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故人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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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雲聽到此處,插語道:“那老者必定是那風太子風若水的老師葉自安。

    此人原是風國狀元出身,後為風國武英殿大學士。他文采風流隱隱成為那時風國的文壇領袖,因此那朝風王延請他教導太子風若水,加太傅銜,也曾備受榮寵。

    隻是後來若水太子亡故後,葉學士便辭官不做了。

    傳聞此人那篇請辭奏章文辭華美,其中有‘宦遊數十載,鄉音難改,鬢角生白,恐將忘卻故裏風味,故今欲歸桑梓之地。’其中‘故裏風味’一詞,聽來令天下遊子頓生鄉愁……”

    他正說得眉飛色舞,卻被高山打斷道:“莫賣弄學識,長話短說!”

    沙雲尷尬笑了笑,斷續道:“風王讀了那篇奏章,知他去意已決,溫言挽留一番後,便允了此事。我隻道葉學士是因與太子師徒情深,太子病故後黯然傷神,無心朝事才自請還鄉。原來卻是為了明哲保身,這人卻也不是個書呆子。

    風國野史中說,葉學士歸隱故園後,於鄉間教導兒孫子弟,悠遊林下,恬然度日。每有人問及朝政則微笑不語。

    後來風王賓天,新君即位,一紙詔書,征辟葉學士回朝掌文教之事。葉學士上表請辭,新君著人寄語:今先王賓天,新君臨朝,朝堂無人。先生受先王恩寵,因留戀故裏風味而不為新君襄助政事,豈不負先王知遇之恩?

    這話說得有些市儈,卻令葉大學士無法拒絕,隻得回朝任事。

    此時朝堂上正是權相風九宵執政,鼎力革新。這禮部一職,他本屬意他人,誰知風王卻執意要葉學士執掌。風九宵明裏妥協,暗裏卻心生嫌隙。

    這位鐵血宰相雖是一代名相,於風國有莫大的功績,但個人操守卻多為後人不恥。

    他先前常在前風王前詬病太子風若水。葉學士身為太傅,當然對自家弟子多有維護。風九宵自然對他早就不滿。

    風九宵銳意革新,那些年為使政令通暢通,很是在朝中安插了甚多自家黨羽。本以為支持革新的新君上位,便是滿朝均是門下走狗。不想王者心術,風王為求製衡,竟在禮部攙了沙子,弄得風九宵極是不爽。

    風九宵這人極是陰毒。他不敢在明麵上悖逆風王,為了將葉學士趕出朝堂,竟暗中使出了卑劣的手段。”

    岑夫子不由問道:“如何手段?”

    沙雲的臉上現奇怪的笑容,答道:“他知道葉學士極重清名,便暗中收買葉府的下人,誣蔑葉學士與其大兒媳有染。”

    岑夫子皺眉道:“此等手段,何其下作?有人信麽?”

    沙雲答道:“可還真有人將信將疑,因為這謠言來自葉府裏的人,便有人信了幾分。那葉學士的長子早逝,未留下一兒半女。那長媳年紀輕輕,又無子女,卻不肯改嫁,隻願寡居在家,與葉學士夫婦同住。學士夫婦憐其不幸,視為親女,多有憐恤。此等親近,又為他人提供了些談資。”

    “謠言一起,便如風行天下般傳遍風都。葉學士名聲受損,極為惱火,對此卻毫無辦法,因為京兆尹就是風九宵門下走狗。

    那長媳聽說此事,不堪受辱,竟投環自盡。他的老妻傷心之下,一病不起,數日後竟就去了。

    葉學士悲憤難當,又不堪人後指點,自已病了一場。病體尚未痊愈,便向風王請辭,執意要替長媳和老妻扶柩歸鄉,從此歸老桑梓。

    風王雖知其中必是風九宵從中搞鬼,不過他正在倚重風九宵之時,也隻好著罷,準了葉學士的辭章。

    那風九宵極為可恨,並未就此罷手。在葉學士抱病歸鄉的途中,他竟然著人搶在葉學士的前路上散播此等謠言,直至葉學士的家鄉。

    葉學士一路受盡白眼與指點,回到家鄉也未得安寧。他本極愛惜羽毛,悲憤之下,纏綿病榻數月。大病初愈,他再不堪鄉人指點,買舟出海,決定闔家擇一處無人海島離群索居,從此不知所蹤。

    我今日方知,原來堂堂一國學士,一代文宗,後來竟淪落到為蠻人奴隸的境地。“

    岑夫子切齒道:“這風九宵當真人品卑劣得很!”

