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航班離港高峰期，杜施乘坐的航班比預計中晚了半小時，最後聊那幾句時，孟延開人已經在公司了。

    孟延開坐在老板椅上，盯著那最後一句話，臉上露出個自我都難以察覺的笑。

    隨後他將手機放在一邊，差不多要到下麵的人上來做工作匯報的時間，他想了想。又重新拿起手機，給遠在千裏之外久不聯係的一人去了個電話。

    對方接了，還算客氣，可這客氣中帶著半分奇妙的揶揄，說好久不見，怎麽有空想起給他打電話了？

    孟延開聽人口氣，像是早料到會有他這通電話似的，他也就省去跟人寒暄的功夫，說"我記得上次見麵，你說你太太跟人合夥開了家影視公司？"

    "是有這麽回事，"對方假裝不懂，"怎麽。最近有興趣涉足影視行業？"

    "是我太太，叫杜施，就是最近剛上了新電影那位演員。聽她說要去東臨市見一位製片人談新戲，說是姓江，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太太那家公司。"孟延開也假裝不懂對方是在假裝不懂，兩人跟演間諜片似的，誰先露餡兒算誰輸。

    "恭喜啊，你藏挺深。就這麽悄無聲息結了婚。"對方有意避開重點。

    孟延開說"她工作需要。"

    兩人之後又聊七聊八，一會兒隱晦提及孟延開替嶽家做的收購項目，一會兒又說到上大學時他們幾個華人朋友聚會時常去的那家酒吧。

    一通電話講到下屬上來敲門，孟延開才準備結束通話"代我向你太太問好。"

    ……

    杜施抵達東臨市，因為有拍攝任務在身，來不及先去訂好的酒店，商務車從機場通道接到她，直接去了攝影棚。

    雜誌公司為了封麵拍攝，在自家的場地內，搭建了一些拍攝所需的背景。

    主題是黑暗向國風，花功夫購入了一些新的道具，刷了牆，鋪了地，一切都布置成色調深暗不一的晦澀又嶄新的樣子，很有創意，隻是味道實屬難聞。

    杜施在化妝間的時候還好。妝發做了挺久，同時進行著采訪環節，一轉眼就快到晌午，她最近不經餓得很，讓趙橙他們訂午飯。

    一邊回答趙橙要吃什麽，一邊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到底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身體變化導致食糧激增？這都已經是她今天第三頓了……

    因為今天是早班機，飛機上商務艙有發放早餐，即使她在候機室已經吃過，當時覺得又餓了，將一份味道一般的套餐，吃了大半。

    連坐在一旁的付曉瑟都忍不住伸手阻止"夠了夠了，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杜施奇異地覺得沒什麽飽感，將拚盤裏的水果吃完之後，最後還是付曉瑟強製讓空姐收了餐盤。

    她轉念又想起，懷孕前期一般都是吐，她這截然相反的表現，應該不是中招。

    可她有過一些經驗，也心知一般到五六周才開始有反應。

    總之。這種事情很不好說。

    一時間心裏又是波濤起伏的。

    旁邊采訪的小編見她有些遊離，問她"是不是今天起來得比較早啊，好像沒什麽精神？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我們再繼續？"

    杜施擺手隨口說"沒關係，按照你們的計劃來。"

    由於這段對話。小編心裏暗暗給她定了位，心想稿子裏關於性格部分又可以多一個點看似高冷，實際隨和。

    後期寫稿時再多加修飾，反正都要撿好的寫。一字一句都不能得罪人。

    杜施也經曆過好幾次這種拍攝與采訪，知道自己說的與後期寫出來的有差別，但也是竭力配合回答。

    吃過飯，做完妝發，換衣服，杜施進入棚內，那股類似新家剛裝修好的各種材料油漆和木質味道鋪麵而來，愈加濃重。

    杜施擔心地想這味道正常人聞多了也是不太好的。

    於是每到拍攝休息時，她便會去通風處站站，唯恐被一點有害氣味荼毒。

    以前她的拍攝經曆也是都是新搭建的拍攝背景，一樣味道刺鼻，待的時間不久。基本造不成什麽危害。

    隻有她知道這次莫名地謹慎是因為什麽。

    結束所有拍攝工作，已經是夜裏八點。

    東臨市沿海，一條江橫貫城市，杜施入住的酒店就在江邊。房間在高層，她在剛進門還沒將房卡放入卡槽的時候，透過黑暗看向落地窗，裏麵框著一副璀璨繁華的城市夜景。

    杜施點亮燈，走到窗邊，視野逐漸開闊，高樓霓虹，粼粼江景盡收眼底。

    走到陽台。不僅有江風送涼驅散夏熱，還能遠遠聽到江上傳來的遊船的汽笛聲。

    這個城市跟北城將比，孰更繁華，難較高下。但是卻多了幾分北城比不上的浪漫。

    她向來喜歡有江有海的城市，東臨市既靠海也有江，南深市也有海，也有一條小小的江河。

    初到北城，她其實很不習慣，無論是氣候，還是陌生的街道，自己開車隻能靠導航。見的是不同的景色，耳邊聽的是不同的口音。

    當初寧潯跟她說過，北城的冬天很冷的。

    她說她不怕冷。

    那時她隻是覺得，她什麽都能克服。這三年她都扛過來了，一點點冷算什麽。

    剛到北城定居那會兒，有一回她開車在街頭等紅燈的時候，導航導錯了，她開到了一個跟要去的地方地名相似但截然相反的地方，等她意識到，她已經到了陌生街頭。

    剛好那時紅燈變綠，她心急如焚，後麵車子不停鳴笛催促，她隻好悶頭往前開，開了許久，才找到一個可以停車的地方。

    那段距離裏，心裏蔓延開無限孤獨。

    她那會兒抱著好笑的心態想，如果到了冬天，孟延開依舊不愛她，依舊對她不冷不熱。她難道要在異鄉下雪的蕭索街頭，一個人像今天這樣嗎？

    那還真是淒涼。

    如今已然不太能笑得出來。

    她在原有的設想之上，加上了自己懷孕這個場景在內，一個大肚婆。在凜冬之際，迷失在陌生街頭。

    過了會兒杜施又發現這想法不切實際，先不說到時候她肯定已經熟悉路了，而且哪個孕婦會在大冬天下雪路滑之際驅車出門？

    反正她是不會的。熬也要在家苦熬到孩子平安生下來。

    越往後想她越發現，自己擔心是否懷孕真的就是多慮，反正在要不要孩子這個決定上，截至目前，她依然堅定地隻有一種選擇。

    剩下能擔心的便是它健不健康，她要如何跟孟延開說，他對她懷孕的態度又是如何。

    杜施坐在陽台的沙發上，心裏很想孟延開，無限地想，哪怕他對她有時候不太好，但她努力去想他對她好的時候。

    反正都走到這一步，她也沒退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