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神魂不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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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忽然白光一盛,她下意識抬手,遮擋住幾許刺眼的光亮,隻是等到白光消卻,她將手放下來,夢裏的場景已經完全變了樣。
變成了屍山血海,變成了修羅煉獄。
她清楚記得,在那段遙遠的記憶裏,她的確就是過的這種“神仙日子”,——除了享受,什麽事情都不管。
她看到她的雲霞琉璃宮,看到宮中栽種的花草,看它們繁茂又枯萎,死去又新生。
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麽,她如今看到與回憶別無二樣的場景時,竟然會覺得陌生。
並不是“恍如隔世”,而是一種真實且幾乎令人窒息的——虛妄。
謝驕眠回到了以前還在神界時的日子。
什麽樣的人才能禁錮住飛鳥雲霞?
她忍不住向鳥籠中的“自己”走近了一些。
她終於看清。
終於看清,“她”的樣子。
“她”被蒙上了雙眼,雙手雙腳也被鎖上了鐐銬。
難怪。
難怪飛鳥飛不出囚籠。
“她”的衣衫淩亂,尤其是心口那一處,直接敞開了一半,足夠將美人的酥胸一覽無遺。
但是“她”渾然不在意。
“她”隻是幾近麻木地,在心口處描摹著什麽。
謝驕眠更走近了一點。
然後將“她”十指上的淋漓血色,也盡收眼底。
“她”的心口處也沾滿鮮血,那些都來自於她的十指。
一根手指的血液枯竭,“她”就再咬破另一根手指,繼續在“她”的胸前描摹悲歌。
她看清了,她看清了。
那是——“殞咒”。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視線艱難地從“她”的身上移開,轉而落在她身前的一小塊地麵上。
——那裏果然也畫了一個不大不小、剛好可以將“她”的整個身子容納下去的圖章。
依然是用“她”指尖的血液嗎。
一瞬間,她好像看到“她”的手腕也有詭異的傷痕。
謝驕眠清晰感覺到自己自心底生出的那一陣惶恐。
她知道她麵對著誰,所以才更為惶恐和震驚。
她怎麽會給自己畫“殞咒”??
要知道殞咒一旦畫完,那麽被殞咒依附上的,無論人、妖,抑或是神明,都會神魂俱滅。
是什麽人能夠將“她”鎖在金絲的鳥籠中?又是誰能夠將“她”逼到如此絕境,竟然要依靠殞咒,來給予自己解脫??
最後一筆落完之後,謝驕眠呼吸一滯。
但是她卻能分明感覺到對麵的“自己”,竟然是鬆了一口氣。
她以為“她”在沉重又無奈地赴死,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放鬆,甚至有了一種終於解脫了的愜意……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究竟是誰為她編織的夢境?
真是荒唐!!
就在這時候,伴隨著一聲輕響,金絲鳥籠被打開了,謝驕眠看到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她依然看不清來人的臉,也不像剛才那樣,能夠僅憑直覺感知到對方的身份。
但是他雖然陌生,卻給予她最最熟悉的憎惡,無奈,以及一點令人窒息的絕望。
他從身後將“她”抱住。
她感受到“她”內心的抗拒,但是麵上卻像是一個破布娃娃一般,任他擁住,任他在自己的耳邊親密低語。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滿是心疼地歎息一聲,無奈又寵溺:“你又傷害自己了。”
“又”。
謝驕眠再次驚訝。
這竟然還不是“自己”第一次幹這樣的事情了嗎。
而且那個人的語氣……莫名曖昧,就好像那種看似責備的語氣,實際上卻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地詢問自己的愛人,怎麽又在無理取鬧。
這個人是誰?和自己本來有著怎樣的關係??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驚訝與疑惑中,男子已經牽起了“她”的手,看著那些流連在蒼白肌膚上猙獰的傷痕和淋漓的血紅,像是握住什麽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又愛不釋手。
他親吻了一下“她”的傷口,對“她”說:“不要總是做傷害自己的事情。雖然這些傷口並不能真正傷害到你,但是會很疼,我還是會心疼……”
雖然他的話音都還沒有落完,但是“她”的手上,被他觸摸過的地方,已經完全愈合。
看不見傷痕,看不見絲毫血跡,依然是完美無瑕的一雙手。
仿佛剛才的淋漓與猙獰,都是假象。幸好對方嘴唇上還殘留有一抹猩紅,才讓她知道,那一切都不是錯覺。
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然後將頭搭在了“她”的頸窩處。
謝驕眠渾身一麻。
就好像那些本應該落在另一個“她”身上的屬於男子的溫熱氣息,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下意識偏了偏頭。
“她”沒有這樣的動作,隻是頗為諷刺地輕笑了一聲,對他說:“薛泣,你說你愛我,——這就是麽?”
……
猩紅燎人,好像將她完全吸附進去,於是夢境裏的場景再度轉換,她看見一個人身著雲霞羽衣,被關在金絲的鳥籠中,雙手在自己的心口塗畫著什麽。
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但是 卻能清明地感應到,裏麵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美麗,卻又落寞。
好像——這才應該是這世間原本的樣子。
而她的“圓滿”,大概全都來自原本蒙騙她的假象,終於被撕毀。
戰火硝煙彌漫,無數長槍利劍自地下瘋長而出,刺穿地麵上的人的軀體,血肉橫飛,迸濺血水滾燙。
恍惚間,好像有一點血珠飛濺到了她的手上,把她燙得渾身一震。
她抬手,看向那一點猩紅,感覺眼睛好像已經被這滾燙的紅色給灼瞎。
電光火石之間,有什麽東西忽然闖進了她的心腔,填補好那一處的空缺,終於讓她感覺到一陣詭異的圓滿。
她好像從一開始,就在做夢。
即便雲霞羽衣華麗綺美,即便美人氣質高貴出塵,也難以抵擋這區區一座金絲鳥籠帶給她的無奈和哀涼。
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謝驕眠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這樣蒼白的一麵。
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但是謝驕眠就是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假象。
她知道自己應該在琉璃宮中的溫泉裏浸泡神骨,一邊飲酒,一邊賞花,若是累了,便直接枕在池邊睡去,享受這“神仙日子”。
甚至,她仿佛還看到了自己躺在月烏菩提上發呆的樣子。
她當然懷念自己在神界時的日子,但是這並不代表自己會像個瘋子一樣白日做夢。
更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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