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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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台市是華國最繁華的沿海城市之一,可能跟上世紀的信仰風暴有關,尚台的人們總是向往外麵的世界,而尚台之外的年輕人則總是向往尚台。

    無數人相約聚集到這裏來,然後慢慢變成城市發展的一顆螺絲釘,它懷揣著新一代人的夢想。

    二十四年前陳憲強在一個小巷子裏做投資發了財,憑借自己的那一小瓢文化,他很快脫離了自己的圈子,不再和以前的文盲朋友們聯係,一心一意做起了投資生意。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

    人都是工具,利用完就丟。

    發財後的他躋身在尚台的高層社會中,再後來他在宴會裏認識了林暮,口才尚佳的陳憲強很快和林暮相戀了。

    生下陳旭之後他們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直到陳旭上初中都是在那裏生活的,隻是沒有林暮。

    陳旭和桜雪站在一棟高大的寫字樓下麵。

    “旭君,我知道伯父很有錢,隻是沒想到你們以前住的房子就這麽氣派啊!”

    桜雪舔著冰淇淋抬頭望著眼前的寫字樓。

    今天太陽很大,陳旭擠著眼睛看向寫字樓頂端。

    “啊這,桜雪,房子沒了,這是新蓋的。”

    他露出個尷尬的笑容。

    “旭哥的房子沒了,怎麽還笑得出來呢。”

    桜雪滿臉的不高興。

    “沒事的,小雪,其實也隻是尋求個安慰罷了,老實說我一直對家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畢竟我的家庭......你也是知道的。”陳旭說,“基於這些,其實沒找著以前的房子也挺好的,也勾不出什麽回憶來。”

    陳旭拍拍桜雪肩膀。兩人注視著這尊龐然大物,快要到正午了,太陽攀到半邊天上,在寫字樓背後投下一塊巨大的陰影。

    “走吧小雪,你手頭還有一大筆日元現金沒兌換,我們去銀行一趟。”

    陳旭搓了下鼻子。

    桜雪點頭,跟在他後麵。

    中央銀行離他們不遠,兩人一路上打趣。

    陳旭許久沒有回國,尚台市的一些路段幾乎忘掉,他們聽著手機導航的聲音,很快到了銀行。

    尚台佑華中央銀行算是國內金融行業的巨頭了,市值甚至超過了國營銀行在國際上排上了號。

    兩人踏著鎏金的地磚進了大廳。

    晃眼的金色刺痛著陳旭的眼球,紙醉金迷,是強烈的資本顏色衝刷著這裏的桌子、椅子、玻璃,還有人。他們來的這所神佑銀行算得上是尚台最豪華的一個分行了,進門接踵的鎏金地磚外是空曠的等待大廳,大廳頂端垂下一座華麗臃腫的吊燈,暖色的光芒從每顆水晶LED中射出,印在純白大理石做的牆磚上,整個大廳都明亮的刺眼;走過大廳則是效仿米國銀行的業務區構造,龐大的區域中心位置是一排窗口,窗口玻璃後麵是一個個櫃員,而散落在周圍的則是VIP雅座,名牌沙發搭配上雕花的茶幾,這裏是接待貴客的地方。

    不愧是私營企業。

    在這裏做業務的人大多是尚台的精英人士,他們個個趾高氣昂,言語中不再帶有尚台本地的口音,反而夾雜著一些不倫不類的英倫詞匯,談話聲散落在這奢侈的大廳,像一座碩大的禮堂。

    誰能想到聲色犬馬的空間和外麵世界居然隻隔了一道門。

    桜雪從包裏拿出一疊鈔票放在櫃台上。

    “麻煩幫忙兌換一下。”

    陳旭對櫃員說。

    櫃員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才移開看電腦的眼睛,他瞟了一眼桜雪好像發現了什麽,然後微笑著埋頭點鈔。

    “這麽多日元現金。”

    櫃員說。

    “先生剛從欒日回來嗎?”

