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秋跟著淩軒剛剛出門，就聽到隔壁又是砰砰嘭嘭一陣亂響，有東西從門裏扔了出來，砸碎在院子裏，跟著門簾刷的一聲甩開，之前看到的年輕女人氣衝衝的出來，看到兩人，冷哼一聲，直接走了。

    淩軒回頭，見屈逸飛跟出來，說：“學長，我們先回去了，改天和老師、師母一起，去我們家坐坐。”

    “讓你們見笑了！”屈逸飛苦笑，跟著送兩人出去。

    直到三輪出了巷子，舒小秋才問：“淩軒，屈老師不是已經是校長嗎，怎麽住在這裏？”

    剛才雖然隻聽到幾句，可是也聽出來，是為了房子吵架。

    淩軒無奈說：“單位分的房子，說是本來可以換幾間大點的，哪知道房子雖然大了一些，環境更差，就隻好還住這裏。逸飛學長工作幾年，可單位一直不分房，隻好住在一起。”

    其實，這個年代，這才是普通人最常見的生活環境。

    舒小秋明白，想一下說：“我們還空著兩處院子……”

    話還沒有說完，淩軒已經搖頭說：“我和老師提過一句，他拒絕了。”

    或者，是讀書人的驕傲，或者，隻是不想占學生便宜。

    舒小秋明白，皺眉說：“他們過不去，可以付租金。”

    話說出來，立刻知道自己造次了。

    這個時候，一個老師的工資也就二、三十塊，她的任一處院子都不小，每個月至少也是十幾塊錢，幾乎是半個月的工資，再加上平時的消費，他們確實負擔不起。

    可若是收的少了，恐怕屈自豪還是不會答應。

    淩軒聽她瞬間沉默，知道她已經想明白，歎口氣說：“改天我再和老師談談。”

    給屈自豪拜過年，兩個人也不再去別處，每天聽著巷子裏偶爾的鞭炮聲，逗逗女兒，和少帥、紅影玩玩，再琢磨著弄些好吃的。

    偶爾淩軒會停下來，看著院門，若有所思。

    舒小秋會抱住他，輕聲說：“如果他們回來，合適的時候，一定會來找我們。”

    淩平原那封信之後，又再沒有消息。

    淩平原和池靈芝沒有出現，倒是淩軒的錄取通知書趕在節後第一天就下來了。

    雖然早已經在意料之中，看到“京城大學”四個字，舒小秋還是說不出的開心，把屈自豪夫婦請來，整了一桌子菜給他慶祝。

    屈自豪捏著大紅的錄取通知書，摸了又摸，感歎的說：“可是有十一年沒有看到過這個東西了！”

    雖然說，推薦上大學的通知書也是紅色的，可是，又怎麽能和這個相比？

    淩軒微笑，給他倒了酒，真誠的說：“全憑老師幫忙，我才能有今天，敬老師！”

    屈自豪點頭，也不推，拿杯子和他一碰，一飲而盡，又說：“也是你自己爭氣，要不然，我再幫忙也沒用。”

    程涵憶笑說：“怎麽師生兩個倒客氣起來了？”

    說的兩人笑起來。

    屈自豪又問：“學醫，你已經決定了？”

    淩軒點頭：“決定了！”

    程涵憶說：“學醫雖然有前途，可是最大的挑戰是隨時要麵對生死，而且……或者一條人命就在你的一念之間。”

    淩軒點頭說：“師母，這件事我認真想過，現在我們國家各方麵都人才稀缺，醫療也很落後，就算我不做一線的醫生，也還可以做醫學研究。”說完，又笑笑說，“至於人命……我相信，握在我的手裏，比放在別人手裏更安全。”

    屈自豪一愣，瞬間笑起來，指指他，向程涵憶說：“你瞧瞧，成天說這小子謙虛，你還聽過比這更狂妄的話？”

    程涵憶笑說：“誇他的可不是我，你別賴我。”

    屈自豪點頭：“對對，是我！”

    笑一會兒，笑容漸漸落下來，歎氣說：“我是想，如果你爸媽在這裏，他們未必答應。”

    如果，沒有那場劫難，如果，還是原來的淩軒，有家族的企業要管，他必然不是這個選擇。

    淩軒微笑，輕聲說：“老師，我不是以前的淩軒，我爸媽會明白的。”說著話，伸手握住舒小秋的手。

    屈自豪看在眼裏，微微點頭。

    對，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那場劫難之後，他不再是原來的淩軒。經過了漫長的五年，他已經蛻變成更堅強的淩軒，現在的淩軒，有妻，有女，他有自己要承擔的責任。

    不再是他們眼裏的孩子了！

    而舒小秋心裏卻微微一動，抬頭看他一眼，微笑說：“現在，我們的國家還在溫飽線上，對醫療並不是怎麽重視。可是等再過幾年，大家都吃得飽穿得暖，醫療就會變的很重要，我支持淩軒的決定。”

    程涵憶微笑：“年輕人，心裏都是充滿希望。”

    她不是盲目的懷著希望，而是，她確切知道以後的幾十年會發生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舒小秋微笑。

    程涵憶隻要抱著小悠然，就喜歡的撒不了手，直到黃昏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舒小秋跟著送兩人出去，看到淩軒關上門，過去拽著他領子說：“回來，我要審你！”轉身往屋子裏走。

    淩軒被她一拽，直不起腰，隻好跟著往回走，好笑問：“怎麽了？”

    舒小秋直把他拽回屋裏，捺到椅子上坐下，叉腰問：“你說，為什麽要學醫？”

    “你不是支持我的決定？”淩軒眨眼。

    舒小秋點頭說：“你決定了，我一定會支持，隻是，你怎麽想的，我得知道。”

    淩軒伸手把她拖到懷裏，輕聲說：“我說的是真的！”

    “因為我？”舒小秋問。

    雖然她不知道他的思路，可是卻有強烈的感覺，感覺淩軒會這麽堅決的選擇學醫，會和她有關。

    而且，這是他剛剛回城……或者，剛剛決定回城就做出的決定。

    回想他寄回去的筆記和試卷，理科的題量是最多的，筆記也更加詳細，尤其是化學。

    淩軒聽她居然猜到，抱她坐在自己腿上，臉埋在她頸窩沉默一會兒，輕輕點頭說：“秋，我再不願意發生看到你疼的死去活來，我卻束手無策的事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