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嗬嗬嗬嗬……可笑至極。”林胡之王氣極反笑。“如你所言，一直以來，並非大周擋住了我等南下爭霸，而是為庇佑我等不受中原兵鋒？何其可笑，何其愚蠢，簡直……簡直荒謬！”
    嚴正源冷冷嘲諷：“擋得住九國兵鋒，如何卻跨不過我大周北境？”
    林胡之王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知何以言。
    “中原各國，何不視我等為虎狼之師，若非我等互相攻伐，豈會跨不過周朝？”碧巫之主接著反駁道。
    “視之虎狼，鄙之蠻夷，不與盟，不知羞恥反以自誇，九大部落不過如此。”嚴正源冷笑。
    先是轟的一聲，巨大威壓從天而降，王者意誌裹挾著無邊的怒意傾軋而來，隨後又是數位王者被激怒，一同施壓。
    嚴正源負手而立，遙望蒼穹，在巨大的威壓下依舊不減風采。
    王者們暴怒了，來自頂點的目光，令侍臣們如遭雷擊。
    “夠了！”一道聲音擲地有聲，如撥雲見霧，威嚴無比，瞬間擊潰了所有的憤怒與傲慢的威儀。
    使臣們如釋重負，是烈陽之主出手了，聖神威儀震散了所有威壓。
    “長久以來，中原各國視我等為蠻夷，以為不曾教化之輩，而今中原使臣遠道而來，若一心暴怒衝撞了來客，豈不正應了他人言語。”烈陽之主環視群王，行了個草原特有的交會禮。“諸位，以理服人。”
    言罷，他也對嚴正源微微頷首道：“嚴大學士本為大周禦國司禮天監學士，本不應執掌邦交之事，而今禦國司國事吃緊，卻依舊提拔上陣，想來是有過人之處，望先生教我。”
    這烈陽之主，竟是非常了解其履曆，想來星空之民的態度並非盡是輕慢。
    嚴正源心中長了幾分底氣，對烈陽之王鄭重行禮：“烈陽之王得成草原共主，想來並非庸碌之輩，此中利害甚是關鍵，由本使臣一一陳述。”
    隨後，年輕的大學士環視九大王座，聲音如黃鍾大呂，響徹大殿。
    “諸位，學士並非危言聳聽，大周朝此次前來，卻為無可奈何，但於草原九部，卻也是唯一生機。”
    九蛇之主態度稍顯緩和，緩緩開口道：“你等口口聲聲我草原九部已到了無邊險境，倒勞請大學士一一陳述個中緣由。”
    嚴正源長舒一口濁氣，一番唇槍舌戰，倒是爭來了振長策之機。“其一，此次九國合縱大軍傾軋而來，雖聲勢浩大，也確是實力強大，但終究各懷鬼胎，並非鐵板一塊。為了本國利益，極易調動失衡，利益分配不均，導致戰力有所削減。姬周雖勢單力薄，但所占神山之勢易守難攻，可輕易抵抗三倍戰力。另一路線雙子神城鶴望青蘭互相援助，更在神山炮陣範圍，列國非代價慘重無可跨越。最為穩妥的決策，便是聯合草原九部，上下夾擊，使得大周陷入頭尾難顧之境地。屆時，九國攻滅大周便輕而易舉，無需九國，僅需三大皇朝……”
    “我不明白，此之大周之險，反而是我等之利，倒如何成為九部之險。”青陽之主忍不住了，插嘴道。
    “那麽，滅周之後，九國大軍該如何處理已經進入中原地界的星空九部。倘若能輕易剿滅大周，何必如此興師動眾，九國合縱規模空前，恐怕也是絕後……恐怕，這九國合縱大軍，還另有所指！”
    “你的意思是，九國合縱的真正目的，是我等草原九部……”林胡之主沉吟道，一股冷氣順著脊柱攀附而上，場內氣氛怪異。
    “黎陽藥田、豐魂礦脈……誰人不覬覦？”嚴正源淡淡道。“連我大周都饞得很啊。”
    九王麵麵相覷，嚴正源所言確有可能。
    “繼續說。”烈陽之主饒有興致，示意他。
    “倘若內外夾擊，大周能對九國所造成的戰損實在有限。屆時偉大的星空與草原之民將會見到一支方才剿滅了大周，士氣無比高漲的王者之師，其兵鋒所指所向披靡。”嚴正源冷冷道。“於公而論，九部若非並不團結，靈匠科技尚待發展，正麵一戰並不弱於任何皇朝，但此時將要麵對的並非單一各國。”
    諸王麵麵相覷，有些心底發虛。
