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極快地閃過一道異光，坦蕩回著：

    “請博士恕罪，不可說。”

    人群中，疑惑聲此起彼伏。

    有人笑道：

    “什麽不可說？怕不是做過什麽丟臉的事，怕上了高台露了真容，被人拆穿後進不得書院？”

    有人恍然：

    “你還別說！前頭自上京來的那位管邵管公子，還真就跟芝蘭園的老鴇當街吵嘴過！這等事真真臊人！”

    “莫非，台上這位就是管邵？”

    ……

    高台上的小少年頓時紅了臉。

    麻布遮不住的地方瞬間紅了。

    那雙眼睛更差點溢出水來。

    言寬連忙起身，轉頭安撫眾人。

    好一陣，這股熱頭才過去。

    此時，少年已徹底紅了眼。

    氣紅的。

    他已然萌生退意，步子猶疑地朝後麵挪動。

    陳綺陌眼尖地發現這個細節。

    她突然抬頭，盯緊少年的眼睛，大聲問著：

    “管小子，你當真要退？”

    管小子的步伐頓時停了。

    他驚疑地看著“賈博士”，似乎不明白他為何出言阻止自己。

    他收回退後的腳，低著頭直直地站在高台上，像個犯了錯站在高台上念檢討的小學生。

    陳綺陌在心底悠悠地歎了口氣：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孩子。]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台下之人的話，在他們看來隻是玩笑；對這個十來歲的孩子而言，卻無異於天大的打擊。

    這與21世紀校園冷暴力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陳綺陌覺得，自己此刻既然身為師者，並且看到了這一幕，自然要引導這個孩子，讓他不至於落下心結。

    她便朗聲問道：

    “你此次來到這裏，走上高台，難道是為了聽他們對你的嘲諷之言嗎？”

    管小子一愣，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半晌，他搖搖頭：

    “不……”

    他沉吟一陣，而後猛地抬頭，眼中精光大盛，緊緊地盯著台下的“賈博士”。

    他堅決道：

    “我是來參加科舉的！我想成為賈博士的弟子，我想學習算學！”

    台下眾人被他的話震得一驚。

    鴉雀無聲。

    除陳綺陌外，眾多博士講師都愣住了。

    陳綺陌微微一笑，點頭：

    “就衝你這個勢頭，我願意收下你。”

    管小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又聽“賈博士”話鋒一轉：

    “但是……你得先把麵巾摘下來，並且認真介紹自己。我賈寧深可不收身份不明之人做弟子！”

    管小子猶豫一陣，不多時，他眸色堅決地把麵巾摘下來。

    眾人一瞧，可不就是上京禦史大夫管敬之子管邵麽？

    頓時，現場響起一片笑聲。

    陳綺陌問他，為何蒙麵參加科考？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前日裏我被郭博士利用，在書院外丟了醜。回驛站時，順路經過新開的小倌館，便想進去尋個樂子……哪曉得勾欄院所規定了，開業當日不營業……”

    現場笑聲更大。

    張康看管邵的眼神也哭笑不得起來。

    他道：

    “是以，你就當街撒潑，跟人家老鴇對罵起來？你瞧瞧，你還是大家公子呢！真給你老子丟臉！”

    管邵頓時低下頭，臉紅到了耳根。

    言寬看著他，搖頭笑歎：

    “你這個小娃娃，做事太衝動了。要不得！”

    管邵真恨不得把自己團起來，縮成球。

    言寬爽朗笑著：

    “不過，我言寬向來是個愛矯正歪脖子樹的！你這次入了書院，不但可以做賈博士的旁聽弟子，還能做我言寬的弟子。”

    “我主要負責教授生徒們的軍法策略。”

    “初次月試，你若是算學得了三甲，卻在我的科考上得了低分，那你就甭呆在書院了，趁早卷著鋪蓋走人！”

    言寬爽朗的性子得了一陣喝彩。

    管邵愣愣地看著他，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繼他之後。

    弘農郡“四大天王”虎子、狼狗、鐵柱、大熊申請四人一同科考，被允許，更獲得了一片矚目。

    最終，他們四人因配合默契，並力氣大，被武學騎射講師呂文收入麾下。

    這四人下場時，齊齊轉頭對著“賈博士”一陣傻笑。

    陳綺陌頓覺後背發涼：

    [這四個崽子，不會是看出我的身份了？不過……我不是已經易容過了嗎？]

    她下意識地摸了把臉，很好，人皮和自己的臉皮貼得毫無縫隙。

    沒有露餡！

    她疑惑地盯著四小隻，疑惑不已。

    [這幾個，到底在笑啥？]

    洛陽書院外，高台上的麵試進行的如火如荼。

    書院內學子堂。

    第一門筆試已接近尾聲。

    三聲鈴響後，學子堂內哀嚎一片。

    助考書童麵無表情地把試卷收上來，恭敬地交到主考先生手上。

    主考者乃是書院兵策講師許可。

    他把收上來的試卷卷起來，讓童兒帶去經科博士李文處。

    接著，他道：

    “第一堂經科已考試完畢。請眾生休息兩刻鍾，之後，再考律科。”

    “啊？還要考啊！”

    當下就有考生哀嚎著。

    許可冷眸掃了他一眼，沉聲道：

    “你若是不喜，大可離開洛陽書院！”

    這一句後，學子堂內三百餘名考生頓時噤若寒蟬。

    眾人心有戚戚地望著許可，隻道這位先生的眼神太過駭人。

    [真希望別分到他門下啊！]

    他們已經了解道：書院會考八科，文武各四科。

    其中，文四科為經律醫農；武四科為騎射、拳法、軍法、兵策。

    文科是今日考；武科考試定在明日，由武學四位講師共同監考。

    其中，取科目成績最高者為必修科目；成績較次者為輔修科目。

    若考分太低的生徒，則與洛陽書院無緣。

    謝緇塵用右手托腮，望著前麵的講師許可發呆。

    他回想起方才做過的經學考卷，隻覺得設題太過簡單古板，實在毫無新意。

    恍惚間，他回過神，遙問許可：

    “先生，請問算學考麽？”

    “算學？”

    許可疑惑地看著他，

    “你想考？”

    眾多考生頓時用寒光閃閃的眼光盯著他，仿佛他敢說一個“想”字，他們就會用眼神把他當場淩遲。

    謝緇塵嗬嗬一笑：

    “既然是入學考試，又為何不能考算學？”

    考生們看他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哀怨。

    許可破天荒地一笑：

    “會考。就在武學考試後。”

    考生們頓時哀嚎不止。

    許可又放了個炸彈：

    “不過，算學可以選考……”

    現場頓時一片輕快的呼氣聲。

    他接著道：

    “我個人建議……還是別考吧……”

    他拿著卷子走出學子堂，邊走邊笑道：

    “我怕你們被考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