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請呼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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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和她有著一模一樣容顏的人,竟然是人王……
    她有些驚訝。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剛才還在戰場上廝殺的“自己”正站在一個……她依然看不清容顏的人麵前,商議著什麽。
    她想抬手將眼前的阻礙撇去,但是身子卻僵硬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根本動彈不得。
    她最開始是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的,即便是想抬步靠近一點、想要聽清楚一些,卻也是因為身體不聽使喚,隻能停留在原地,‘任人宰割“。
    但是幸好,那樣仿佛世間靜止的時間並不太長,所以不算難熬。
    眼前一片模糊,比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場大霧還要朦朧。
    “我想請神明不再下降天災於人世。”
    ——她的耳邊似乎在不斷重複這樣的對話。
    一定是因為自己遺漏了什麽……
    她正這樣想著的時候,耳畔忽然又出現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
    “大人,如果神明不能成全,那麽就去成為神。”
    伴隨著這一句話音的起落,眼前場景的顏色漸漸消散,直到成為幹枯的蒼白,直到透明。
    然後原本一直重複在耳畔的那一段對話,隻還剩下某個人無奈的歎息:“可是神明也無能為力……”
    嫣灰撕開了無數個空間,但是都沒有謝驕眠的影子。
    她有那麽多那麽多前塵,每一段回憶都細碎且殘破不堪,他根本找不到她的落點。
    甚至……
    她還有可能不在自己的前塵記憶中。
    眾生千千萬萬,她有可能落在任何一個人的記憶中,而任何一個人的任何一段記憶,都不一定完整。
    於是,他又要在不同的細碎之中,去尋找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
    他知道這樣的方法太笨、太浪費時間,但是這是他如今能夠選擇的最好的出路。
    他依靠謝驕眠的意識與她產生聯係,但是現在,流亡的正是謝驕眠的意識。
    失去了意識的謝驕眠就隻剩一副空蕩軀殼,而與謝驕眠的意識斷聯的他,就好像她那千百年人生中的一粒塵埃,微不足道。
    他的眼眶通紅,因為強行撕開了太多的記憶空間,又強製脫離記憶主人的空間束縛,他已經渾身是傷。
    他是大妖,能夠殺死大妖的,也隻有大妖。但他又是上古遺存下來的唯一一隻大妖,於是,能夠殺死他的,也就隻能是他自己。
    所以,即便他在此次的追尋中受了再沉重的傷,他都不會有性命之虞。
    但是他畢竟不是金剛不壞,他命骨堪折,皮肉柔軟,傷口落在上麵,總會疼痛。
    現如今,最深的一道傷口落在心髒處。
    不偏不倚,正正好,將心髒捅了一個對穿。
    他記得這是他第一次想要強行闖入謝驕眠的回憶時受的傷。
    前塵的大門花纏棘繞,他是被吸引入陷阱的蝴蝶。
    “究竟在哪裏……”
    他捂住還在流血的心口,連嘴角也氤氳開些許血漬,映襯著他的那張好看的臉別有一種殘破的淒美之感。
    越是破碎,竟越是迷人。
    “究竟在哪裏?……”
    “究竟在哪裏!!?”
    他越發瘋狂,眉心間紅色紋案的輪廓看得也越來越清晰,額上還隱隱約約地蜿蜒著幾條紅色的脈絡,眼中血紅,一身白衣身上盡是傷口,滲出的血漬似乎是要將這件白衣都染成紅色。
    他的口中也總是重複著相同的自言自語,與著此時此刻的模樣,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暴走的樣子。
    再次強行破開一個記憶空間,他的左手手腕上便被強留下了一道傷痕。
    橫亙在凝霜皓腕,與著周身傷痕,同樣觸目驚心。
    但是他也如同前麵無數次一樣,對身上的傷口看都不看一眼,隻知道幾近麻木地撕開一段又一段記憶碎片,懷揣一點點希望地進去,又渾身是傷地出來。
    嘴角再次有血色氤氳開,他隨便將其揩去,便準備繼續前行。
    但是忽然之間,——雖然僅僅隻是那麽一瞬間,但他還是憑借現在渾身是傷的殘破身軀感應到了——感應到了來自上神大人的呼喚。
    ——如果狐狸能夠帶她走就好了。
    一瞬間,原本在此間渺茫著的人,忽然就有了具體的形象與方位。
    他太過激動,一口心頭血湧上喉間,讓他的激動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
    調理了片刻之後,他抬起左手,在虛空中張開一個光洞,然後任由光洞裏無形的力量,將自己吸附進去。
    像是在回應某個人的呼喚,他迫不及待的奔赴中,還隱約有一絲慷慨的意味。
    ……
    她忽然如此想到。
    這裏……雖然看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有一種宿命感相遇的神奇,但是這裏的夢境,實在是太壓抑了。
    即便這裏的場景並不像上一次那麽晦暗,但是正因為景色明明已經看上去足夠正常、卻還是讓人的心中莫名空洞——這樣的感覺,才更讓人覺得無奈又詭異。
    她最開始看到那張與她幾乎是一個模子裏麵刻出來的臉時也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隻是單純地在旁觀自己經曆的一場古怪夢境。
    但是現在看來,是她自己不小心跑到了別人的前塵裏去。
    而她醒不過來。
    她被困在裏麵了。
    如果她的狐狸能夠在這時候出現帶走她就好了。
    且不說她之前有沒有走過忘川,她根本就是一個毫無前塵可言的新神。
    “人王,你祈求神,我可不可以問問為什麽?”
    心口處好像被什麽東西牽扯住,她想抬手撫上聊以安撫,都無能為力。
    “人王,你祈求神,我可不可以問問為什麽?”
    她的腦海驟然空白了一瞬,所有的畫麵頃刻見消散,人間視線,蒼白黯淡。
    她反複琢磨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忍不住呢喃出聲。
    她的耳邊隻回響戰馬的嘶鳴,隻有黃沙吹徹,以及在無數刀劍的悲鳴中堪堪夾雜著的一個女子的茫然詢問——
    “人間,隻能總是潦倒嗎?”
    “人間,隻能總是潦倒嗎……”
    話音剛剛落完,眼前天旋地轉,一陣刺眼的強光過後,耳邊嘶鳴的刀劍聲和呼嘯的風聲,終於歸為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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