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而譏諷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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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將軍所部要麽橫著空手出去,要麽豎著空手出去。”紀崇義早被陳安平磨禿了耐性。此時知道達盧古斡論陷入泥潭,立時強硬要求躲入漠南西南的李克楨部繳械。
    “在下倒不介意。”陳安平竟比紀崇義底氣還足,“官家麾下戰將千員,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你若不嫌他嘴巴臭,拿他腦袋當酒壺也行。”
    紀崇義眯起眼。
    “至於將來紀林牙的腦袋是何下落,某卻說不準。也許全部人死掉,也說不定呢。”
    “蠻夷習氣。”
    紀崇義對陳安平說這般村俗語,習以為常,自然以蠻夷視之。
    “蠻夷有蠻夷的用處。”陳安平笑道,“代王若要我等性命,盡管拿去。可東賊日漸糜爛,官軍勢不可擋。代王真會明珠暗投嗎?便是紀林牙也不至於這麽蠢。”
    “範公好口舌。可惜陝城局勢並非如此,興靈尤固,說是勢均力敵也不為過。”
    “什麽勢均力敵。”陳安平哂笑,“官軍詐敗,誘賊軍出興靈而已。應理、鳴沙已複重圍之。”
    “李將軍是詐敗至此?那倒奇了。”
    “奇謀韜略,豈能世人皆知。”陳安平噎對方一句,“不惟應理、鳴沙,便是蘭會也在官軍反掌之中。如今不過設餌,誘賊軍往救罷了。可東賊偏是紙糊大蟲,隻敢纓城自守。”
    紀崇義正欲反駁,陳安平卻直接阻道:“林牙且安坐靜聽。賊軍數萬已困於蘭涼界前,而蘭會乏兵,此死地孤軍。
    蘭會隻圖自保,而熙、河已由官軍光複。乃至益州延邊,也有義士舉兵,呼應官軍。此外,黔州路之事,某早已告知。前次偽朝虞賊至此,林牙可曾問實?”
    他不待紀崇義回應,一揮手道:“天下人苦賊久矣。其自高於人,而淩迫加害者,不可勝舉。代王雖恭伏如斯,亦不得伸其誌,常為其所輕。林牙罵我蠻夷,可知虞賊罵君蠻夷否?”
    “能聽範公之乎者也,真是三生有幸。”紀崇義不吃陳安平挑撥,反而譏諷於他
    。
    陳安平聞言也不惱,隻拍腿笑道:“你知道就好。某詩書語講得,村俗語亦講得。別人想聽啥不礙某事,某隻管自己想講啥。”
    “可惜隻好皇皇大言。”紀崇義說道,“所謂益州義士,不過是吐蕃蕃部,其兵馬一半投了閻羅王,一半降了王梓公。
    而黔州之亂,朝廷業已遣兵蕩平。而所謂熙河盡占,隻怕也是虛詞。朝廷官報上,河州知州梁廷賓,剛剛擢升陝城路提督使。範公食言足以著書,這等肚量讓人動容。”
    “嗬,”陳安平不屑道,“報上說的鬼話,便比我可信?”
    紀崇義笑而不語。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陳安平又道,“林牙若信不過,便去陝城瞧瞧。也不用代王勞動兵馬,便三五騎運些糧草入陝。總能看個確實。”
    紀崇義心裏笑陳安平愚笨。何寬祖早就試過此策,可虞學士那裏一口就回絕。紀函德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索性隻給些牛羊應付。
    “倘若賊軍不敢收糧,那便是心虛了。不若租個商隊,林牙也好,駙馬都尉也罷,加入其中看個真切。”
    這法子旁人也獻過,但陝城那裏關防極嚴,無法深入。
    “若是擔心關防,那不妨拿我的手書。”
    紀崇義疑惑的看了陳安平一眼,片刻後明白過來。
    蠻夷真是好膽。
    大河翻動鳴沙湧,青山踏平鐵蹄峰。
    六七月間,正是大河汛期。宋夏兩軍於應理、鳴沙一帶的廝殺,也暫且放緩。
    趁著太平無事,中斷許久的商旅重新啟程。軍資尚有陝城帥司維持,可百姓所需已斷絕數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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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糧食不足,隻好自尋機緣,布匹不足,隻好暫且忍耐。好在不是冬天,且眼見莊稼尚好,心中總有一份希望可以堅持。
    不惟百姓,便是興、靈、蘭、會的士紳之家,此時也覺匱乏。他們對戰爭的進行有更多考慮,為此每有商隊經過,他們便一起盛情接待,盡可能交易所需。
    這些士紳良善極有分寸,一不會涸澤而漁,價錢公道,也不強迫交易;二不會招惹陝城帥司的商隊,也不與他們做交易。
    說到底,陝城士紳於帥司很是敬畏,這更多是陳安平的功勞。
    陳安平整頓軍紀時,雖殺伐果斷,但卻嚇不倒他們,反而讓他們同仇敵愾。
    倒是之前兵敗,讓陝城士紳很是取笑陳安平,直到其入京做天官,他們才稍作收斂。
    而陳安平則不同。先不說去年打得兩次勝仗,單是這次就讓他們既敬又怕,愣是把陳安平留的亂攤子收拾幹淨。
    此時已過去一個多月,興靈交兵,收複應理、鳴沙的細節,已經由當地士紳良善傳了開去。
    什麽陳安平裝病詐敗,妙計奪城,都被他們識破,全認作是陳安平的功勞。
    不在當地的士紳聽說後,頗覺心癢難耐,比照報上的封賞旨意自行索隱,得出好多秘辛,讓有些衰頹的說書業,重煥新生。
    如今陝城百姓並不願去花錢聽書,說書人的客人便主要變成了往來商旅、公人,便連詞句也頗多修飾,少了幾許粗鄙。
    萬變不離其宗。他們一張嘴說開去,總是繞著陳安平神機妙算,任忠、孫居相武藝超群來回誇讚,其中特異驚奇之處,仿佛前朝聶隱娘、薛紅線。
    這些市井閑談,因合士紳良善之意,又反過來被他們引為民意,於往來書信中佐證自己所言非虛。
    便是那些落草的百姓,也頗服氣陳安平,雖然氣惱劣紳欺壓,為富不仁,但也一般的敬畏陳安平,而唾棄陳安平。
    大河東岸的官道上,數騎人馬匆匆馳過,越過慢悠悠的商隊,急急往會州而去。
    “漢人馬術不行。”紀文逵不屑道。
    他說的乞顏土話,並不擔心周圍宋軍能聽懂。
    “大王子且歇歇馬,離會州還有三四裏了。俺們拾掇一下,免得失禮。”
    “是,舅舅。”
    紀崇義進言陳安平之策,何寬祖以為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