    “其二，中原各國師出有名，大周皇朝隨遠居西岐各州，但長染中原風華，確仍被視為蠻夷，討伐之。更不論星空與草原之民，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軍可發！”
    “其三，草原與星空之民隨軍陣強大，但薄弱的靈匠科技使得其無法據城而守，亦或據城而守的抵抗力大大下降，此戰中原必勝。或許九部可退居星空深處，但北匈三州辛苦建設百萬年的基業必將拱手讓人。”
    “其四，我大周底蘊雖深，遺產隨厚，架不住九國瓜分，屆時中原尚且無法滿足自身貪欲，豈容草原各國染指，諸位能容忍出力不討好的窩囊氣，便派兵罷。”
    “但大周覆滅，為我等南下爭霸掃平了一大障礙，大周遺產這等小利，較之南下霸業，我等自可讓出……”
    “怎麽，阻擋星空與草原的北境長城，我大周守得，九國守不得？我大周是阻礙，九國並非阻礙？隻不過改頭換麵，阻礙永遠會在，長城永不坍塌！”
    長城永不坍塌，道盡了中原與星空的血海深仇。
    九王徹底安靜了，場內死一般的寂靜，嚴正源的一番話赤裸裸的掀開了草原九部的尷尬境地。
    “他媽的，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受這鳥氣。”林胡之主罵道。
    “綜上所述，草原與大周聯盟有百利而無一害，草原出兵共剿大周有百害而無一利。大周此次前來，實為二國之未來而來，望諸王三思，唇亡齒寒！”
    嚴正源的話語振聾發聵，諸王的表情各有精彩。
    總是英明神武如烈陽之王，也短暫沉默了。
    “大學士，你大周之意，我等了然，隻是個中利害實在複雜，容諸王合議，先回營帳罷。”九蛇之王淡淡道，在他的目光中，刀光劍影閃過。
    其他諸王眼神之中也閃過淩冽之色。
    嚴正源明白，此地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帶領使臣先行告退了。
    ……
    烈火焚身？
    顏許凝重的看向空氣中灼燒的金字。
    是的，吾會為你親自加持聖浴，晉境棲霞。
    空氣中繼續凝結金字，來源於眼前漂浮的璀璨火焰。
    修行之中，此火不時給予指導，乃是無上導師。
    平時天帝焱僅在與顏許獨處時現身，而今四少年正討論著至冬掃蕩之行，不曾想他卻現身了。
    顏許略有些遲疑，不知道天帝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所謂的聖浴究竟是什麽？
    一旁的三小隻卻不約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天帝焱親自加持聖浴，這可是絕頂至寶的輔助，恐怕整個河洛都沒幾個人能有如此機會吧。
    火焰此時飄動，忽然來到亞修身前。
    亞修不由地後退了一步，這火焰太過熾盛，顯得有些晃眼。
    你的靈魂之火愈發熾盛了。
    天帝焱說道，或者說在空氣中寫道。
    亞修頷首，這正是新修功法的高深之在，事實上方才四人會麵之時，三位少年便感覺他愈發高深莫測起來。
    天帝焱又緩緩飄到希夏身前，小公主殿下莞爾一笑，期待地看著天帝焱。
    最本源的火。
    天帝焱評價，最後是黑衣少年夜星熠，天帝焱在他周身盤旋了一番。
    長大了。
    額……夜星熠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因為他印象之中自己沒見過熾耀天帝。“我們見過麽？”
    仿佛是察覺了夜星熠的疑惑，空氣中又刻下金字。
    孩提時，顏曦曾抱過你。
    熾耀天帝的名諱，關乎甚大因果，竟然就這麽表達出來了，這天帝焱真是恐怖至極。
    “神馬？”但夜星熠更尷尬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夏哈哈大笑。
    顏許幽幽道：“我爹都沒抱過我呢……”
