷點了點頭,心道這竄山豹子明知山寨大劫竟然敢於前來救人,必定是個講義氣的人,聽他自己道清原委,果然不假。

    那賊首見宋翊並不答話,錯認為他被竄山豹子名號所震,喝道:“老子名號‘混天魔’,今日要你死個明白。”

    宋翊心中暗笑:“狗屁的混天魔,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料想也是自己起的名號。”

    混天魔見宋翊笑而不語,心中來了火氣,喝問道:“你小子什麽來頭,敢劫我的營寨,速速報上名姓,老子不殺無名之鬼。”

    宋翊冷笑一聲,狠狠說道:“你這奸惡狗賊,占山為王殺人越貨,強搶民女,也配知道我的名號?你隻需知道,今日我要代天行誅便好!”

    說話間,宋翊抽出盡斬,烏亮的刀身在火光的映照下散著幽幽的冷光。

    竄山豹子皺著眉頭死死地凝視著盡斬,仿佛似在努力回憶這什麽,忽然仰天大笑:“原來是你,張橫!你這罪大惡極之人,竟然有臉對我說教。”

    混天魔聽得滿頭霧水,不解地問道:“兄弟,這張橫到底是怎麽回事?”

    竄山豹子滿臉嚴肅地對混天魔解釋道:“大哥有所不知,這個張橫在兩浙路上可是凶名赫赫的人物。想當年,聖公在兩浙路上興義軍罰無道,這個張橫率兵鎮壓,在杭州一帶殺得屍山血海,更是單憑一人之力生擒聖公,他手中那柄烏刀浸滿了義軍的鮮血。

    後來,兩浙武林高手盡出在江山縣圍殺他,他竟然能夠單刀會群雄久戰不敗,最後還是兩浙大俠親自出麵才將他生擒。此人自此銷聲匿跡不知死活,沒想到今日竟然在此出現。”

    混天魔沒想到宋翊竟然如此大的來頭,不由得有些呆愣發怵。忽然又見竄山豹子笑著搖頭說道:“大哥,此人手段很辣勝我十倍,今日想要活命難過登天,他必定要將我們趕盡殺絕!”

    混天魔聽罷已是驚出一頭冷汗。宋翊沒想到自己在兩浙路的事情越傳越邪,他玩味地看了看手中的盡斬,冷冷地笑道:“原來你是認得這柄刀。不錯,我的確是用過張橫這個名字。”

    竄山豹子笑道:“嘿嘿,兩者路上哪個不知道你這把刀,你能力敵群豪,多半也是憑了這刀劍之利。”

    宋翊明知竄山豹子是在激他,卻仍然冷笑道:“既然你如此說,那我今日便不用這刀,你若能在我手下走上三招,我就放你等活命。”

    這竄山豹子沒想到宋翊如此輕易上當,若是這宋翊不用神兵到也有一戰之力,於是趕忙說道:“此話當真,你可不要反悔!”

    宋翊卻不屑地說道:“雞鳴狗盜之輩,莫要以己度人。”

    竄山豹子心中暗笑:“這個張橫竟然棄長去短,舍了自己的烏刀,我需要使用雷霆手段,一擊取勝。”

    宋翊既然如此說,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宋翊洞察秋毫,行誅堂的弟子在白刃相對之時,出手軟弱顧忌太多。此時,他故意要赤手空拳對付竄山豹子,便是要在眾弟子麵前大展神威,樹立自己的威望,激起行誅堂一眾弟子的血性。說白了,就是要用竄山豹子祭旗!

    這二人各懷目的,就要看誰的手段更高。

    山風吹過,火光搖曳。明暗交錯之間,竄山豹子率先發難。隻見他足尖點地施展出最快的身法,刀尖直逼宋翊胸腹之間。

    竄山豹子這一刀暗含變化,後手層出不窮,實在是竄山豹子的得意招式,江湖上好勇鬥狠全賴這一招保命殺敵。

    隻是,竄山豹子還是小看了宋翊。他對宋翊的了解僅限於道聽途說,宋翊的強悍絕不僅僅是依靠手中削金斷玉的盡斬。冷靜、狠絕和強悍的內功才是宋翊立足江湖的法寶。

    宋翊早已暗中開啟三脈四輪,竄山豹子的一舉一動宋翊都觀察得一清二楚。

    開啟輪穴的宋翊,即使身手快如莫天川,他也能夠從容應對,更何況區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竄山豹子。

    今時今日的宋翊早已身經百戰,對於靈元與六尺遁法的運用早已是駕輕就熟。

    隻見宋翊冷笑一聲,腳下依然是按著八門之法進退,側身避過竄山豹子的刀尖,右手快如閃電,一把攥住竄山豹子持刀的手腕。

    靈元湧入右手,宋翊五指發力。竄山豹子隻覺得手腕上仿佛箍了一隻鐵鉗,絲毫動彈不得,任何精妙後招也難以施展。

    那鑽山豹子心中暗驚,沒想到這張橫隻是身量高些竟有如此巨力。

    那竄山豹子驚駭之餘剛要變招,隻覺頭頂上又是一股巨力傳來,便再也人事不知。

    這竄山豹子也算是個二流水準,若是穩紮穩打倒也不至於一招落敗。隻因他生了輕敵之心,急功近利求勝心切,竟然用了個隻攻不守的招式。

    而且,當時二人相距甚遠,竄山豹子太過相信自己的身法,竟然橫跨兩丈出手,給了宋翊充分的準備時間。

    反觀宋翊以逸待勞,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拿出了看家的本事,這個竄山豹子死得的確不冤。

    二人角逐,勝負竟在一瞬之間。那竄山豹子仿佛衝上去送死一般,驚得在場眾人皆是目瞪口呆。

    宋翊從穿山豹子的頭頂撤回左掌,竄山豹子口吐白沫癱軟倒地,下巴幾乎挨到了自己的胸口,脖頸幾乎盡數沒到了腔子了,眼見便是活不成了。

    由於過分驚駭,呆了片刻,行誅堂這邊才爆出雷鳴般的喝彩之聲。

    眾人不知就裏,還以為竄山豹子在宋翊麵前原本就如孩童一般。當然,這也是宋翊處心積慮想要看到的結果。

    反觀混天魔這邊,瞪著雙眼看著癱軟在地的竄山豹子,難以置信地想到:“這就完了!?二弟沒有這麽不濟吧?”

    還沒等混天魔想明白,雪亮的刀光已經從四麵八方砍了過來。受到刺激的行誅堂弟子,熱血瞬間被點燃,片刻間就蛻變成了嗜血的野獸。此時,在他們的心裏隻有一個詞——殺戮!

    宋翊帶著弟子們連夜趕回行誅堂,身後的大火照亮了整個山頭,行誅堂沒有食言——除惡務盡,山寨中的賊人沒有一個活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