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可的建議被大部分考生接受。

    畢竟，這位冷麵閻羅般的考官，說句話都能讓人由衷膽寒。

    他既然說了“怕你們被考哭”，想來試題應該難於上青天！

    在場還有想挑戰難關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三日前親眼目睹賈博士以“砍足法”完勝郭博士的生徒，當即把此事添油加醋說來。

    一時間，沒人敢談參與算學考試之事。

    許可見此，眯眼一笑。

    頗地老謀深算。

    他沒有告訴眾生：這次算學博士擬定了十個名額。

    若算學有小於10人者參考，則這10名考生無條件進入算科學習。

    以其初次月考成績決定，其是否有資格繼續留在算科。

    並，初次月考時，算科為必考科目。

    當然，為了保證公平，凡沒有上過算學科的考生，都會完成丙等試卷，也就是最簡單的考卷。

    修過算學的，則要完成甲等試卷。

    這些規矩多著呢！

    許可想到這裏，不得不佩服賈博士的大才。

    他笑著把試卷帶出去交給童兒，讓他帶給李博士，隨後閑閑地往學子堂外廊下躺椅上一趟。

    ——舒舒服服地等著下一堂考試開始。

    學子們還沒反應過來，律科考試又開始了。

    他們頭大地繼續做題，感覺日月顛倒鬥轉星移。

    謝緇塵，許是重生過的，加上這些年作息規律養的好，堅持這麽久答題也臉不紅心不跳。

    許可巡視大堂，偶然路過他身邊，瞧他寫得一手好行楷，不由得暗暗點頭。

    行雲流水，矯若遊龍，其間更有瀟灑風骨，不錯。

    不過……

    他暗暗皺眉，這小子下筆，用力稍重，通篇看來雖然嚴謹，卻有些急躁。

    更有一絲殺伐氣。

    這是征戰之人的手筆。

    他不禁疑惑。

    眼前的孩子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如何染得上殺伐氣？

    莫非是將門之後？

    然而，大興如今的將門——鄭氏一脈，因四年前遭皇帝忌憚，已經偏居山野許久。

    他轉眼看向試卷左上角。

    隻見那處寫著姓名，齊寅。

    他再看一眼“齊寅”，又記下這名字，轉身懷著心事離開。

    謝緇塵見考官終於走了，握筆的手稍稍放鬆，隨即呼出一口濁氣。

    前世今生加起來，他也是而立之年了。

    如今第一次參加這勞什子科考，他心中也緊張忐忑。

    尤其是，他還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來到這書院。

    這位許可作為考官，一幅冷然模樣，瞧著甚是精明。

    他就怕自己被看穿。

    想著，他暗笑一陣，無奈搖頭，再次暗示自己：

    [莫慌，你如何不是什麽肅王世子，隻是隱世家族齊氏子寅！]

    他腦中清明，下筆如有神助，再一次趕在前十位交卷。

    許可見此，不禁讚許地看他，微微頷首。

    且說上京。

    謝淵明的熱病好些了。

    今晨已退了熱。

    他清醒過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召玄真子來。

    靖遠此時正在偏殿打坐，手裏正托著《大興帝王簿》。

    聽聞謝淵明召見，他暗歎一聲，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拿著書緩步走入宣德殿正殿。

    龍床邊的侍奉並常安全被叫出去。

    謝淵明英武的麵龐一夜之間消瘦，眉骨顴骨突出。

    他瞪大眼，艱難地起身，朝他蹭過來，仿佛想飛過去抓緊他一般。

    靖遠轉瞬來到他的身邊，連忙扶住他：

    “皇上小心！”

    謝淵明淒然一笑，緩緩地抬頭看著他，兩眼光彩黯淡。

    他自嘲一笑，略帶頹然，問：

    “我，還算是皇帝？”

    那黑衣女人說，這大型的存在是因她而起，更是個錯誤！

    《大興帝王簿》更是她所書！

    她如今，要毀了大興啊！

    誰能阻止？！

    他戚戚地看著靖遠，苦笑著問：

    “你能阻止？”

    靖遠聽得莫名：“阻止什麽？”

    謝淵明淒然長笑：

    “阻止……天亡我大興啊！”

    “天，要亡我大興啊！天要我做個亡國君啊！”

    他眼睛紅了，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實在不甘心。

    自己在冷宮蟄伏十六年才“偷來”的帝位，竟然才坐了八年，就要拱手讓人！

    滅了大興的將會是誰？

    是天？是仙？是鬼？……

    還是人？！

    靖遠見他如此，心中大慟。

    他閉上眼，沉沉地歎了口氣。

    “出山前，山主百般提醒，讓我莫插手朝堂之事。”

    他悠悠開口，有幾分杳遠之意。

    謝淵明耳朵一動，身形一滯，卻沒有立即回話。

    卻聽靖遠又道：

    “陛下勵精圖治，當為一代聖君，更可展雄圖霸業！”

    謝淵明終於抬起頭。

    他的眼眸中閃著星子，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他緊緊地抓住靖遠的手，期待地望著他。

    他尚未開口。

    靖遠卻又歎息：

    “隻是，如今的大興已滿目瘡痍。削藩帶起的戰火雖未爆發，卻已呈星火之勢。”

    “《大興帝王簿》記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大興帝位，便自此開始向西南轉移。”

    “而西南，乃羌族蠻夷之地。近來匈奴人又常往羌地走動，怕是圖謀不小……”

    謝淵明眸色漸深。

    他低聲問：

    “故此，朕並非末代君王？朕之後，是誰？其如何即位？”

    靖遠未曾料到，謝淵明如今的淒然隻是一時示弱苦肉之計。

    他毫無防備地把自己參悟的《大興帝王簿》中，帝王更迭說來。

    “您之後，便是隱哀帝。他聯合外邦，內招賢才，以謀逆奪位。不久便歸於天災。”

    “天災？”

    謝淵明擰眉一問，腦子裏卻同時想著——怕不是天災，而是仙人降罪。

    大興，本不該繼續……

    那位黑衣女人，便是罪惡之神，要來處決大興了麽？

    他咬緊牙關，越想越不甘心！

    他捏緊拳頭，腦中極快地想著對策。

    靖遠見他如此，以為他在為自己被謀逆而傷心，正想全解。

    耳畔突然傳來山主的聲音：

    “貪狼已醒，大事可成！”

    出山之前，山主明言：貪狼星君，便是當今皇上謝淵明！

    他們的大事：除紫宸，助貪狼！

    如今，貪狼已醒，是時候了！

    謝淵明低著頭，神色晦暗不明。

    他沉聲問：

    “隱哀帝是何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