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當年，很多人都不知道，樂隊是謝衛先提的退出。

    本來在此之前，喜事連連。

    謝衛和賀染這對歡喜冤家終於在一起了。

    樂隊也在一次表演時被音樂公司相中，如若談成了，好好出歌的話，前途光明。

    那時候，每個人都覺得，日子是有盼頭的。

    然後，噩耗悄然而至。

    賀染在舞台上昏迷了。

    一開始，眾人還當是尋常事件，但沒想到這一次已經到了要進醫院的地步。

    賀染連續昏迷了三天後。

    醫生下了診斷：心力衰竭。

    一場疾病，折磨的是兩個人。

    樂隊眾人肉眼可見謝衛的憔悴，如鯁在喉，卻無能為力。

    演出被擱置，與公司簽約的事在延遲，一大堆事脫離了計劃，變得亂七八糟。

    但當大家去探望時賀染，小姑娘經曆了一場場手術，還對他們揚起笑。

    眾人心疼之餘，心裏寬慰。

    好吧。

    沒關係。

    現在難就難點吧。

    以後都會好的。

    正當這樣想著，那天晚上，謝衛在練習室唱完最後一首歌後，放下了麥克風。

    “各位對不起。”

    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然後他說：“我想退出。”

    空氣突然安靜。

    “什麽?”

    離他最近的大升懷疑自己的耳朵，張大嘴巴，震驚的貝斯都彈錯了音。

    奏樂聲停，眾人的目光一致看向謝衛。

    謝衛迫使自己眼神直視，咬咬牙：“我說，我要退出樂隊。”

    梁沿最先沉不住氣：“你在說什麽鬼話?”

    謝衛薄唇緊抿，見他們一副不想相信的模樣，幹脆也沉默了會。

    他吸了口氣，將麥克風放回台上，故作輕鬆：“你們幹嘛都這副表情？我退出有那麽驚訝嗎？”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就算我走了，樂隊也還在。以後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跟房東延長了練習室的租聘期。簽約公司的事也在談，如果談成了，到時候公司會安排新的主唱，一切都會好——”

    “謝衛，你他媽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梁沿聽不下去了，怒斥道。

    謝衛話語停頓，靜了半響：“我知道。”

    就是知道，所以他每說出一句話，心裏就他媽痛得難受。

    梁沿不可置信兼無法理解：“那你瘋了?”

    一片沉默中，隻有裴重雲問了一句：“為什麽?”

    青年一向拓落不羈的眼眸黯淡，喉結滾動：“小染的病加重了，我想陪她出國治療。”

    其餘人微怔，大升喃喃一句：“可以啊，我理解我理解，我們可以等你回來的，用不著退出吧？”

    “但我需要錢。”

    空氣一靜。

    梁沿愣了會，急忙說：“你待在樂隊也有錢啊!我們不是要簽公司了麽?隻要我們以後多商演，錢我們遲早會有的!”

    “你也會說以後，太慢了。”

    謝衛攥了瞬拳，眉骨輕提，似是譏諷自己的無能現實：“小染等不了。”

    眾人無言，捏緊手中的樂器。

    裴重雲問：“那你退出後打算做什麽?”

    謝衛闔下眼睫：“之前有一家公司很想約我寫歌，我答應他們的話，報酬會很高。”

    他從來沒有遠離過音樂。

    隻是這一次，要從光芒萬丈的歌手轉變為默默無聞的幕後。

    裴重雲沉默半響，點點頭，模樣很平靜。

    但其他人還是無法接受。

    梁沿紅了眼眶：“那你走了後這個樂隊算什麽!前夜是你組建的，我才不要什麽公司分配的歌手!我們的樂器，隻為你的歌而彈。”

    想起昔日過往，大升也忍不住眼睛濕潤。

    謝衛扯起唇角，想罵他們大男人矯什麽情，磨磨唧唧地還讓不讓人走。

    隻是喉嚨忍不住的酸澀，氣氛止不住的折磨人心。

    就在這時，裴重雲拎起吉他，語出驚人：“我也退出。”

    “………”

    梁沿和大升對視一眼，忍不住罵了一聲髒話。

    他們沉默很久，自暴自棄似的。

    “一個個都那麽有個性是吧，行，我們也不玩了!”

    謝衛微怔，便見梁沿和大升都放下樂器。

    “不玩了不玩了，我也要退出!”

    “現在誰還玩音樂啊？老子要回家繼承家業!”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退出就退出，誰少得了誰啊!”

    “謝衛，你他媽以後不和小染健康幸福地在一起，老子就弄死你!”

    “………”

    謝衛忍不住罵人：“你們有病啊!”

    他罵著罵著又笑，眼帶淚光：“放心吧，我一定肯定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

    收拾好東西後，裴重雲最後一個鎖門離開，謝衛倚著牆等他。

    裴重雲輕飄飄的把鑰匙拋過去：“記得把鑰匙還給房東。”

    謝衛應聲接過，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謝衛正襟危色：“阿雲，謝謝你。”

    裴重雲知道他為了什麽道謝，扯了下唇角，坦白道：“就算你沒有帶頭，我也會退出，隻是誰先說的問題罷了。”

    “我知道。”

    謝衛斂眸，似乎想起什麽般輕笑：“以前你總是說要退出，但也隻是嘴上說說，什麽行動都沒做。反倒是我，一開口就最絕情，是我對不起你們……

    “煽情的話就少來了。”

    裴重雲眉骨輕折，嚴肅地問：“賀染出國手術，成功率高嗎？”

    謝衛眼神隻迷茫了一瞬，然後重新變得堅定：“不管怎麽樣，我都會照顧好她。”

    “我會帶著她，健康的回來。”

    這才是樂隊解散最好的祝願。

    裴重雲笑了，五指並攏成拳，伸手與他示意：“等你們的好消息。”

    謝衛心中動容。

    一向陽光痞帥的青年靜了靜，終於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

    他和裴重雲碰拳：“一定!”

    後來。

    裴正聲知道裴重雲終於不吊兒郎當的玩音樂，心感欣慰的同時，總算有理由將人摁到裴氏工作。

    但裴重雲不配合，在公司掛職又不認真幹事後，終於引起了股東們的不滿。

    裴正聲火大又無奈，最後以出差的借口，將裴重雲調到臨市的分公司，一名為鍛煉，二名為反省。

    而梁沿和大升，在畢業後也找到自己的路，努力地和生活過招。

    至於謝衛和賀染，出國後便很久沒有消息了。

    或許沒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日子有條不紊的過，時間慢慢地流逝。

    沒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忘掉那段時間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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