    “哦,回來有一段時間了,你看看有多少。”

    看了一眼時間,陳旭說。

    “好的先生,還好您不是最近回來的,要不然就要被拉去隔離咯。對了啊,先生您在我行有沒有開過戶啊?”

    按照新聞所說,欒日近日爆發了某種不知名病毒,現在華國已經對欒日來的物品和人員進行風控管理。

    陳旭思考了一下。

    “應該有開過,隻是後來銷戶了,因為去國外我把賬戶都移走了。”

    櫃員數鈔票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那先生要不要再在本行開戶呢,順便同時開通咱們本行的高級服務,在我這裏可以給您有額外福利哦,畢竟能在尚台佑華中央開戶的都是您這樣的達官顯貴......”

    桜雪看著停下手頭工作的櫃員,不解的盯著陳旭,他趕緊擺手。

    “不用了,哈哈,真的,暫時不需要。”

    被果斷拒絕的櫃員收起阿諛的笑容,於是麵無表情的拿起日元繼續點數,隻是速度更慢了。

    陳旭撇了撇嘴,背靠在櫃麵罵了一聲。

    “真TM勢利眼。”

    櫃員依舊在點鈔,銀行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刹車聲。

    聽到動靜的人都往外看去。

    也許是車禍吧,尚台市的人們總是行色匆匆的,不管是開車還是走路,總是行色匆匆的。

    是車禍嗎?

    銀行裏的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往外眺望。

    有幾個人走近了,原來是運鈔的人啊。

    富人們失望的搖頭,想著今天是沒戲看嘍,長久混跡於精英社會的他們還保持著普通百姓的特點——看熱鬧。

    運鈔的人有些異常,他們從正門進來,按照佑華的規定,運鈔票的人應該走側門員工通道的。

    他們手中龐大的包袱被扔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旭收起手機看向門口,他們絕不是銀行的人。

    “M的,都給老子蹲下!”

    粗魯的吼聲驚動了周圍的富人們,他們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從座位上站起來。

    所謂的運鈔的工作人員是四個帶著器械的麵具匪徒。

    這還真是華國罕有的情況。

    砰!

    是有人開槍了,銀行裏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大多數都沒有見過槍械,更沒有聽過真實的槍響,被這樣的巨大噪音一驚嚇,富人們就像被嚇到的貓的應激反應,腿軟又癱坐在座位上。

    歹徒們戴著從海報上裁下耶穌的臉做成的麵具,為首的人拿著把做工並不精良的霰彈槍,能看出來是民產的,但是搭配著耶穌看起來有股暗黑笑話的既視感。

    其餘三人操著砍刀四散開來,把櫃員和客戶們驅趕到距離門口不遠的空曠地帶。

    “所有人!搞快,在這裏來蹲下。”

    他們把人群中的一個人給揪了出來。

    “小兔崽子你就是行長是不?”

    拿槍的“耶穌”用槍托用力撞擊那人的肚子,被稱為行長的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被這一撞有些脫力跪在了地上。

    “大哥問你話呢,你個小壁燈,聽不懂是不是。”

    旁邊小弟操著一口濃烈的口音,伸出長刀指著行長的頭。行長騰出一隻手向上,示意他們停下。

    “我......我是,你們要什麽,別傷害我,你們要什麽我都給。”

    行長乞求。

    “哈哈,你看這就是有錢人的樣子,真窩囊!”

    他們對麵前的所有人發出怪笑。

    “走!”

    小弟催促著行長站起來,掙紮著跟小弟往銀行裏麵走去。

    陳旭安撫著桜雪,蹲在角落裏觀察著情況,他勉強能看到歹徒和行長兩人。

    行長作出一副腿瘸的模樣,慢悠悠的走在歹徒前麵。

    他摸著大腿,不時偷瞄後麵的歹徒。

    銀行的中軸線很長,兩邊則設置的櫃麵,中間空出來很大一片區域供兩人行走。年輕的行長和歹徒拉開了一點距離,離左邊的櫃麵越來越近。

    “你要幹什麽,我跟你說別搞小動作哈,我一刀砍死你!”

