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可避免的一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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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悠長蒼涼的號角聲過後,在列成方陣的風軍步軍之前,數十座高大的攻城塔和兩輛攻城槌車以及上百的雲梯車在挽龍的拉動下緩慢向城牆靠近。騎著龍獸的馭龍者揮動著長長的尖矛驅趕挽龍加快速度。隊列嚴整的風軍披堅執銳緊跟著攻城塔和雲梯車向城牆推進,黑色的戰旗在陣前隨風獵獵。
步軍兩翼,各有一隊龍騎軍守護;大軍上空,數十頭飛龍往來盤旋,背上的輕裝甲士鷹隼般的目光注視著兩軍的一舉一動。
大陣之中行伍動止有序,傳令兵騎著龍獸背著令旗在大陣中往來穿梭,號令之聲此起彼伏,除此之外陣中無一人喧嘩。軍陣中無人喊殺,衝天殺氣卻已彌漫上城頭。
雲水城的塔樓上,看著城下如黑潮般迫近的風軍大陣,雲海青碧扶在堞垛上的雙手在顫抖。
身側的雲海藍澄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龐,輕聲問道:“風軍如何?”
雲海青碧下意識地答道:“風軍之強大非我軍可比。”他的聲音嘶啞幹澀。
雲海藍澄點頭道:“自五十年前風九宵改革軍製來,風軍與諸國大小有百十多攻戰,勝多敗少,大勝而小敗,越戰越強,已成百戰強軍。你來看,其步軍陣形嚴整,士卒悍不畏死,器械精良,攻如潮,守如山。那些重騎兵胯下的龍獸,牙利爪尖,奔行迅猛,殘忍好殺,喜以人為食。重騎兵跨龍獸,執長兵,說是率獸食人也不為過。他們衝陣時,人獸皆著重甲,如排山倒海,無堅不摧。天空中盤旋的大風飛甲,馭者與飛龍皆披著特製的皮甲,其皮料來取自北海巨鯨背部,堅韌輕便。馭者精於武技,乘著飛龍在戰陣之中來去如風,居高臨下窺視敵方虛實,對手稍有鬆懈則結隊而至,乘隙而入,一劍封喉。風軍有諸般利害之處,大陸上無軍能敵。對此強軍,我軍惟有堅守待變,方可得勝機可乘。”
雲海青碧年輕的臉上稚氣未消,低首慚愧道:“阿兄,愚弟前些日建言我軍當乘風軍新敗,挾大勝之勢全軍出城與風軍爭鋒,實屬不知輕重,是愚弟見識短淺了。”
他抬頭勇敢地道:“然而我軍雖然先前雖戰歿五萬餘人,但當下兵力依舊不遜風軍,且有堅城為據,弟以為風軍未必能勝我。”
一邊的青木國太子青木宏讚道:“阿弟所言極有見地。風軍雖強,但他們此次南征卻必定無功而返。眼下風國政變風波未定,那些曾支持無塵太子的軍中宿將皆不得信用,吟風擒龍初掌軍權,不服他的軍將數不勝數。風軍此次南侵,羽國和易國念及唇亡齒寒,必定來援。而且風國北疆一向多事,四年前無塵……”提到那人,他的神色一黯,改口道:“大風無塵太子與風國前大將軍將蠻族逐回北海,但自此風軍始終未能攻進北海。蠻族戰力猶存,當下已是蜇服已久。我軍隻需據城堅守,再拖住風軍一兩月,待時而動的蠻部必然會再次趁機侵犯風國北疆,到時風軍必撤。隻要我們同必協力,必能擊退風軍!”他的聲音逐漸堅定起來。
“不錯!”雲海藍澄目光掃視著城上諸人,大聲道:“風軍雖強,然我軍卻有地利和大勢。我們已失去了拒風城,失去了通北城,失去了天水城,失去了雲水城以北的所有城關。我們的身後,雲水城的大半已成廢墟的,但是我還是請求諸君與我戮力同心守住這半座城。因為再往南去,就是王國的都城雲京;因為再往南去,再已沒有可以阻擋風人的雄城;因為再往南去,再沒有能擋住風人的軍團;因為,我們若再退,我們將失去國家,將成為風人的奴隸,世世代代象半人馬族一樣戴著沉重的鐐銬被風人奴役。世上再沒有如天空之雲般自由自在的雲人。雲國雖大,我們,卻已無處可退!那麽,讓我們守在這裏,或者死亡,或者擊退風軍成為勝利者!”
大雲太子激昂的語聲在城頭激蕩,城上城下的人們情緒開始沸騰:“死守!某死也不退!”“讓我們在這裏讓風人知道雲人的厲害!”
雲海青碧隻覺胸中熱血沸騰,大聲道:“阿兄,為了大雲,我願意赴死!”
