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字，穆修和洞玄子都學過，據說是仙家文字。

    穆修見著這文字，眸子一縮，和洞玄子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鄭玉芝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眼睛一眯，懷疑地打量他二人，問道：

    “神醫與道長，有何事需要瞞著我？”

    穆修轉頭深深地看著他，半晌，道：

    “此事與令堂有關。你確定想了解？”

    鄭玉芝眸光一閃，低著頭說道：“你們若是想同我說，母親一體雙魂之事……此事，我早已知曉。我隻想知道，她手上那個東西，究竟是怎一回事？！”

    穆修一驚：這祁陽候，真有點兒門道，居然還曉得一體雙魂？！

    不過，他搖搖頭：“令堂並非一體雙魂。”

    他領著師弟和鄭玉芝來到廳裏，緩緩說道：

    “令堂的魂魄應早已往生了。如今在老夫人體內的，乃是一方仙人。她此次入凡塵曆練，與肅王三公子有莫大的關聯。”

    穆修眸光一閃，大膽猜測：“可以說，她的仙力強弱，與那孩子的龍氣強弱，息息相關。”

    鄭玉芝一怔，隨即神色恍惚地說著：

    “一月之前，母親與李氏大吵一陣。後來，她便昏睡三日。三日後，她突然又精神大振，性格卻猛然大變。我有過懷疑，卻見她對府中人事格外上心，待塵哥兒也寬厚，便沒多想……”

    “誰知，她竟是仙人？”而且，還是為引導塵哥兒稱帝而入凡塵的仙人？

    洞玄子暗暗挑眉，拂塵一甩，淡定出聲：

    “你們也莫露出這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穆修與鄭玉芝皆轉眼看著他。

    他繼續說道：

    “老夫人手上的紅印子，便是一道催命符。她如今隻有6日的命數，這也是她在凡間滯留的時間。6日一過，她若是回去，咱們便對仙人之事緘口不言，隻幫著她多照顧下紫宸星君。”

    穆修眸光一轉：“若她神魂消散呢？”

    洞玄子橫他一眼：

    “這便說明，如今下凡的仙人隻是個無能散仙，逃難下來的。命數一到，神魂消散。那孩子身上的龍氣連係在她神魂之上，隻是她用來為自己續命的法子。”

    對尋仙問道之事，穆修所知不多。

    聽完師弟所言，他緩緩點頭，與鄭玉芝商議一陣。

    最終，他們決定，這最後6日便讓老太太去城外莊子裏度過。

    一來，大興新君剛立，上京城內正是狀況頻出的時候。老夫人去城外隱蔽的莊子，也能安然度過最後的時日。

    二來，若是老太太身體裏這個仙人，真是個偷食龍氣的妖神，將她弄到城外去，她也隻能少少偷一絲龍氣，不會有什麽大的妨礙。

    此事就此拍板下來。

    ***

    待碧雲和謝緇塵回府，入了丹楓園，便雙雙詫異地看著院子裏的下人忙碌著。

    碧雲叫了個人問著：“出了何事？怎都在收拾東西？這是要出府了？”

    那人答道：“方才老夫人去水牢，遭遇歹人暗算，如今身子虛弱。侯爺說，讓穆神醫隨她一同去城外的莊子裏靜養。”

    碧雲微微詫異，卻沒多言，點頭牽著謝緇塵往屋裏走。

    謝緇塵聽說姥姥受傷，心中擔憂，一下子甩開碧雲的手，猛地朝屋裏躥過去，

    他進屋一瞧，姥姥果然靜靜地躺在床上，仿若沒了生息一般。

    他癟著嘴，心裏難受。到底是個孩子，淚腺發達，瞬間便淚如泉湧。

    他張著嘴無聲哭著。

    碧雲進來，瞧見他這副可憐的模樣，無奈又憐惜地歎了口氣。她一轉眼，無意中看見書案上的一張紙，心中疑惑，便走過去瞧。

    她拿著紙，下意識地呢喃出聲：

    “遺書？”

    謝緇塵一愣，眸子震顫，連忙跑過來，一把將她手中的紙扯下來。

    上頭寫著：

    “吾是年五十有三，膝下一子一女。如今玉芝榮登攝政王，凡事當以百姓為先，卻也莫誤了家事。李氏是娘為你選的好媳婦，德言容功一樣不差。你與她之間的誤會頗深，如今消解後，當夫妻相敬如賓，和睦處之。”

    “芸娘已去，徒留幼子緇塵。他天生聰穎，卻親緣淡薄。若吾去了，玉芝與李氏當將其視若己出……”

    謝緇塵看到這兒，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他心頭澀得慌，想將姥姥搖醒，告訴她，自己不需要她如此安排後事，隻要她陪著自己！

    他想說：你不是仙人嗎？不是能與天同壽嗎！為何連與他同生共死也不願？

    他不禁惶恐，自己這一生的轉折便是從姥姥出現開始。若她走了，自己是否會被打回原形？

    他不是什麽肅王嫡子，還是那個連奴才都不如的肅王庶子，還是被人按在地上踩碾的無能之人……

    他的哭聲讓碧雲心疼地皺起眉頭，也成功地把昏睡之中的陳綺陌吵醒。

    陳綺陌搖了搖腦袋，緩緩睜開眼，轉頭疑惑地看著謝緇塵。

    她看見他手中拿著自己寫到一半的遺書，麵露尷尬：這遺書可還沒寫好呢！

    謝緇塵聽見她咳嗽，嘴巴一癟，提著信朝她跑過來，哭得上氣不接下去，眼帶質問地把遺書遞給她，哽咽道：

    “姥姥，你告訴塵哥兒，這不是真的！您會長命百歲的，不會死的！”

    陳綺陌心底暗暗歎了口氣，將他抱在懷裏小心地哄著。

    碧雲擦了擦眼角的淚，見他們祖孫倆熱乎著，心底暗歎一氣便悄然退出門去。

    屋裏。

    陳綺陌拍著小外孫的背，許久，見他終於緩過來不哭了，這才歎息說道：

    “姥姥也是人。既然是人，便都是會死的。”

    謝緇塵正想反駁，拆穿她的真實身份。

    陳綺陌卻打斷他：“塵哥兒不是喜歡聽故事嗎？”

    謝緇塵點頭。

    她接著道：“那你可曾聽說過，地上一個人，天上一顆星？”

    謝緇塵一愣，搖搖頭。

    她緩緩笑著，將他抱在懷裏，讓他坐在榻上，聲音低緩地說著：

    “傳說，這天上住著許多星君。掌管人命運的，乃是司命星君。這天上許多的大神小仙入凡塵曆練，他都會把這人一生的命運寫在命書上。”

    謝緇塵被她的話吸引，眸光一閃，抬頭問她：“姥姥的命運也在命書上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