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淩影縱劍絕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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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逍遙山,清心亭。

    亭中石椅之上,閑倚著一男子,這男子身形飄渺,著一席白衣,輕放下手中茶盞,拂起半尺折扇。

    不必多言,此人正是逍遙派當今掌門人,有“天下首疾風”之稱的白緒愁。

    這清心亭,本是逍遙派掌門邀請江湖豪傑議事之地,可若是平時無甚瑣事,白緒愁倒是常會至此,斟茶拂扇,縱步河山。

    望著日頭緩緩升於山前,漸從雲霧之中浮現而出,千音將絕響,萬籟複寂然,唯有山間樂溪奏清流,林中微蟲響沉音,既見此景,暫得心清。

    白緒愁收扇而立,再次起杯,品了一口淡茶。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愛上了品茶。

    酒烈而摧意,茶淡而撫心。

    記得曾經,他也甚愛飲酒,固然,酒醉能暫解千愁,卻又容易在醒酒之後,勾起更為幽深的愁絲,倒是應了那句,借酒消愁愁更愁。

    而茶,濃則有撫心之願,淡則無摧腸之意,若真要消愁解憂,求得心清,與其飲酒,不如品茶。

    可如今的江湖,紛爭不斷,風雨飄搖,勢若劍拔弩張,豈是他品上幾口茶,就能得以心清的麽?

    當今天下,門派林立,名曰尊崇武學,修身養性,可實則為奪至寶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少林武當,並為天下第一大派,自數百年前創派於江湖,皆旨在修得心中之道,宣揚其佛法與道說,欲拯救世人,普渡眾生。

    可前些年,終因江湖之汙濁,而欲隱退。但身居於江湖,便是江湖中人,豈是說退便能退的?

    二派之中,能夠暫時脫於俗世紛爭,潛心修道的,恐怕隻有那超然於世,不問江湖的武當了。

    不錯,武當大派,自多年前的那一次江湖紛爭後,便響應當時掌門人的告天下書之言,漸漸隱退於江湖,盡量不問塵俗,清修問道。

    當今江湖之事,鮮聞有武當派插手,其中緣故,也便在此了。

    而後,武林之大事,便落至了少林與逍遙二派的肩上。

    逍遙派,單其創派之基業,僅次於少林武當二派,而於江湖崇高之聲望,卻能與這二派齊名。

    所謂“僧看少林,道觀武當,俠仰逍遙”,此中之意,便是如此。

    不過,武當欲脫離這汙濁的江湖,清修而問道,他逍遙與少林二派,又何嚐不是呢?

    奈何天下疾苦,既生其中,便難辭其責。

    隱退?隱退得一時,豈能隱退得一世?

    他白緒愁當然也不欲插手江湖紛爭,倒欲同那武當派一般,封山閉派,隱退江湖。

    可江湖各派中人願答應麽?逍遙上千弟子會成全麽?將逍遙令傳於他手,欲讓其將此派發揚光大的前掌門,會得心安麽?

    要知道,白緒愁如今的掌門之位,也是他無奈而受之。前掌門生前與他交好,臨走之際,將整個逍遙派托付於他,既受此命,豈得心安而隱退呢?

    況且,江湖之汙濁,損在人心之猜忌。

    逃避而隱退,終究不能解決問題,欲改此狀,唯有聯合各派之心,力消嫌隙,此事雖難,卻也不是全無可能。

    相反,倘若連試都不試之,那便隻剩下難了。

    白緒愁念至此,放下茶盞,拂扇微微吐息。久處於江湖,對這江湖,他心中也早就厭倦了。

    若非十八年前的那個雪夜,他想,他終生也不會與這江湖再生瓜葛。

    可命運之變,實難相料,從雪原客棧,經千裏密道,本欲隱於這江南,卻在陰差陽錯之中,當上了這逍遙派的掌門!

    天公戲人,白緒愁本來隻欲在那風雪客棧之中,做個小掌櫃,每日溫酒待客,不與江湖紛爭,時而因緣結交點江湖友人,卻不料,也是因此,而再次失足陷入這汙濁的江湖。

    欲隱退卻走不出,既是如此,便也隻有隨遇而安了,又或許,在冥冥之中,一切已自有定數。

    “爹,仇兒來了。”

    一聲輕語打破久久的寂靜,一白衣少年從亭外一方走來,麵向白緒愁的背影,傾身問了問安。

    這少年身材居中,麵貌俊朗無比,身著白衣,腰懸寶劍,並掛一通白玉佩。不是別人,正是白仇。

    “嗯。”