    且速晉境，時不我待。
    天帝焱最後囑咐，飛入了顏許的靈識之海中。
    “沒想到，冕下竟然盡數認得我等。”亞修笑道。
    “想來天才總是能讓人印象深刻啊。”夜星熠淡淡道，高深莫測道。“正如諸位第一次見到在下，不正是記憶深刻。”
    “確實哦，畢竟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希夏誹腹道。
    “神馬，皮癢癢了？”夜星熠大怒，這家夥竟然敢占他便宜。
    一陣銀鈴般的輕笑傳來。“怎麽和長輩說話呢？”
    “出去單挑！”
    “誰怕誰？”兩個人一拍即合，馬上跑後院大戰去了。
    亞修揉了揉緊皺的眉心，這兩人一天都不帶消停的，又在後院乒乒乓乓了。
    “阿修，晉境的事你準備好了麽？”顏許忽然問道。
    “嗯呢，不過我要等你們皆入棲霞後，方才入境。”亞修想了想，言道。
    “哦……”顏許沉默了一下，那張好看的臉上湧出欲言又止。
    亞修啞然失笑了。“你想說什麽？”
    “真的要讓混沌流過身體麽？”顏許真的是個溫柔細膩的孩子，想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他人。
    亞修整了整衣服，淡淡笑了笑。“習慣了，經曆很多次了，這次不過是往常的又一次。”
    “亞修真是堅強，會有多痛？”那雙溫潤的雙眼滿是憂心。
    亞修明顯愣了一下，倒是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淩遲。”
    顏許眼眶一下就紅了，眼前這個走在同代人前麵的少年究竟吃了多少苦，未來還有多少苦呢？
    隻有天知道。
    ……
    四人中，顏許是第一個閉關調整狀態的。
    或許是曾為夏都世子時，王府早早為他做了棲霞之境的準備，所需要的藥材是第一個集齊的。
    麟火丹。
    取三種玄階三品火係半神草煉製而成，乃是極度接近玄階二品的丹藥。
    以目前顏許在丹藥上的造詣，這是極限之作。
    或許晉級棲霞之境，顏許便能真正煉製玄階二品的丹藥，這對整個小隊都是極大的助力。
    閉關的地點，正是後院後野山地，三人為其護法。
    準備好丹藥之後，顏許早早便打坐養神，在其周圍，希夏調控著清風靈氣，使得場內濃鬱粘稠，而亞修焚起熏香，燃起悟道樹葉，皆是清新靜雅，輔助修行之物。
    夜星熠的夜雀分身遍布周遭數裏，時刻警惕有可能影響晉境的因素。
    晉境的關鍵步驟，有帝焱大人把關，幾人也不班門弄斧，僅是靜靜等待。
    入定，吐納雲息，顏許撚指，將丹藥含於舌下，左手捏火之印，右手捏天之節。
    嗡嗡嗡嗡。
    在起胸口，代表著神聖之脈的靈力銀輪散發出金燦燦的聖光，將本源精氣自大道本源中引出，以大小周天之法走過四肢百骸、五髒六腑、最後灌於靈台，使靈識與氣合一。
    周天者，園也，氣路之行徑也。
    所謂靈透棲霞，便是靈氣之路突破傳統修行之法，將靈氣浸染血肉。
    曾有武之帝君，以體入道，於靈透棲霞之境，以血肉開洞天，億萬洞天藏精魄，直至至臻不朽境。
    丹藥之中蘊藏的火之精氣開始衝頂，一層淡淡的藥香彌漫開來。
    顏許的狀態在不斷攀升，懷中那一方棋盤緩緩飛起，盤旋著橫於舉頭三尺。
    大道本源之中，本源精氣汩汩流出，順著大小周天走過每一寸靜脈，最後回於本源，此乃靈氣之循環也。
    嗡嗡嗡——
    自那靈台之中，棲息靈識之地，金紅光芒映射而出，少年們屏息靜氣，那帝焱緩緩飛出，璀璨的光芒籠罩少年。
    翁嗡嗡——
    它顫動著，天地四方擴散出無形的漣漪，一切都變了，很靜。
    是真正的靜，外界的鹿鳴鳥唱統統絕跡，連風吹動的聲響都不在清晰可聞。
    少年們立刻就明白了，空間被封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