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那劣子,太不省心
字數:4038 加入書籤
“搏霄莫客套。這次北上還是你拿章程。俺卻是來抓差的。”
羅敦善笑著解釋,他不管朱鵬信不信,又繼續說道:“那劣子,太不省心。一份閑差也辦的拖遝。宮裏下了教訓,俺再不抓他回去,都要吃苦頭。”
“羅公多慮了。年輕人誌氣輕縱,也是有的。俺看倒是個少年英豪。”
“免了,免了。”羅敦善擺手,“哎,隻要不氣我就好。”
兩人隨即談起河東山川景色,不時與京東名勝對比參詳。
河東路自南而北的幹道,經澤、潞,過太原府,至忻州、代州。羅敦善倒沒有誑朱鵬,車到榆次縣,便與朱鵬作別,連陽曲縣也沒去,便轉向壽陽縣。
而朱鵬有公事在身,略作挽留便送羅敦善三十裏而還,準備去陽曲縣。
對羅敦善的到來一無所覺的陳安平,正在壽陽縣廣源樓聽戲,因是長慶班的三組長戲,唱唱打打的很是熱鬧。
陳安平聽得爽利,也肯慷慨解囊。胡家和為此上下奔波幾次,看客都知道來了京師貴人:陳安平特意讓胡家和穿著班直侍衛的緋袍——繡著一隻張牙舞爪的惡雕。
幾位員外想要來拜會,陳安平卻崖岸高峻起來,一概不見。最後一組戲《長阪坡》唱完,已是申末。陳安平便招呼胡家和同去陳府。
那日他與陳文棟在縣衙偶遇,初時不覺如何,但三五番交道下來,兩人極為投契。有這麽一位好客的東道。
陳安平也算對壽陽縣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吃的、喝的、用的,無不精細,樣樣出奇。
米酥一物便極得陳安平喜愛,而雜耍中的戲陀螺,更是讓他驚喜。
他已讓陳文棟幫他去談聘約,要帶他們幾人入京。他看得出陳文棟有求於他,用起來便順手。
車到半路,卻碰到縣衙孫夫子,倒是讓他意外——董知縣很少煩他。
“羅員外,明府請君移步,有要事。”
“你上來說。”
陳安平見孫夫子認真,便邀他同車。
“員外,府衙有貴客,還請移步一晤。”
“誰啊?”
“在下奉令而來,著實不知。”
“行。你先回。”陳安平眼睛一轉,“既是貴客,不能失了禮數。待某去備份薄禮。”
“員外,可……”
“可要某相送?”陳安平作起身狀。
孫夫子哪敢造次,連忙按住他,告辭下車。
陳安平想來想去,也不知這貴客是誰。河東路四司衙門,自己回帖都收到了,斷無突然來訪的道理。前次倒聽說有個虞學士回京路過陽曲縣,可現在他應該早就回京師了。
莫不是又一個過路學士?
“公子,陳府到了。”胡家和提醒道。
“好。”陳安平聞言回過神,“家和,你辛苦一趟。悄悄去縣衙看看,來的客人是誰。”
“是。”胡家和雖然不願意,但仍領命而去。
陳文棟聽說陳安平到了,那是十二分開心。自與這陳安平交道,他便發現二伯放鬆了對他的管束。雖則喪期內不能真個放肆,但至少錢鈔上寬裕了許多。
二人寒暄兩句,便一同吃起煙來。羅敦善本就是大煙商陳安平的靠山,陳安平自然識貨,而且從不吃二等煙。
而陳家的煙莊便是河東路第一等的實力,陳文棟長於享樂,遠近聞名。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便是一等煙裏他也吃的準哪支是雍國煙草做的,哪支是曹國煙草做的。
陳文棟稱陳安平是吃煙大王,陳安平讚陳文棟是吃煙學究,這便是二人投契的源頭。
既談起煙草,便不能不說禁煙。兩人一起抱怨禁煙令,說著司馬立與蕭焱的笑話。
陳文棟正歎氣吃煙愈貴,想引個話頭到石炭礦上,卻聽門外有仆役來稟報,說是家主陳君廷請騎都尉陳安平相見。陳文棟還自懵懂,陳安平卻忽然起身。
“糟了。”
“哥哥寬心,壽陽這地,太平的很。”
陳安平卻搖頭,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問道:“你可有丁香水?”
“有。”陳文棟見他認真,連忙去找。
因為處於喪期,這些舊物都拿去墊箱子了。
等他找出來,發現
陳安平已經離開了。
他追出來卻不見蹤影,逮住一個幹辦問道:“二老爺那裏,可來了貴客?”
“稟公子,方才廣饒伯來拜會老爺。”
羅敦善倒不知道陳君朝已臥榻經年,他倆本是舊識,但陳君朝無意功名,回返河東經營家業。
彼此音訊漸漸減少,及至陳安平拜參知政事,終免不了鴻雁折翼。這次赴河東,羅敦善本想再敘舊誼,不料陳家換了家主。好在兒子也在,那份尷尬之色,倒有別的意境。
廣饒伯父子回到落腳處,便讓胡家和帶走仆廝。
“差事早就辦完,如何不回京?”
陳安平見父親沒有真發怒,便低聲道:“爹,河東路有人販鋼給北虜。”
“哦?俺還以為你掉到酒缸色窟裏了。”
“孩兒豈敢。”陳安平又說道,“忻州高家與陳家爭寡婦產業,其中兩處石炭礦有蹊蹺。陳家三房的嫡子,叫陳文棟。他一直想奪回那兩處礦。”
“這和販鋼給北虜有何關係?”
陳安平連忙細講:“那寡婦陳高氏,要改嫁給五台縣劉仕詮。而這劉仕詮便是販鋼給北虜的人。”
“那劉仕詮可是字子用?”
“正是。”
“你從哪兒聽來的?”
“孩兒與家和在縣裏聽來的。這種鄉下地方,議論朝政也不避諱,更不用說外縣員外了。”
羅敦善扶額歎道:“憲宗朝宰相歌背來俺聽。”
“啊?是。”陳安平隨即背道,“朝開九載,鄭袁朱柴。兩府更替,楊於廖齊。……東走齊周,西坐鄧劉,三春兩秋,五台最久。”
“五台劉仕詮,記得了?”
“記得了。”
陳安平被父親點醒,也明白自己很可能被陳家利用了。不管陳家與劉家有什麽恩怨,他都不應該被算計進來。
雖則與陳文棟的確投契,但他早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對此他頗感羞愧,因向父親問道:“不知爹爹北上,可別有緣故?”
“有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