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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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凶戰危,回京也是退路。”陸朝恩將酒杯放好,銜一塊嫩筍片。
    這是加了黑椒炒過的幹片,已裹了麵糊。街麵上喚作“金煮玉”。
    徐士英抬手吃酒,邊點頭邊撿了蜜餞含在嘴中。
    兩人今日休沐,便約了在陸宅相會。徐士英去土市子挑了幾間熟食鋪子,買來不少零食。
    徐士英雖吃的開心,卻也沒誤了托付。將此前所探葛守遜的消息,和盤托出。陸朝恩盤算幾番,才清口問道:“士英,可敢去江華島?”
    “有何不敢?”徐士英斟滿一杯,“但哥哥需講清道理。”
    “升的快。”陸朝恩正色說道,“如今韓常、範海,乃至葛守遜,都盯著幾個礦監的差事。這次葛守遜想調葛從義回京,說是擔心他安危,俺卻不信。”
    “哥哥是說,他想安排葛從義去監礦?”徐士英也覺得很有道理,不等陸朝恩回話,便滿飲一杯。
    “你爭不過他們。”陸朝恩先潑冷水,“發財的差事爭不過,那便得讓官家記得住。否則,也談不到升官。”
    “哥哥說的對。”徐士英放下酒杯,“俺雖不怕去東國,但到底是海外藩邦,心裏並不痛快。”
    “這話不假。某在東國也不爽利。不過,如今世道,想讓官家記住,不是東國,就是陝城了。咱們這類零蹦,比不得他們攀親帶故,要是怕死這輩子也別想出頭。”
    “那要是陝城也行。”徐士英覺得陸朝恩說的有理,可比起去高麗,他寧願去陝城。
    “你有得等了。”陸朝恩搖頭,“東國幾番變故,你要去沒人會搶。陝城則不同,國信所的小楊雖沒問過我陝城事,但他祖籍蘭州,家裏親戚上月還來看過他。”
    “俺也不是要爭什麽。”徐士英歎道。
    “殿直那裏馮裕與範海走得近,上次得你提點,俺在官家麵前露了臉,便是司馬相公也知道俺名字。可範海……要是老呂去陝城,俺去禦藥院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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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怎麽樣。”陸朝恩真心勸道,“葛守遜在河陽監造蠟燭才多久?便有錢找範海調回葛
    從義。老呂那人……你小心真珠碎地變假珠。”
    徐士英皺眉。
    陸朝恩也不再勸,由著徐士英去思量。
    葛守遜疼他侄子,這是親情本分。可若調回葛從義,範海又對徐士英不滿,那徐士英調離崇政殿殿直也就順理成章。
    他既不是老呂那樣懂醫術的宦官,也不像陸朝恩這樣學過文章、典故。他若離開崇政殿,以後想再見官家便很難了。
    “那俺去江華島。”徐士英說完,銜了一片嫩筍含住。
    陳安平回到陸宅時,便見父親在裏屋睡著。他不敢打擾,便將院子收拾幹淨。他本乏累了,要去歇息,卻聽得幾聲叫聲,又夾著一聲呼喚。
    嚇得他以為陰魂顯靈,壯著膽子,挺著扁擔去了西廂探看,眼見榻上是人影,這才放下心來。
    這卻是徐士英渴水。他與陸朝恩喝的痛快,便就到西廂歇倒胡睡。陳安平見他歪七扭八的躺著,連靴子也不曾脫,心疼那被麵。
    但再聽他嘟囔喚水,也顧不得別的,連忙取水來與他。兩人一個手忙腳亂,一個軟癱如泥,一碗水倒有半碗倒了脖頸上,剩下的進了七竅。
    徐士英七竅注水,元神複位。一個激靈直起身來,張嘴就要罵。
    陳安平一邊賠不是,一邊收拾殘局。
    好在解酒湯的幾副配料,廚下都有。徐士英見是陳安平也不好發作,隻是囑咐他小心仔細。等他端來解酒湯,徐士英酒氣消了大半,腦袋酸痛起來,什麽話也不想說。
    陸朝恩醒來後,正見陳安平在收拾西廂。
    “徐殿直呢?”
    “徐殿直已告辭了。”
    “你用過解酒湯了?”
    “是。孩兒與徐殿直一遭用的。”
    “胡侍衛那裏如何?”
    陸朝恩想起陳安平今日的去處,隨口問道。
    “很熱鬧。”陳安平笑道,“就是醉的多了些。”
    “全醉了?”陳安平問道。
    “沒有。隻餘小的和那陸阿四。”羅承答道。
    “你見到那婆
    娘了?”
    “見到了。”羅承笑道,“俺扶了胡侍衛進去。與她講了明白。她曉得厲害,並不敢亂講。”
    “蠢材。我怕她亂講?”陳安平罵道。
    “小的蠢,小的蠢。”
    “那個姓苗的怎麽樣?”
    “那母大蟲並不肯通融。還要作弄小的。”
    羅承並沒有說實話,這點陳安平心知肚明。但那苗姓女子不肯通融,他便見不到他的心頭好,隻好灰溜溜回孟州去。
    夏澄死後,他便寡淡許久,到了壽陽才得快活。可等他爹爹一到,又得循規蹈矩起來,而孟州如今剛開始重建,酒色行情極差,便是行情好時,孟州女子也少風情。
    他無聊去西京閑逛,終得菩薩保佑,得遇心頭好。那小娘子風情獨特,不與中原同,既不是麻木乏勇,想他曆盡多少風雨坎坷,竟是三五日仍忘不掉她。
    他尋了幾番,得知那女子並不是西京人,反是東京城弸彪巷嚴家的女兒。他著羅承去獻殷勤,卻總被那苗姓的女伴當給攆開,據羅承說,好幾次挨了拳腳,連錢都丟了不少。
    他不耐煩羅承無能,昨日便親自返回開封府,在南城一處院落閑住。不料即便親臨,羅承還是帶來了壞消息。
    他很想多待幾日,親自去探探那小娘子心意。可孟州那裏隻留了樸省元看顧,他也不敢在汴梁久留,隻好打了羅承一頓出氣。
    “你說實話,俄不怪你。”
    黑黢黢的夜裏,胡家和的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夫君,你,你聽到了?”
    “俄隻想聽你說。”
    “哎。”胡夫人抓緊手裏的蓋頭,咬了咬嘴唇。
    這番掙紮猶豫,胡家和全沒瞧見,他隻靜聽她的氣息。方才他雖有醉意,但隻是為了應酬客人。
    往年他與陶與仁走南闖北,吃酒如飲水,隻不過今日大喜,他沒道理逞強罷了。
    那羅家仆廝說了幾番怪話,他便記在心裏,這時隻等妻子分說。
    兩人合巹、結發已成,實乃正經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