    白緒愁極為低聲地應了一聲,其聲還未曾落地,身影已在倏忽之間消失不見。

    白仇見此,快速滑出萬骨剛柔劍,橫劍擋擊於前。白仇所料,父親召他,除了告知些事情,必然還會以武試之,這對他來講,仿佛已是常態。

    果然,隻見一道白衣身影在瞬息之間閃身至前,折扇擊出,震擊長劍,白仇雖然早已有所戒備,卻還是被彈擊開數十步之遠。

    穩勢於原地後,白仇未敢懈怠,提劍向四下望去,白緒愁已消失不見。

    忽覺耳邊一陣勁風之音響過,白仇連連閃身滑劍,可還未曾看到一邊人影,身後已是再被擊上一扇。

    白仇見此,連連轉身,二話不說地使出那逍遙剛柔劍法之刺式,隻見一道劍氣由劍間疾飛而出,頗為迅捷,可白緒愁隻側身一閃,開扇而行,輕鬆地躲開劍氣。

    而後,白緒愁踏步而行,折扇滑著白仇之劍,向白仇疾行過來。

    白仇快步行劍,傾身複刺,未嚐刺中,橫劍而揮,使出劍法之轉式,旦見勁氣由四下生起,向白緒愁橫掃過來。

    這道勁氣頗為強悍,於四下扯起一道勁風,可白緒愁麵對此勢,未動身形,隻開扇輕拂了拂,一道看似微弱的氣浪卷出,擊於勁氣之上,揚起微塵,再看向白緒愁,連長發都未被此風吹動分毫。

    白仇可就沒這麽容易,略為艱難地使出劍法之禦勢,勉強擋住來勢,還未穩住身形,白緒愁已經是閉扇行來,將擊白仇之際,縱身上行,狠狠踏於白仇肩上。

    白緒愁施力於腳,白仇悶哼一聲,頓感若有萬斤山嶺負於其身,險些跪倒於地。

    白緒愁見白仇支持不住,略微收力,踏步飛身,落於其後,又是一扇擊來。

    好在白仇已有戒心,頗覺身輕之時,快速轉身,揚劍而擋,劍擊折扇,白仇料想定然支撐不住,暗作收勢,催動內力,氣集於步,踏起那淩影無蹤行。

    瞬息之間,白仇閃身不見,唯留一道殘影於原地。他這淩影無蹤行,也是天下輕功之一絕,可在“天下首疾風”白緒愁麵前耍輕功,莫不是班門弄斧?

    白緒愁微吟一聲,收扇於手,踏行幾步,亦不見了蹤影。

    旦聞清心亭四周山間,傳出陣陣勁音,日影微斜罷,落葉輕飛過,不過一柱香的時間,白緒愁已是一手提著白仇,走至清心亭處,將白仇摔於地上。

    “爹,你還真下得去手啊,我那輕功怎麽能跟您相比,不過是玩玩罷了,您倒是一點不留情。”白仇連連從地上站起,拍拍衣上灰塵,看了看身上,已被折扇擊出了好幾道淤傷。

    “若是不留情,你早已不在此處。”白緒愁起初有些默然,而後道出此話來,但臉色似乎不甚好看。

    “爹,您怎麽了?”

    白仇見白緒愁似乎並不高興,連聲止住玩笑,沉聲說道:“爹您教訓的是,若非您手下留情,仇兒早已…爹放心,仇兒今後定會加緊修煉…”

    “你覺得此戰你表現得如何?”白緒愁打斷話語,沉聲言道。

    白仇低頭未語,旦凡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方才那一戰,他輸得毫無懸念,不過,這個結局也是必然。

    白緒愁內力深厚莫測,武功可稱當世一絕,輕功更是能獨步江湖,擊敗白仇,不過是平常中的平常罷了。

    可爹看著有些生氣,莫不是自己近日未加修煉,武功太差,才致幾招便落敗,因此惹得爹不樂?

    不對啊,白仇自問,這幾日於逍遙山上,他不僅未敢怠功,反而勤加修煉,按理說怎麽也不至於此啊。

    靜息片刻,白緒愁起手抬空,白仇本以為爹會懲罰自己,可未想到,其右掌隻緩緩地落於自己的左肩上。

    “爹…”

    白緒愁未發一言,竟有一絲欣喜之色,緩緩將左手衣袖提起,看向其上,竟被滑破開一道小口子。

    “柱香之間,長劍滑袖,能得此成,吾喜在此,至於這袖子,得你給補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