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在川岫，除此之外，哪兒都不去。”卻沒想到，少年卻淡聲回答。

    “不行！我是你爸！你得聽我的！”餘秦心頭的火一下子就竄起來，站起身大吼。

    “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不聽話！沒你弟弟萬分之一！”

    他說的是餘錚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餘奕，餘秦和安鳶所生的兒子，從小雖然體弱多病，但乖巧聽話，學習成績也一直拔尖。

    誰不喜歡這樣乖巧的兒子，而餘秦正好是掌控欲極強的那種人，所以他總是對這個小兒子多了幾分偏愛。

    “你有什麽值得我聽話的地方嗎。”餘錚抬抬眼，眸裏早已染上冷漠，開口時的語氣依舊平淡。

    就好像，不管餘秦說什麽做什麽，早已被他忽視，根本挑不起他一絲一毫的情緒。

    反而餘秦像個暴躁的跳梁小醜。

    “……”

    餘秦怒急，抬手一個煙灰缸就直接扔過去，被餘錚敏捷地閃身躲開。

    煙灰缸狠狠砸到了地上，發出了“嘭”的一聲響，玻璃碎片四濺，嘩啦啦散了一地。

    餘錚垂眸瞥了一眼那滿地的玻璃渣，往常那溫潤如玉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烏黑碎發遮住了的陰驁眉眼。

    早已經習慣了，所以就沒有期待。

    -

    房間內一時靜默無聲，餘秦深深壓下一口氣，轉頭又坐回椅子上。

    “總之，這件事情沒的商量，你必須聽我的，是為你好。”

    卻沒想到，少年再次微勾唇角，嘲諷一笑。

    “轉回來啊，那也可以，但是隻要你把我轉回來，我可不知道我成績會變什麽樣。”

    這句話算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餘秦氣不打一處來。

    他身為餘錚的父親，雖然這麽多年感情比較淡，但是他也算是了解餘錚，起碼知道，這孩子是那種說一不二的性格，隻要是認定的事情，強的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所以他說的話，餘秦不能不當真。

    假如真把他轉回來，不好好學習什麽的，他肯定還真能做出來。

    當餘錚學習一落千丈，餘秦在外人麵前其實也掉麵子，畢竟餘錚從小成績的確優秀到可怕，逢人都知道他有個成績優異不讓人費心的大兒子，乖巧懂事聽話的小兒子。

    不管家裏頭實際怎麽樣，但隻要餘秦出去，被人誇了麵上也有光。

    “……”

    “…行吧，那隨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別再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就行。”

    餘秦本來這兩天就因為損失那個大單子而煩躁，而這回正巧得到那個大單子的還是餘家多年的競爭對手，這更讓餘秦情緒不佳。

    而導致他損失單子的根本原因就是餘錚的事，餘秦難免會把怒火轉移。

    人有時候都是這樣的，他出事時，你心裏擔驚受怕，覺得給他付出什麽代價也沒事兒，結果最後，他竟然沒有很嚴重，虛驚一場，那你可能就會把損失怪罪到他身上。

    就算餘錚是他親兒子。

    還是個平常經常和餘秦對著幹的。

    此時心裏被欲望利益牽扯占了親情上風的餘秦，根本選擇性忽略了餘錚的輕微腦震蕩和骨裂的手，更別提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隻是覺得沒死，或者沒躺在病床上下不了地，就算沒事兒。

    想至此，他越來越火大，直接冷笑一聲，“還有一個條件，你要去川岫，別想讓我給你生活費。”

    他的意思就是，隻要餘錚去一中繼續上學，他就會把他的銀行卡全部凍結。

    雖然平常他給餘錚打的錢不如給他更加寵愛的餘奕打的多，隻夠維持基本的生活費，從來沒有額外的零花錢，但那也足夠餘錚花了。

    他原以為這能夠讓餘錚遲疑，沒想到餘錚竟然毫不猶豫地答應，說了聲“可以，希望你說到做到。”

    “這有什麽做不到的。”餘秦氣的太陽穴生疼，“倒是你，我看你沒老子給你的錢，你還能有什麽本事！”

    他大聲諷刺。

    這也是他一貫思考問題的方式，覺著既然餘錚是他的種，他養著餘錚，餘錚就必須像餘奕那樣聽他話回報他，他也總是很篤定，餘錚現在沒成年，沒了他給的錢和環境就什麽都不是，他這個老子才是他的天。

    他眼看著餘錚看也不看他，像公式公辦一樣，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你聽清楚！我真的不給你生活費！”

    他反應過來後，站起身來怒吼。

    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砰”的一聲關門聲

    -

    餘錚慢慢走回房間，關上門，渾身像脫力一般坐回椅子上，黝黑的眸裏閃過一絲迷茫。

    其實，自己剛才在說出“我可不知道我成績會怎麽樣”時，才發覺心底裏竟不自覺的生出的那一點點，莫名的，對餘秦的期待。

    即使本知道是奢求。

    而在餘秦說出“愛去哪兒去哪兒”後，又突然覺得自己的那一點期待簡直都可笑至極。

    可能，本來不屬於自己的，再努力，再去爭取，也不可能得的到吧。

    房間裏沒開燈，微微昏暗，窗外的月亮幾乎躲在淡薄的雲層中，隻隱隱透出些許清冷孤寂的微光。

    城市的天空幾乎沒有星星。

    餘錚此時卻突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少女坐在山洞裏的篝火前，夜空中一閃一閃的滿天繁星。

    但在那一刻，餘錚卻覺得，她的眼睛比星星還亮，溫暖熱烈如燎原之火，刹那間點燃了他近乎冰冷遲滯的心髒。

    可他本就活在陰暗，不堪，肮髒中，如何有幸能靠近那一縷不染纖塵的光亮。

    與她相配的，本應是更加耀眼璀璨的火焰與驕陽。

    而他，有資格能默默陪伴在她身邊其實就已經花光了他人生中的所有運氣吧。

    少年無意識間雙腿曲起，蜷縮在椅子上，頭埋在抱緊的雙臂間，清瘦的脊梁骨在白襯衫上凸顯。

    他緊閉上雙眼，又睜開，黝黑的眸子顫了顫，雙睫繾綣濃密，在眼底打落下一片陰影。

    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麽可奢求的呢，隻要她不厭惡，就算以一個默默陪伴的角色存在，他都心滿意足，永遠不會離開。<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