    風四羽道:“你說得情況基本與那老人告訴風恨水的說法相同。他一家確實出海了,本想找個無人島嶼居住,不料遇上風暴,船隊偏移航向,流落到北海蠻人之地。

    那些蠻子欺他們人少,便以武力相迫,搶奪他們的船隻與財貨。

    葉學士帶領自家子弟奮起反抗,殺了幾個蠻子,也死了幾個家中子弟。

    蠻子終是人多勢眾,又拿了葉家女著與兒童們協迫,葉家人隻能妥協,淪為蠻子的牧奴,已有兩年光景了。

    他剛才不肯對風恨水道出實情,隻說是自已是落難海商,一來一時未認出風恨水的真實身份,二來這些年來飽受淩辱,實在無顏讓別人知道自家的名諱。

    風恨水聽了憤恨不已,誓要為自家老師報仇。

    他當時又問起老人道,家中女眷為何為不見?

    老人一時悲憤難當,以袖掩麵,手指那些蠻人,泣不成聲。

    身邊有一個衣裳襤褸的男子自稱是老人的次子,他忍悲答道:那些蠻子豺狼心性,見了有年輕些的女子,便要強搶霸占,葉家女子不肯受辱,自殺了好幾個,其中便有他的妻子。蠻人見了,也不再強迫,雖有人偶爾過來騷擾,卻不敢用強,想必是頭人下令禁止,以免少了幹活的奴隸人口。

    他們這兩年含羞忍辱,隻因為家中還有四五個孩兒還未成年。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孩子,他們早與這些蠻子拚個魚死網破了。”

    藍澄心裏暗道:“風恨水喜歡淩迫奴隸,現在自家老師成了別人的奴隸受人淩辱,他就憤恨不已,卻沒有設身處地想過,那些被風人淩迫的奴隸又如何?”

    “……那葉學士的次子進了破屋子,喚了女眷和孩子們出來。那些女人和兒童們都是骨瘦如材,衣不蔽體,目光呆滯。

    風恨水見更是惱恨。他隨手一刀飛出,雪地上一個正掙紮著爬起來的蠻人漢子被他一刀斬掉左臂。那人慘叫著倒在雪地裏翻滾。

    彎刀飛回,風恨水接刀在手,對老人次子道:今日這些蠻子任你們處置。

    那人聽了大步跑過去,抓過地上一根木棒,跑到斷臂的蠻人身邊,口中咒罵著一棒又一棒砸去。原來當初就是這蠻子逼死了他的內人。

    那蠻子初始還掙紮著抱著斷臂躲閃。葉家次子一次又一次地揮棒,那蠻子便漸漸倒在地上不能彈,隻能發出一聲聲哀嚎,葉家次子卻沒有就此停手。

    其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揉腿捏腰的蠻人們鼓噪起來,口中不知嚷嚷著什麽。

    那幾個飛龍騎士懶得弄明白他們說什麽,揮起長刀砍翻了幾個,他們就安靜下來。飛龍騎士們將他們一個個踢翻在地,葉家的老少們衝過去,怒罵著對他們拳打腳踢。

    葉家的次子終於力竭,扔下木棒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那個被他報複的蠻子早已毫無生息,象一塊破抹布般攤在雪地裏,血肉浸紅了身下的雪地。

    風恨水詢問葉學士:這裏的頭人呢?

    葉學士說頭人就是第一個被風恨水斬殺的那人。

    風恨水與葉學士相商:放過那些還活著的蠻人,讓他們為我們牧馬放羊。

    葉學士用地上的白雪搓洗著指間的鮮血,老眼中閃過狠色,道:可以,不過為了防止他們逃走,必須砍斷這些人的左手,除了女人和身高未過車輪的孩童。他們的女人將為我們暖床,他們和他們崽子將永世成為我們的奴婢。

    風恨水大笑道:如您所願!(www.101noveL.com)