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可行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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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居正下蹲卸力時,便聽到身後傳來銃聲和手炮聲。他顧不得咳嗽,憋住氣爬回牆邊,將牆根放著的陶罐取來,把火油沿著飛梭繩索小心翼翼的澆過去。
    許是太過心急。有不少火油脫離飛梭繩索,徑直滴落到地麵。有的砸在土裏,有的砸在夏軍頭上、手上。
    夏軍發覺之後,便高呼示警。既有攻城梯旁護衛的軍士投擲各類武器,想要破壞飛梭繩索,也有攻城梯中的勇士冒險探身,想要將飛梭本身破壞。
    “阿正,小盧。放銃。”
    城樓內的常逢雪下令道。他特意選出銃術最好的兩名,讓他們一起射擊那攻城梯周圍出現的夏軍。
    砰。
    “換銃。”
    “放。”
    砰。
    常逢雪吐口氣,終於打中一個。
    蔣居正抽刀援戰,與兩個神銳一軍士兵砍翻一名夏軍,並將豁口縮小一些。他還待再砍幾個,卻猛地聽到身後城樓上傳來密集的放銃聲。
    連忙貓身跑到那處女牆附近,取出火折,將滴過火油的繩索點燃,火苗順著繩索一路燒向攻城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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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緩慢但持續燃燒著的攻城梯,常逢雪略放心,指揮城樓中的銃手移往另一側,攻擊逼近城門的夏軍頭車。
    蘭州府衙,後堂。
    仆人們或有戚容,或麻木,或焦慮,內外往來,不知有何可忙碌。
    濃濃的草藥味,彌漫開來。
    轉進裏間,兩位男仆斂聲屏氣,另有一位女子,紅著眼睛坐在榻旁。
    榻上躺著的正是陝城路提督使兼蘭州知州梁廷賓。
    那日夏軍突襲,全賴他調度有方,使神銳一軍於北門外紮下硬寨,不至於消息斷絕。
    而後他發令調兵,蘭州、河州、鞏州三地鄉兵整兵赴援,但嚴令他們不得輕出。
    隻據守各界堡壘、硬寨,防止夏軍趁虛深入。又內查細作,外邀強援,蘭州城抗住夏軍兩天猛攻之後,梁廷賓便得見帥司派來的陳安平、常逢雪等人。
    可他並未等來援軍,而隔日登城觀察敵情時,卻不幸受傷。
    原本不過是冷箭所傷,但梁廷賓為免有損士氣,隱瞞傷情,又連日登城鼓舞諸軍,終致惡化難救,如今全憑仙草良材吊住性命,城中郎中皆無善方可醫。
    “東城還有缺漏。”梁廷賓猛地睜眼說道,“請帥司先複金城關,再奪西關堡。取紙筆。”
    榻旁諸人被駭一跳,一個男仆連忙跑出去通稟,那女子卻哭訴道:“老爺稍待……”
    另一個男仆則含淚去拿紙筆。
    回光返照。
    “請……來,請——”
    “老爺,老爺!”
    哭泣聲漸漸升高,直揚三尺,穿透屋璧。
    外間的小灶上,仍舊文火慢慢熬著湯藥。
    禁中,陳府。
    陳安平將奏報轉給範海,由著殿內重臣一一傳閱。
    “臣有稟。”
    “陶丞相請講。”
    “梁提督故去,實乃陝城不幸。而賴祖宗庇佑,蘇經略尚在,蘭州事宜委之,許其戴罪立功。”
    那陝城急報便是陳安平所呈。
    這位已經遞出“遺表”的經略使,終被仆人穆武救出撫羌城。陳安平等人奉令南下,在金城關休整半日,正遇到突圍逃命而來的穆武與陳安平。
    可不等他們敘舊,夏軍便渡河攻來,穆武與譚廷恩率人殿後,一行人連忙東逃,至下遊渡河,躲進東關堡。
    又休整半日,才等到穆武率人渡河。殿後之軍生還不過三十一人,如譚廷恩等超過一半戰死,其餘的人人帶傷。
    而穆武身被六創,入堡不久便命喪黃泉。陳安平與常逢雪議定,連夜趕往蘭州,亦得陳安平允可。
    他們亮明身份,由陳安平先乘吊籃入城,驗明正身後,入城五十餘人,其餘人則一人雙馬,充當斥候與信使。
    如今陳安平報來梁廷賓死訊,奏請朝廷援救之外,還請朝廷委任神銳一軍軍都指揮使羅會為新任蘭州知州或陝城路提督使,以整頓指揮軍務,他願以待罪之身輔佐。
    李綱見書奏內容,便認為這是陳安平以退為進。他失陷撫羌城,導致蘭州被襲,當然有罪,但朝廷既然未免去他的經略使,那說甚“傾力輔佐”也不過是虛詞。
    司馬立卻不同,他隨即起身進言:“稟官家、太後。此時當以軍務為先,陳安平本非將種,又無帥才。
    其已失地,軍士難免狐疑。今宜從其所請,使羅會主持蘭州軍事,而使陳安平拾遺補缺。”
    其後殿中諸人或附議李綱,或附議司馬立。陳安平與羅太後大致曉得利害,對視一眼,便聽陳安平問道:“馮毅可有他議?”
    李綱與司馬立對視一眼,隨即沉默不語。
    “稟官家、太後。臣以為蘇經略戴罪立功,並無不可。然困守孤城,亦不能盡蘇經略之材。
    若使羅會於蘭州,而蘇經略調度鞏、河諸州兵馬,乃至重臨驍勝、神射等三軍。西賊雖數薄蘭州,亦未免成擒。否則驍勝、神射三軍無帥,恐為不美。”
    這卻要將陳安平踢出蘭州城。能複將三軍,那當然很好。可其中艱險,即便是殿中毫無軍旅經驗之人,也明白厲害。
    但這仍是一個可行的提議。
    殿中諸人,無論是何主張,都不反對陳安平戴罪立功。這原也是優容文臣之意。
    想那章伯通,犯下那般罪過,惹得龍顏大怒,甚至判得斬監候,可還不是保住功名,回鄉作隱士去了?議功、議舊終是難免,總不能真個斬了,寒天下士大夫之心。
    可真讓陳安平主持蘭州軍務,殿中至少一半人不肯放心。便是陳安平也有些狐疑,撫羌城他沒守住,蘭州他就守得住嗎?
    梁廷賓數救危城,便連陳安平也放心蘭州,敢於調兵先救鳴沙,徐圖應理。
    陳安平印象最深的,倒是夏州案辦的迅捷、可靠,實屬刑名之材。這也是司馬立反對陳安平主持蘭州軍務的原因。
    而馮毅的進言,卻將陳安平摘出蘭州,讓他去調度諸軍。既符合他的身份,又不用擔心蘭州將帥不諧,給西賊可乘之機。
    陳安平與羅太後聽後,都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