雲海藍澄拍拍他的肩頭道:“我雲海家的男兒沒有一個是孬種!”
青木宏走到時他的身邊,輕聲道:“藍澄,易國和羽國援軍遲遲未至,我隻怕這兩國與風國有苟且之意!”
“就算如此,淩雲他也決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風國吞滅雲國的,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你我要相信他。”雲海藍澄眺望著遠處,堅定地道。他突然側身低聲對青木宏道:“方才風軍上方空中的飛龍背上的人應是風無痕。你知道,自無塵……去後,風國隻有他一個成年王子了。他極可能是帶著大風飛甲前來的,你我要小心了。”
青木宏長歎一聲道:“不想局勢會變成這樣,五年前我們還與無塵生死與共,現在卻要與他的弟弟生死相搏。”他目光突然堅毅起來:“不過我不會手軟的,這是國戰。我們是為自由而戰。”
雲海藍澄默然了片刻,用略帶悲涼的口吻道:“我也是。可是淩雲和無痕卻是最好的朋友……”他看著身邊的雲海青碧道:“阿弟,今日過後,不管戰況如何,明天我需要你趕回雲京。你已經見識過了戰場,可以回去了。你應該明白大雲的兩個王子不能都困在一座危城中!”
雲海青碧神色複雜,黯然低首道:“弟明白。”
又有火流星和砲石襲來,城上忽然豎起幾張捕石網,兜住了幾顆火流星和砲石。這東西是青木國援軍從國內帶來的,那網極似捕蝶網,使用燕北冰蛛絲織就,水火不侵,彈力驚人,配以設計精巧的機構,能夠有效卸去飛石衝力。
此時城內的砲手操縱著城內的拋石機開始轟擊風軍戰陣。不過此時風軍陣形稀疏,雙方將帥均料想那慢悠悠的飛石造成的戰果應該會很有限。不料僅三輪砲擊後,風軍的兩座拋石機和三座攻城塔就被石塊擊中。碎木亂飛中兩座拋石機頓時散架,兩座木塔轟然倒地,另一座中砲的攻城塔也明顯受創不輕。守軍士氣為之一振,塔樓上觀戰的雲海藍澄讚道:“青木,貴國人不但擅長製造製械,貴國砲手操砲之法也是了得很。”青木宏卻臉色不快道:“發二十,隻有五中,差強人意。傳令,一個時辰內風軍若還有一台完整的拋石機,所有砲手罰沒三個月的餉銀!”
風軍陣中,倒塌的攻城塔下,受驚的挽龍奮力掙脫束縛,試圖逸去。馭龍者叱喝著揮起尖矛刺擊它們的四肢,胯下的凶猛的龍獸朝著這些牲畜幾聲狂吼,挽龍頓時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又一聲號角過後,數千手執一人高大木盾的風軍士兵脫陣而出,冒著守軍的箭雨遮護著大量的長矛手和弓弩手向城牆快速奔行。後方風軍跟隨著的攻城塔和雲梯車同時加快了行進速度。
占據高度優勢的守軍立即用弓弩射擊進入射程的風軍。雲水城敵樓上的的弩車發射的粗大箭支連人帶盾射穿了最前麵的幾個風軍盾手,他們被擊飛的身軀撞倒了後麵的幾個長矛兵和弓箭兵,引起了一片混亂。守軍乘隙向盾陣缺口處拋灑了一蓬箭雨,射倒了十數個風軍。但訓練有素的風軍士兵很快重整隊形,受傷的士兵哀嚎著被輔兵拖走,後麵的士兵快速補位,盾兵遮蔽弓弩手很快向城頭拋射箭支,黑壓壓的箭雨撲向城頭。
守軍的弓箭手在女牆和鐵幔遮蔽下奮起還擊。攻守雙方發射的箭支在空中穿梭往來,甚至在空中相撞,密集的箭雨使天空為之一暗。每一時分都有箭支避過雙方的遮蔽物,釘入士兵的肉體中去,讓他們去戰鬥力,甚至失去生命。城上城下鮮血遍地。
堞垛後,雲海藍澄身前早有護衛甲士舉盾密密遮護。
風軍的箭支如雨點撲傘般落在盾牌上,發出撲撲的聲響。
忽然一個甲士慘呼著坐倒,原來一支風軍的利箭越過盾牌,刁鑽地釘入他的左眼。他伸出顫抖的雙手試圖拔出眼中的長箭,手還未觸及箭支人已倒地抽搐著。軍醫尚未趕至,那個年輕人已氣絕身亡,完好的那隻眼中帶著諸多不甘和對人世的眷念。
在他逝去的那一刻,他最牽掛是什麽呢?是他家中的新妻麽?
