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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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大娘子早出晚歸,姑父也不必在此等你。”傅青山讓出一條道,說道:“大娘子看樣子是要回沈家,不如邊走邊說。”

    杜且早有耳聞,傅青山上門找過她,但她委實沒有躲著他,隻是碰不到而已。

    “既是買賣上門,自然要洗耳恭聽。”杜且讓杜平先回去,帶著冬青與傅青山一道走著,“聽聞最近姑父的刺桐緞又收了不少的單子,眼下布莊上應是十分繁忙吧?”

    傅青山的隆祥布莊乃是泉州城數一數一的綢緞莊,莊上產出的刺桐緞遠銷南洋諸蕃,但凡是回航的蕃舶,隆祥的刺桐緞乃是必不可少的物貨。而為了買到上等的刺桐緞,有些蕃商要提前一年下訂,才能在次年歸航時如期拿到。

    傅青山眸色微黯,陪了幾聲笑,“聽聞你手上的一萬份南外宗的香品,正在日夜趕工。”

    “恐怕這泉州城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了。”杜且笑道:“姑父不會是來恭喜我的?”

    傅青山道:“我今日與你談的便是香品的香囊。”

    杜且並不驚訝,在此之前也有數家綢緞莊與她談過,但她都沒有最後的定論。

    “香囊,隆祥可以贈與思歸,而且是以上好的刺桐緞縫製。”

    “條件是什麽?”杜且不相信會有這般好事,贈與,也就是不花錢,不花錢的買賣那是不可能的。一萬份的香囊,香囊雖小,但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雖說隆祥不差這個錢,但以隆祥的聲譽,也委實沒有必要白送。

    傅青山道:“香囊上必須有隆祥的徽記。”

    杜且不解,以隆祥今時今日在海上貿易的地位,根本不用借思歸之名,推動隆祥的生意。除非隆祥今日大不如前?

    “我知道,有不少的布莊都與大娘子接洽過,大娘子並未答應,其實也是因為那些布莊的料子都不入大娘子的眼。”傅青山長歎一聲:“大娘子何等人物,普通的料子又豈能唬弄得了你。”

    杜且笑了,“不瞞姑父,確實有許多的布莊上門,但不是我看不上,而是沒有時間挑。一個香囊而已,隻要精美便夠了。我也想過,是否要用香囊,可瓷盒易碎,不利運輸,紙袋易濕,香品易被破壞,都不是最佳的選擇。可隆祥的刺桐緞,我卻是不曾想過的。刺桐緞造價昂貴,以做香囊之用,未免大材小用了。”

    “非也。”傅青山急切地說道:“大娘子想要做大思歸香坊,香品的包裝上也要有所不同,不能隻是普通的香囊一裹了之,而要以質地精良的刺桐緞,方能與思歸的素馨花相得益彰。素馨花與刺桐緞都是泉州城所特有,這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這確實是完美的組合。

    “姑父還有別的條件嗎?”隆祥的徽記並沒有強人所難,她不相信傅青山會做虧本的買賣,“思歸往後的香囊都要用隆祥的?還是說要采辦?”

    傅青山點頭,“沒錯,我正是此意。但也不全是。思歸往後與南外宗的香品,所有香囊都由我隆祥包了。但是其他的香囊要收工錢,料子還是隆祥的,但繡娘的費用要勞煩大娘子自己結。”

    “隻要工錢?”杜且還是不願意相信,有如此便宜之事。

    “沒錯。”

    “好吧,既是如此,我便卻之不恭了。”杜且從善如流,“還請姑父早些把香囊的樣式送來,以免耽擱工期。”

    “這是自然。”傅青山也很爽快,“不過,我想跟大娘子討一個人。”

    原來並非如此便宜之事。

    杜且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姑父想要何人?”

    “棄之。”

    杜且哭笑不得,“棄之乃是平安牙號的掌櫃,姑父若是有買賣找他,平安牙號打開門做生意,萬事都好商量。姑父也大可不必,如此迂尊降貴,以一萬份的香囊為代價,隻為求一個棄之。”

    傅青山歎了一聲,“我也不瞞大娘子,平安號我不是沒有去過,人我也見著了,但棄之一貫的規矩在那擺著,他不接本地商戶的托請,即便是外銷的物貨,以前他不做,現下有了牙號,他還是不做,可他的手下牙人會做。也便是說,平安號會做,但不是他本人做。”

    杜且苦笑,“既是如此,我也是愛莫能助。姑父這一萬份的香囊,隻怕我是無福消受。棄之,他隻是暫居於沈家偏院,他為我做事,但我無權命令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杜且還是那句話,棄之並不聽命於她,她隻是他所有托請中的一項而已。隻是她當日足夠幸運,能說服他為她做事。

    “可棄之為大娘子破了先例。”傅青山說:“是以,我認為棄之是會有例外的,而這個例外隻要是有足夠的利益對等,都是可以成立的。大娘子能給的,我隆祥也能給,甚至我還能把隆祥所有的外銷都給他,隻要他願意。”

    杜且停下腳步,認真地問道:“姑父所言屬實?隆祥所有的外銷,可不是小買賣。”

    “正因為是大買賣,我才會找上門來。若是大娘子覺得一萬份香囊太少,沈嚴欠隆祥的賬也可以不要利錢。”

    杜且還是沒有答應,“這件事還等我回去問過棄之吧!”

    棄之有他自己的想法,她無權幹涉,但隆祥所有的外銷布,並不是一樁小事,還是要問過棄之。

    回到沈家,杜且去了偏院。帶著兩壇千日春。

    棄之是從平安號回來的,他日暮時分才去的牙號。眼下蕃舶漸少,牙號主要處理冬日出海的外銷物貨,催促早先訂貨的商戶盡快交貨,向市舶司報備各種物貨的數量,獲取出海公憑等等一應事宜。

    雖說手下都是有經驗的牙人,能夠獨當一麵,但棄之還是會事事過問。

    等他回到偏院,已是亥時三刻。

    夜已深沉,寒風瑟瑟,周遭寂靜,樹搖葉落,沙沙作響。

    杜且裹著鬥篷在涼亭等他,他見狀快步上前,“為何在此?若是有事,找人過來說一聲,我去東院尋你便是。”

    杜且搖頭,她沒有讓人傳話,便是怕棄之以夜深為由拒絕。而她身在偏院,他即使不想見,也要見她。

    “左右我也無事,便來了。”杜且起身,“你拿上酒,跟我回東院。”

    棄之拒絕不了,隻能依言照做。

    到了東院,杜且把今日見過傅青山一五一十地與他說了。

    “這事你怎麽看?”

    棄之勾了勾唇,眸色微冷,“你可知隆祥號的生意大不如前,他那一萬份的香囊是想通過大娘子的思歸香品,送到都城達官顯貴手中。這不是思歸占了大便宜,而是他在利用思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