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杜施來東臨市就那一個工作，第二天晚上還要去見那位江姓製片人，結束後可能已經不早，便讓趙橙買了隔日的機票回北城。

    周有寧是第二天下午到的酒店，沒跟杜施見麵，放下行李後便出去了，隻在微信上跟杜施知會了一聲，也沒跟人說去哪兒。

    杜施待在酒店裏等她。眼見天色漸晚，卻遲遲沒有周有寧的消息。

    周有寧與人約的時間在晚上七點半，現在離約定鍾點隻剩一小時。

    對方為了配合杜施，就近在江對岸訂了位置，隻需過橋，但杜施不知周有寧去向，也不知她什麽時候能到，她便給周有寧打了個電話，那邊一直挨到快自動掛斷才接。

    杜施問"有寧，你在哪兒了？"

    "你先過去，我等下就來。"周有寧刻意壓著聲，略顯急促。

    背景音有些嘈雜。夾雜著尖銳連續的"你給我站住""聽見沒有"之類的女人的呼喝聲，旁邊好像又有人在勸，一時之間氣氛亂糟糟的，吵得人神經跟著一繃，萌生出不好的預感。

    正要問怎麽回事，周有寧突然抬高嗓門忍無可忍朝人一聲怒吼"沒完了是吧？！我還有事，沒空跟你在這兒丟人現眼……"

    那邊驀地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杜施瞬間感覺空氣凝固。氣壓下沉。

    不過瞬間，周有寧已經收拾好語氣，匆匆朝杜施重複了一遍"你先過去，別讓人等，我隨後就到。"

    電話就這樣掛斷，杜施看著結束通話的界麵，回想起那頭的爭執和耳光，心尖跟著不安顫動。

    有一瞬間，她在考慮取消這次見麵，周有寧讓她擔心。

    但換作周有寧的角度想想，未必會同意她這麽做，對方身份擺在那裏，就算不考慮將來合作，也要考慮會不會得罪那女人和她背後的男人，因此對孟延開的工作人脈關係產生影響。

    她已化好妝，隻消換個衣服就可出門。

    到了地方。才知那位製片人十足細心，選的是小眾高檔的西餐廳，坐落在江邊的西式洋房建築裏，有私密的貴賓停車位，幾乎不用擔心被人認出圍觀的情況。

    等見到這位製片人的時候，杜施發現此人與她設想中的形象大相徑庭。

    原以為對方年紀起碼會比她大上好幾歲，然後身上會有些子富商太太慣有的氣質，拿捏得當叫優越感，拿捏不當叫趾高氣昂。

    然而對方是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年輕女人，極具那種毫不矯揉造作的溫柔女性氣質，同時兼具熟女的知性。

    在周有寧眼中大概會被歸類於"道行不夠的軟柿子"這一類。

    包廂門打開，對方站起來，朝她輕輕一笑，客氣得體"杜小姐您好，我是江偌。"

    杜施打量了她一眼，快速地掩飾了眼底的驚訝，溫聲回應"您好，久等了。"

    落座後，杜施解釋周有寧有突發急事走不開身，可能要過一會兒才到。

    因為要等周有寧。暫不開席，兩個不太熟悉的女人麵對麵而坐，對方先從杜施最近的電影挑起了話題，說起一些台前幕後那些事。

    江偌說話輕聲慢氣。語調不緩不急，令人感到舒適放鬆，她有問有答，既不會顯得自己話癆。還會讓人情不自禁跟隨她的談話節奏，容易在不知不覺之間卸下防備。

    聊了一趴過後，杜施看了看時間，心說周有寧再不來，人家會不會不耐煩？

    也許江偌是顧及著周有寧未到，才一直沒提起合作的事情。

    包廂裏流淌著淡淡的琴聲，既能調和氛圍，又不會打擾客人談話的音量，杜施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陣，跟打悶雷似的。

    也是巧，江偌當時剛好回應完杜施關於東臨市哪裏好玩的問題，她聽見杜施肚子叫。抿唇笑笑，說"要不然我先給你點個甜品或者湯墊墊肚子？"

    杜施欣然笑說"好呀，謝謝。"

    江偌給了她兩個選擇，很自然地說起她上次和她先生來這裏吃飯時。嚐過某道招牌甜品，建議她也試一試。

    杜施本不應該對人家的私生活過問太多，隻是周有寧說起過江偌丈夫曾跟杜盛儀有牽扯不清的關係，還鬧出很多不愉快，所以在她印象中，江偌的丈夫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形象。

    可此刻江偌看起來好像跟她丈夫感情很好，讓杜施產生了幾分好奇，也是為了不讓對方這麽快地聊到工作上。於是問她"江製片結婚多久了？"

    說著下意識朝她手指上的婚戒看去。

    江偌說"按領證算起的話，已經有四年了。"

    杜施心想這好似話裏有話，如果不按領證算呢？

    她笑了笑，不太好問出口。便隻問"你們有孩子了嗎？"

    "有個一歲多的兒子。"江偌說起這個的時候，神情中流露出幾分母性特有的溫柔。

    杜施看著她，有一絲絲羨慕。

    流言來來去去，誰知真假，從江偌提起丈夫孩子的舉止神情，便知她夫妻感情不錯，家庭幸福。

    世上的人總是如此，自己越缺少什麽。越在意什麽，對此投入的關注也更多。

    杜施剛吃了兩口甜品，周有寧到了，一副職場老油條做派。上來就跟人寒暄，什麽久仰久仰，您久等了雲雲，關鍵是還特別自然親和，不會顯得市儈油膩。

    她想起之前電話裏聽到的那翻爭吵，她從未聽過周有寧用那種震怒滔天的語氣說話，甚至還挨了一巴掌。

    再看她現在，無事人一樣進局，彎起笑眼，光鮮靚麗地跟人高談闊論起來。

    杜施看得默默笑，她常覺得周有寧有男兒氣概，可她本身是女人，也懂女人，所以一般能男女通吃。

    幾人一麵討論著一麵點了菜，杜施要了份牛排，點的七分熟。

    菜上來。她也早餓得不行，甜品不解餓，明明奶油入口即化，味道也很清甜。但她吃了幾口就膩得慌，胃裏一陣不適。

    直到聞到牛排淡淡的焦香，瞬間味覺被調動起來，她甚至能聞到檸檬汁和芝士的香味。

    切開牛排。肉質外焦裏嫩，切開後肉色鮮紅，她看到肉裏淡淡的血絲後，頓了幾秒鍾，突然胃裏翻江倒海，惡心得忍不住想嘔，她立馬拿起餐巾捂住嘴。

    周有寧問她"你怎麽了？"

    她喉頭一動，感覺有東西往上冒，想忍下去，但覺得自己這樣留在餐桌上實在有礙觀瞻，立刻起身說"我去下洗手間。"

    周有寧看向她急匆匆的背影，結合她剛才的反應，大概已經猜到原因。

    她轉過身，跟江偌對上眼神，兩人麵麵相覷。

    周有寧清了清嗓子，有些無奈地笑了下"你說那個電影多久開機來著？"

    江偌愁得灌了口酒"還在籌備中，本來我想說，可以往後調一下檔期等杜施拍完寧天的戲，目前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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