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芝這番話說得氣勢磅礴，且句句戳到點上。

    古力一時怔住，不知如何反駁。

    站在他身邊的一名小將，眼睛一亮，小聲在他耳邊提醒：

    “將軍，五十萬大軍是您的！”

    古力眼神微動，瞬間想通了其中要害。

    他冷哼一聲，轉眼輕飄飄地掃了鄭玉芝一眼，意氣昂揚：

    “嗬，這五十萬大軍縱再不服我的管教，那也是我古力親手打下來的！”

    “他們的去留，我自然做得了主！”

    鄭玉芝眼睛微眯，神色間有些犯難。

    按照他的預料，以古力這五大三粗直腸子的性格，是萬萬想不到這點的。

    他皺眉掃了眼古力身側的小將，心中懷疑：

    [這人，莫不成是細作？]

    [縱然是個幹淨的，這心思也不純良！]

    他思忖著要將此人從古力身邊鏟除，倒沒及時回應古力的話。

    古力放出“去留”的話，心底也忐忑著。

    他不想離開清衛營。

    其他人不知曉，他自己可清楚著。

    他手底下的五十萬大軍，老弱婦孺後勤夥頭可占了十來萬。

    真正能夠上戰場的兵，實打實的隻有三十餘萬。

    兵力有限，而大興軍隊對反叛勢力的圍剿又一刻不停。

    他怕啊！

    眼瞧著鄭玉芝低頭沉默不語。

    幾個諸侯對他要離開的事情置若罔聞。

    謝淵肅就更平靜了。

    他甚至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木樁上，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

    古力心底急得跟貓抓一樣，恨不得衝上去狠狠搖謝淵肅，大聲質問他：

    “你丫還真想讓我走啊？！”

    他天性是個直腸子，藏不住話。

    不經意間，他都把這句話給吼出來了。

    頓時，他一張黑臉發紅，黑紅黑紅的，透著十分的窘迫。

    鄭玉芝頓時回神，下意識想回話，理智卻攔住他。

    他沉思一陣，覺得這倒是個以退為進的好機會。

    遂，他並不挽留，隻含笑頷首：

    “之前咱們集會說，要在下月初三進攻大興，各路諸侯、起義軍統領都無意見。”

    “古力統領與咱們意見相左，此時離開也並無不可。”

    古力頓時急了，咬著牙想反駁，卻礙於麵子，屁都放不出一個。

    他轉眼看向四周。

    各諸侯、統領皆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古力心底急得跳腳，卻也無可奈何。

    鄭玉芝見他遲遲不動，眼睛一閃，決定推他一把。

    他往後退了半步，微笑朝古力拱手：

    “單於的旨意已下達。近日，咱們清衛營也要點兵了。”

    古力一陣愣，疑惑地看向鄭玉芝：

    “你什麽意思？”

    鄭玉芝佯作惋惜，搖頭歎道：

    “既然古統領要走，臣下也不好挽留，隻得給您送送行。”

    說著，他給謝淵肅遞了個眼神。

    謝淵肅瞬間會意，連忙高聲吩咐：

    “來啊，將古統領的營帳收拾一下，即刻輕點其手下的五十萬大軍，助其離開燕然山駐地！”

    他的話剛說完，古力就急得衝到他麵前，腆著笑臉說著：

    “肅王，肅王！不可啊！”

    謝淵肅心底暗笑，麵上卻不露分毫，詫異地看著他：

    “不是古統領說要走的？”

    古力連忙擺手：

    “不不，不走！我那說的是氣話！”

    謝淵肅眉梢一挑，剛想順坡下驢，卻聽謝淵臣突然插話。

    “讓他走。”

    他語聲平淡，不帶一絲情緒。

    壓抑之中，帶著無可挽回的堅決。

    古力瞬間呆了。

    他瞪大眼睛，緊緊地瞪著謝淵臣。

    現場眾人看著他，仿佛能從他臉上看出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咬牙用力壓製心頭的火氣。

    現場的氣氛頓時壓抑極了。

    良久。

    古力眉頭一皺，用力朝謝淵臣吐了口唾沫：

    “我呸！”

    唾沫星子飛到謝淵臣腳下。

    謝淵臣絲毫沒動。

    他依舊兩手環抱在胸前，側身靠在帥帳旁的柱頭上，一雙眼朦朧地望著別處。

    古力發覺自己被無視了，心頭邪火更甚了。

    他用力一跺腳，氣呼呼地說：

    “謝淵臣，你他媽這是過河拆橋！”

    鄭玉芝因謝淵臣的表現詫異不已。

    他皺眉想一陣，猜測這是靖王以退為進的計策。

    豈料，謝淵臣下一刻便轉頭看向古力，麵色冷然：

    “你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我為何要留你？”

    古力一陣皺眉，咬牙切齒地嘶吼：

    “當初你們清衛營成立，從大興軍隊手底下偷偷跑到燕然山，可還有我古力一份功勞！”

    “如今天下將亂，大事可期，你就想一腳把我古力踹了？！”

    “不可能！”

    謝淵臣眼睛一眯，沉聲說道：

    “天下將亂，大事可期？”

    他轉眼看向古力，問，

    “這麽說，你相信我帶來的消息，大興要亂了？”

    古力一時拉不下臉，隻能順著他說：

    “對，我信！”

    他想了想，自己最初是擺明態度不信的，於是迂回地挽回一點顏麵，小聲補充，

    “信了一半！”

    謝淵臣冷哼一聲，笑問：

    “這麽說，你是明知此時進攻大興可行，還要攔了我等的路？”

    古力一時疑惑，不知這謝淵臣在給自己下什麽套。

    他直覺不能入套，便狠狠搖頭：

    “我不是，我沒有！”

    他隻是覺得，現在進攻不安全罷了。

    謝淵臣卻不在意這些。

    他外後退了一步，給古力騰了一條道出來：

    “如果古統領堅持不進攻大興，檢查要等探子回信；那就請古統領提前離開燕然山駐地吧！”

    “請您在其他地方安心等待探子的消息。至於我等，則按照我等的計劃展開進攻。”

    “無論成敗，便與你無關了！”

    他這是在逼古力作出選擇。

    如果留下，就必須是一心一意，全心聽從他和謝淵肅的指揮。

    如果離開，他就能再度擁有五十萬大軍。

    而且，這五十萬大軍還是一盤散沙，是一條隨時會反撲向他的猛虎。

    古力當然明白其中利害。

    他不傻。

    於是，他咬牙在心底合計一翻，發現無論從自身還是從他的五十萬大軍的角度來看，留下都是最好的路。

    他也就把臉一抹，留下了。

    謝淵臣這時才叫眾人把視線轉回到地圖上，指著上京，說道：

    “先從這裏開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