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故園梨花春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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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春天應該是最富詩意的季節。而在我看來,百花爭豔、雲蒸霞蔚的爛漫過於張揚,少些詩韻。最美最富有詩意的春天應該是一個陰雨綿綿、柳條青翠、花含雨滴的日子,靜靜地一個人或擎傘走在細雨中,或坐在窗前看朦朧的窗外春色,思念起某一個人,想起來某一件事兒,一邊喝著一杯茶,或者抽著一支煙,那思緒便隨著蒙蒙煙雨飄向了深邃迷茫的遠方。
一霎春雨,在我們回老家給嶽父掃墓的高速路上不約而至。好多年沒有去老家祖墳給嶽父及先人們上墳了,他離開我們前就要求回老家埋葬在爺爺奶奶的墳墓旁邊,說自己一輩子沒有好好孝敬老人,死後終於可以和父母團圓盡孝了。淒涼故語猶如在耳。
斜風細雨,一陣輕寒,繼而又是狂風驟雨,視野模糊,即便雨刷開到最快速度,還是需要敬畏之心和萬千小心的。飛奔而去的大貨車帶起的水霧,往往叫你盲人一樣靠運氣前行,所以就有十多輛車子的追尾事故,很多無奈的人們在風雨中站在路邊,瑟瑟發抖,外出遊玩或者歸鄉的興致皆無。
一百六十公裏的高速路跑了兩個小時,下來高速,雨過天晴!老家堂哥已經在等候我們多時了。踩著泥濘的鋪滿青青小草的鄉土小路,遠遠地看到了那片熟悉的黑魆魆的杏樹林,仍有好多鮮豔的杏花在枝頭迎風挺立。林下增添了不少新墳,也有本家不少的叔叔大爺以及同輩兄弟們。大舅哥去年去世,臨時仍寄放在殯儀館,這次來也算是跟嶽父說一聲吧。
到了嶽父和爺爺奶奶的墳前,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他已經離開我們二十年了,戎馬一生後來學醫的他救人無數,卻沒有戰勝自己的病魔,人生定格在六十五歲。參加解放戰爭的爺爺據說死在淮海戰役,當時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年多沒有消息。十二歲的嶽父和兩個姑姑以及奶奶在家裏實在生存困難,他毅然決然地找到了濟南的部隊。部隊首長雖然沒聽說過爺爺的名字,但是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小孩,耐心地聽完了他的故事,並且幫忙找到了爺爺所在部隊,證實爺爺已經去世,並協助辦理烈軍屬待遇,安排嶽父當兵、上學,嶽父於是就穿了軍裝,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從部隊衛生員到後來地方的知名中醫,從醫近半個世紀,平易近人,懸壺濟世,去世很多年後,依然有病人打電話來找他尋醫問藥。
嶽父在部隊的表現可謂努力非常,要知道窮苦出身的他到了部隊還是一個文盲。所以,他付出了比常人多的人學文化,學專業,所以老家的奶奶、姑姑就很少顧及。一個因戰亂流落到老家的一個單身漢後來成了我們的爺爺,他任勞任怨地幫助奶奶耕種田地,幹各種農活,努力把日子過好,把兩個姑姑體麵地嫁出去,又給嶽父操持著在老家找媳婦結婚。所以,嶽父再三告訴我們,這個爺爺雖然不是親爺爺,卻比親爺爺更親,沒有他,就沒有咱這個家。所以,這個爺爺去世後,嶽父立碑的時候力排眾議,毅然決然地把兩個爺爺的名字並排刻了上去。
從祖塋回來,看望九十歲的叔伯大媽。她精神矍鑠,紅光滿麵,又不失幽默:“我是把人都得罪遍了啊,包括天老爺、閻王爺,他們都不要我。”她拉著我們的手,左端祥,右端詳,說這個廋了,那個胖了,那個越來越像你爺爺了,這個越來越像你爸爸了,包括走路,老遠就以為你爸爸回來了。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中午來到二舅家午餐。如今老家的三個舅舅隻剩下他一個了,大舅前兩年在從上海回老家的路上突發心梗去世於泰安,正應了他名字中的“泰”字,五舅舅最年輕,自己退休後經常從濟南開車拉著五舅母回老家,這次清明又回來了。前兩天還來濱海看望了嶽母,他的唯一一個姐姐。嶽母也八十歲了,行動不便,所以就沒有帶她回老家。雖然她有些不高興。
那棵比我們孩子們年齡都大的香水梨依然開了不少潔白的花,很多飄落下來,雪花一樣鋪在了樹下。二舅拿出為我們精心儲存的香水梨,那個香甜多汁,永遠是小時候的味道。妻子說。大表弟殺了一頭一年半的豬,豬頭下水分門別類做了,口感的確和買的不一樣。最為美味的是老家做的真亮魚,鮮美酸爽,堪稱一絕。
飯後大家繼續交流第三代孩子們的狀況,上海、西安、北京、杭州等城市發展都不錯,老家的幾個同輩也在縣城都有了房子,過得很舒適,老家的房子大都空置,等退休後再考慮回來養老居住。最為敬佩的是二表姐,她雖然沒有什麽技術文化,卻繼承了很好的家風,安分老實,任勞任怨,在紡織廠有“拚命三郎”的外號,接線頭技術全省第一,評為市級勞動模範,所以轉正式工、分房子都得到照顧,後來雖然下崗了,但是勤勞能幹,自己交了幾年社保,如今退休了。“天道酬勤”,天不欺人。
天色不晚,驅車返回,後備箱是老家的各種蔬菜肉食,米麵水果。漸行漸遠的故鄉,永遠是我夢中的凝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