雲海藍澄知道這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上個月剛剛完婚,那女子是一位小家碧玉,溫柔大方。他們完婚那天,雲海藍澄曾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到場喝了一杯喜酒。
在這個春風十裏的上午,這個年輕人本該牽著他那美麗的妻子的溫柔手,徜徉綠樹繁花間。而此時他的軀體卻躺在粗糙的地上,逐漸冷卻。而這場戰爭結束後,又將有多少這樣美好的青春消逝而去?又有多少父母失去愛子,多少妻子失去丈夫?
在雲海藍澄痛惜的目光中,輔兵將年輕甲士的屍體拖走。
雙方弓弩手激烈對射。守軍的弓弩射程之外,風軍士兵開始登上攻城塔。挽龍身上的縛索被解開,改由軍士推動攻城器械向城牆快速推進,長盾手舉盾對攻城士兵進行遮蔽。風軍的拋石機停止了發射,防止誤擊自已的袍澤。當進至弓弩射程之內時,攻城塔上的風軍弓弩手放箭壓製城頭守軍。城壕早已在一個多月前的攻城戰中被風軍填平,海藍澄接手城防後試圖再次掘開城壕,但出城掘壕的士兵一直受到風軍的襲擾,隻得作罷。風軍很快推動雲梯車和攻城塔搭上了城牆。但在短短幾百步的進軍途中,這些風軍受到守軍強大箭雨的洗禮,百十個戰兵倒在血泊中,或死或傷。
悍勇的風軍口叼短刃手舉小盾爬上雲梯奮力向上攀登,雲軍用沸水和檑木以及石頭攻擊他們,被擊中的風軍士兵慘嚎著從雲梯上墜落。守軍合力用叉杆推倒雲梯,然後從城上倒下沸油點著,隨同雲梯一起被點燃的還有城牆下的屍體以及倒閃不及的倒黴蛋,他們絕望地慘嚎著揮舞雙臂化成了火球亂滾,他們的袍澤毫不猶豫地用最快的方法殺死了他們,減輕他們的痛苦,同時也避免自已被殃及。一股奇異的焦味在空中彌漫開來;攻城塔上的士兵的腳跟尚未在城牆上立穩,就遭到時早就嚴陣以待的守軍的攻擊。守軍排成密集的小軍陣,利用槍矛不斷刺擊立足未穩的登城風軍。不時有風軍被守軍殺死殺傷墜下城頭,然而冒死登城的風軍戰士依然源源不斷;這些身披簡陋甲胄的北國戰士雖然在人數上不占優勢,卻個個悍不畏死。他們奮勇爭先,不惜用自已的生命為後麵的同袍爭取時間。
在震天的喊殺聲中,城外後續風軍如黑潮一般湧向城牆,更多的雲梯車和攻城塔靠上城牆。登上城的黑甲士兵越來越多,形成軍伍與銀色衣甲的雲國守軍對抗。當登上城的風軍達到守軍的七成時,其強大的戰力迫使雲軍節節敗退。
就在雲軍不支之時,一群牛頭人戰士衝上城來。這些身高過丈的青木國猛士頭生雙角,雄壯的身軀上披著堅固甲胄,毛茸茸的大手中握著長柄巨斧,巨眼中凶光畢現。戰意正濃的風軍毫不畏懼地揮舞著刀槍衝上去,可惜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血氣之勇實在算不上什麽。當風軍發現他們的刀槍對牛頭人身上的鐵甲無可奈何時,他們的身體已被狂暴的牛頭人揮動起大斧擊飛,甚至被砍成數段,城頭上頓時血肉橫飛,殘肢斷臂散落在城牆上下。剛剛登上城頭的一群風軍士兵目瞪口呆看著自已悍勇的同袍們被牛頭人摧枯拉朽般屠戮一空,一時竟不知所措。當滿身沾滿血肉的牛頭人咆哮著向他們衝來時,這群風軍如同見到了地獄來的厲鬼。然而酷烈的軍規約束著他們不敢後退一步,這些士兵絕望地呼喊著,艱難地揮著武器迎上牛頭人的巨斧……於是,他們一個個嚎叫著,揮舞著四肢從城牆上墜落 。
牛頭人冒著城下風軍弓箭兵的箭雨將搭在城牆上的雲梯掀翻,守城的雲軍重整軍伍嚴守城頭,攻城塔內的風軍士兵一時不能登城,反倒被守軍拋灑火油燒著了幾座攻城塔,風軍士兵們慌不迭地向塔爬下去。火勢漸大,不及下塔的風軍士兵撲打身上的火焰大叫著跳下塔頂。城牆下,失去掩蔽的風軍戰士紛紛倒在守軍的箭雨下。
而此刻風軍的拋石機在守軍的拋石機攻擊下已損失殆盡,風軍的攻勢一時為之一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