    小弟警告行長,臉上的耶穌變得皺巴巴的。

    千鈞一發之際,行長從右腿內側摸出來一個扁平的物品,打火機大小。行長沒有說話,拿著手中的“打火機”就對著麵前的歹徒迎去。

    這是辣椒水噴霧,扁平的外觀設計使得使用者可以將它放在貼身衣物中,而戴著麵具露出眼睛的歹徒可就慘了,被噴霧直射中眼睛,痛得跪在了地上。

    行長很會把握時間,他一步就跳到了旁邊櫃台上,按下了上麵的一個紅色按鈕。頓時整個廳室內警鈴聲大作。

    其餘兩個小弟慌了,他們左顧右盼,像極了剛剛被嚇到的顧客們。

    “怎麽辦!我操,要坐牢了!”

    “你鬧你M,你慌個什麽玩意兒呢。別慌!”

    “兄弟,我們現在怎麽辦?跑?”

    他們問拿槍的人。

    拿槍的人搖搖頭,能感覺得出來他的憤怒,他說。

    “跑?不跑,你們先把這些人的錢都搶了。”

    他指著陳旭一堆人。

    “然後那個小壁燈,我來處理。壞人好事的玩意。”

    他聲音猙獰了起來,把搶扔給了小弟,自己朝著躲在櫃台下麵的行長走去。

    陳旭掏出自己的錢包,遞給了歹徒,繼續死死的盯住銀行裏麵。

    “唉,小玩意兒啊,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跑嗎?我看你不知道。”

    他邊走邊說。

    “我現在不是普通人了啊,當然也不怕警察,而且,上麵還有人呢,我怕啥警察?”

    歹徒聲音越來越大聲,他要全場的人都聽到。

    “你應該疑惑為啥我能一把就把你抓出來吧,那還不是因為我認識你,至於怎麽認識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他歇斯底裏的說。

    “看你這麽願意出頭,我就讓你真正的出出頭。”

    他走到行長藏身的櫃台,將麵具扯了下來,下麵是黝黑的皮膚和飽經風霜的皺紋。

    行長自知不能坐以待斃,從桌麵下鑽出來,拿著手頭噴霧又是一頓亂射。

    可惜沒起作用,歹徒頭歪出了一個驚人的角度,噴出來的白色煙霧從他肩膀上飛揚了去。

    “嗨啊!”

    他怪叫著抓住行長的脖子將他懸在半空中。

    行長用力撕扯著扣住脖子的手,但竟紋絲不動,他咽喉中發出嗚咽含糊不清的聲音,嘴角流下行粘稠唾液,眼睛向外突出,被壓迫住喉動脈後很快產生了壓力性紫癜,瞳孔附近慢慢浮現斑駁的血塊彼此相接,最後占領了整個眼球。

    這時他的一雙眼睛看起來極度恐怖,就像血液即將從他的眼眶噴湧而出,迸裂的眼球就快從頭骨中哐的一聲掉在地上。

    人在慌亂且求生欲望強烈的時候手腳會不受控製的亂舞,這是動物的本能。

    行長西服衣領的扣子因為掙紮而崩掉了幾顆,他胡亂抓撓著將要置他於死地的人的臉,抓得血肉模糊,歹徒本就黝黑的臉受傷後更加混亂和醜陋,就像是火山下流淌岩漿的溝壑岩層,撕裂的皮膚就是玄武岩,濃稠的血液就是岩石下滾燙的岩漿。

    他仿佛沒有痛覺神經,繼續麵目猙獰的看著行長,繼續發力掐著他的脖子,慢慢的被壓迫的頸部周圍血管變得紫黑,那條粗壯的血管像一條行走在皮下的長蛆,它彎曲自己邪惡又痛苦的環節變得愈發腫脹。

    行長大張著嘴,企圖能呼吸進一絲氧氣。

    哪怕是一絲也好。

    陳旭捂住桜雪的眼睛咬牙看著這一切。

    接下來的畫麵會是陳旭以及在場所有人從未見過的噩夢情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